距离晌午用饭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含珠在内室坐了会儿,察觉程钰眼睛总往她这边溜,含珠怕被周文庭看出来,起身对周文庭道:“阿洵阿凝有点吵,我带他们去外面玩。”
周文庭点点头,程钰则递给含珠一个不悦的眼神。
含珠没理他,领着两个小的到外间榻上坐。凝珠哄阿洵玩瞪眼睛,就是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许动,先动的那个人就输了。含珠小时候常常陪妹妹玩,大了就不玩了,阿洵正是好哄的年纪,抿着小嘴儿憋着笑,傻乎乎地可爱,输了姐弟俩就哈哈大笑。
“也不知他们在笑什么,我出去看看。”周文庭留在屋里是陪程钰的,可是程钰话少,周文庭担心他身体虚弱,不好引他开口,便想找借口出去瞧瞧,这样他有事情做,程钰也可以好好休息。
程钰看着他出了屋,自己在床上靠了会儿,吩咐陈朔,“给我拿身袍子。”
陈朔不禁劝道:“太医嘱咐您多休息,二爷还是好好躺着吧?”
程钰没回话,径自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左臂尽量保持不动,对伤口也没什么影响。
陈朔劝不住他,服侍他穿上一身浅灰色的长袍。
外面含珠坐在榻上看周文庭陪阿洵凝珠玩呢,冷不丁瞧见程钰走了出来,她慌张地站到地上,皱眉道:“表哥怎么出来了?”
程钰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听你们玩得热闹,我出来瞧瞧。”
含珠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又气又心疼。
程钰没敢看她,慢慢坐到了榻上,靠着墙壁问阿洵在玩什么。表哥问话,阿洵忍不住回答,才开口就被凝珠按到榻上挠痒痒,小家伙咯咯大笑,小肉虫似的在榻上滚,不停地喊姐姐求救,凝珠挠了会儿就放过他了,要重新开始。
因为程钰出来了,周文庭就没有再玩。
“文庭陪我下两盘吧。”程钰招呼周文庭道,“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闷得慌。”
周文庭迟疑道:“表哥之前昏迷不醒,现在用脑合适吗?”
程钰想了想,扭头看含珠:“那表妹来吧,我就想找点事打发时间。”
周文庭听了,嘴角上扬,目光投向坐在阿洵对面故意挤眉弄眼想逗阿洵破功的小姑娘。
是不是所有当兄长的都会以捉弄妹妹为乐?他不知道程钰与表妹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但他自己确实很喜欢逗弄妹妹。
含珠一点都笑不出来,气得红了脸。程钰什么意思啊,是说他与周文庭下棋费脑子,与她就不用动脑子了吗?就算想找借口跟她一起,也不必这样贬损她吧?
“那我去取棋?”陈朔瞅瞅二人,试探着问。
程钰颔首,于是陈朔直接去拿棋了,很快回来,将矮桌放到程钰身前。
程钰询问地看向含珠,“表妹?”
含珠瞪他一眼,绷着脸凑了过去。
周文庭摇头失笑,转过去看凝珠阿洵。
这边含珠歪坐在程钰对面,他要下棋,她就陪他,只是眼帘始终低垂,一眼都不往他那边看。程钰知道她生气了,或许气他不好好休息更多,但他不在乎,现在他就想多看她几眼。
一个专心棋局,一个心不在焉,第一局结束,含珠赢了。
程钰对着棋局赞道:“看来表妹棋艺又有精进,是我轻敌了。”
含珠没理会他的俏皮话,专心捡自己的白棋,程钰也捡,眼睛扫过周文庭几人,趁他们不注意,忽的将含珠的手按在了棋盘上,紧紧捂住。
含珠大惊,心砰砰乱跳,抬眼瞪他。
她终于肯正眼看他,程钰笑了笑,又淡然自若地移开手。
含珠不想跟他下了,平复片刻,起身对周文庭道:“还是庭表哥……”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陈朔高声通传,“二爷,定王爷来看您了!”
程钰没有要起来相迎的意思,放下棋子对周文庭几人道:“王爷与我相熟,你们不必紧张。”
才说完,门帘被人挑开,下一刻,走进来一道身穿云锦长袍的高大男人。
定王正要喊人呢,一进屋发现屋里人不少,连预料中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那位都衣衫齐整地靠在榻上。定王眼睛转了转,一一扫过里面的几人,忽的笑了,“好啊,我担心你自己在家里待着没趣,没想你这里这么热闹。”
程钰淡淡一笑。
周文庭领着弟弟妹妹上前行礼。
定王笑道:“我跟怀璧是兄弟,咱们算是一家人,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嗯,楚家表妹阿洵我已经见过了,这个妹妹是?”凤眼含笑,落在了凝珠身上。
凝珠认得定王。
别看她与顾衡早就认识,但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如与定王朝夕相对的那两个月。见到阔别了两年的大哥哥,凝珠其实挺高兴的,但她记得姐姐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因此这会儿只能装成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有些胆怯地躲到了周文庭后头,顺便思索定王的身份。
但她毕竟才十岁,眼神举止里有迹可循,定王在宫里住了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
小丫头还不知道他早清楚真相了,竟然还假装不认识他。
目光扫过凝珠不安扯动袖口的小手,定王越发觉得有趣。
含珠明白定王在逗弄妹妹,这会儿却不好开口,只能听周文庭正色介绍道:“回王爷,这是我妹妹,她人小认生,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包涵。”
定王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凝珠脑顶,笑着道:“瞧着有些面善,倒让我想起一位小故人来,不过周妹妹长得比她好看,胆子也没有我那个故人大……”
“二哥找我有事?”听他没完没了,程钰开口问道,声音隐含不悦。
他坏他的好事,定王也不给程钰留面子,从袖中摸出一个粉红色的香囊,高高举起来,一本正经地道:“当日你受伤昏迷,这个掉了下来,我忘了还你,瞧这颜色,莫非是哪位红颜知己送的?”
程钰攥紧了拳。
含珠脸上发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此时离去,便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情,又怨程钰为何要将这种颜色的荷包随时带在身上,落了把柄给人。
程钰知道含珠面皮薄,虽然舍不得,更不忍她尴尬,平静地对周文庭道:“文庭,王爷找我有事,你们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看我。”
定王确实有话要与他说,没有客气阻拦。
周文庭识趣地告辞,让含珠三人先出去,他走在最后面。
定王坐在椅子上目送他们,门帘落下看不见人了,才将手里的香囊朝程钰丢了过去,打趣道:“都送定情信物了,明年我是不是可以过来喝喜酒了?啧啧,没想到还是被你抢了先,我白长你一岁了。”
程钰现在看他极为不顺眼,收好香囊,冷声问他过来做什么。
定王敛了笑,走到他身边低语:“他护驾有功,父皇想要提前封他为王。”
程钰皱眉。
大梁皇子多是二十封王,定王、瑞王都不例外,如今四皇子才十八,便要比两位兄长提前两年封王了。封王建府,也就意味着可以领差事了,可以光明正大地与朝臣们来往。
“他那一刀一箭没白挨。”程钰别有深意地道。
定王笑了笑,就像路人看热闹一般,倒也没有因为四皇子得势而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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