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要撞上了!”麦克和马俊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按照行驶惯例,奚车由水平进行路线改为垂直攀爬路线时,需要先将速度降到最低,抵到墙边后再由前轮组锁住新轨道。若没有这一步骤,那此举简直就跟撞墙无疑。
而诸葛武不慌不忙的拨动那一连串细小的操纵杆,流畅得就好像在打算盘一样,离坊楼还有三十步左右时,异变忽然发生!原本嵌在经脉墙内的轨道竟然开始上升,眼看着本是直角的路线很快变成了一道圆弧!
“合上嘴巴,免得咬到舌头!”诸葛武提醒道。
在周围人群的众目睽睽之下,机关卫队的奚车沿轨道走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几乎是全速开上了坊楼墙面。
在重心的变化下,大家齐齐向后仰倒,死死贴在椅背上。
攀上房顶后,奚车再次转向,变成了水平行驶,同时轻而易举的冲破了城卫军设下的路障。
“鸣警报,有人闯关!”
“那不是虞衡司的奚车么!?”
“该死,可能是凶犯劫持了车辆,去两队人拦住他们!”
城卫军的检查站出现了些许混乱,不过他们终归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没惊讶多久就有四辆奚车驶出哨岗,尾随李元芳等人追来。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而马俊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撼当中——原来这些轨道居然有自行活动的能力,他坐了十几年的奚车,此景还是头一回见到。
“虞衡司管理着城市的一切机关,当然也包括经脉轨道。”诸葛武坦然道,“用于驱动专属奚车的机关核都与万象天工有着更深层的链接,通过这套特殊的操纵机关,卫队成员拥有小范围改变轨道路线的能力。当然……这样做是受到虞衡司严格限制的,事后至少一份完整的记录报告跑不了。”
麦克发现自己对“手动驾驶奚车”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原来在行家手中,他不单能操纵奚车,还能操纵奚车轨道!
“那你能让城卫军的奚车全部走上错误的轨道吗?”
“不行,这属于一级调度权限,只有虞衡司的司侍郎才有权那么做。”诸葛武扫了眼后视镜,“看来城卫军的这帮人里也有几个精于奚车之术的家伙,居然能跟上我们。”
事实上他们不仅跟上了卫队奚车,还凭借着对路线的熟悉,正在一点点拉近双方的距离。
李元芳把脚勾住门把手,半边身子探出窗外,“我是大理寺探员李元芳,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迫于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可以耽搁,才不得不绕路而行!”
马俊也跟着喊了起来,“我是鸿胪寺九局捕头,我可以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鸿胪寺给大理寺作证,还开着虞衡司的奚车?你们唬谁啊!赶紧给老子停车接受检查!”那边传来一阵大吼。
“完了,他们居然不信。”马俊难以置信道。
“老实说,换做是平时,我也很难相信。”诸葛武深有同感。
“糟了!看前面!”麦克忽然大声提醒道。
只见又一辆奚车从街巷窜出,抢到了他们前面——而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处“自然坡道”。那通常是经脉墙交汇的地方,为了避免奚车在经过这些地点时相互避让、耽误时间,坊块会拓展出一些变化平滑的坡面,可以让奚车无障碍的完成并行与对向改道。
原本他们的最大优势是机关卫队的奚车开在坊楼顶部,对方又没有控制轨道的能力,想要爬上来就得先降速,再攀墙。等有这功夫,他们早就达到太平广场了。
可现在一条天然的汇合轨道出现在城卫军面前。
毫无疑问,对方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果然,那辆新加入追击的奚车径直驶入坡道,眼看着也要冲上房顶!
两车的间距正极速拉近,如果机关卫队的奚车继续直线前进,必然会被对方从侧面撞个正着!
倘若车辆脱轨的话,那就万事休矣。
诸葛武毫不犹豫,猛地拉起制动杆,车子底部瞬间喷出大量火星,尖锐的摩擦声直刺耳膜!
迅速降低的车速让对方扑了空。
只见城卫军的奚车跌跌撞撞并入房顶轨道,却因为速度太快没能稳定住车身,最终擦着他们的车头横摆出去,翻在了一边。
诸葛武紧接着再次加速,车里面三人还没从俯身姿势恢复过来,又被节节攀升的提速推回了座椅中。
“这简直比坐船还要颠……”麦克才刚抱怨到一半,又发现了新的问题,“等下——前面是街巷,我们没路可走了!”
正如海都人所说,一条窄的街巷横断在轨道前方。
如果说朱雀大道是笔直通往王城的主干道,那么像这样的街巷就是横置于主道两旁的侧肋,正是这一纵多横,将长安城分隔成一个个整齐的坊区。
他们并非真的无路可走,轨道在此处会垂直向下汇入地面,跨过巷子后再重新爬上屋顶。然而问题就在于此——从下往上可以通过改变轨道来节约攀升时间,但从上往下却不行。不降低速度的话,奚车只会像脱缰野马一般飞出轨道,并一头砸在地上!
当然减速也行不通,后方的追击奚车正处于下层区域,双方的距离本就因为刚才的规避动作而拉近不少,等到他们慢慢爬下去,基本跟自投罗网没啥区别。
“怎么可能没有路?都坐稳咯!”诸葛武不但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将动力阀旋开至最大。他连续拨动控制杆,令轨道再次发生变化,“无垠天空就是我们的道路!”
“天、天空?”马俊死死抓住车内把手,眼睛瞪得老大。
“没错,我们要飞起来了——”
随着指令下达,平直的轨道陡然向上抬起,形成了一道直指天际的“拱桥”。刹那间,奚车沿着轨道一跃而起,随后冲向了半空。
“警告,奚车已脱轨。”没有任何情绪的提升音再次响起。
李元芳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被攥紧了——透过窗户,他看到街巷中的人群纷纷抬起头来,一脸惊愕的望着从他们脑袋顶上飞跃的奚车。许多人都在大呼小叫,但他只能看到众人开合的嘴唇,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越过最高点后,奚车向下栽去,他感到自己正在飘离座位,身体也像失去了重量一般。
长长的街巷突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极速逼近坊楼,当奚车重重砸在屋顶上时,浑身都发出快要散架似的哀鸣!不过它终究没有四分五裂,经历一番剧烈摇晃后,车身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重新恢复了稳定。
“警告解除,轨道接合成功。”
听到这声提示音,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看哪,他们追不上啦!”麦克畅快的吹了声口哨——城卫军望着飞跃街巷的目标完全傻了眼,他们再想追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缓速通过人群,再慢慢爬上屋顶来。耽误的这点时间足够诸葛武把奚车开到广场边了。
“好厉害的车技!”
“真有你的啊。”
李元芳和马俊也连胜称赞道。
“一般一般,最多是占了轨道的便宜。”诸葛武谦虚道,只不过其语气已经表明了他的得意之情,“瞧,那里就是新坊的诞生点。”
说话间,奚车已经抵达了广场边缘,若不走特殊通道进皇城的话,这里便是此行的终点。
太平广场上可谓人山人海,总数少说也在大几万以上,他们与皇宫城墙相隔约十丈距离,中间有栏杆分隔。这个距离既能让他们近距离听到女皇陛下的“天音”,又不会威胁到典礼的秩序和皇宫安危。
诸葛武口中的诞生点就在围栏之内,它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井口,此时已经完全张开,里面隐约有五彩光芒照出。据传光芒的色泽代表着坊胚的初始功能——虽然把计划用于商铺、旅舍的胚子拿去改建成仓库也不是不行,可非自然生长的坊体各项性能都会降低,算是得不偿失之举。而像此刻这种五彩光芒,只有在主坊坊胚诞生时才会出现。
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坊胚,而是诞生点边上的两座巨型花灯。负责放灯的礼部官员正在给灯芯添油,进一步提升浮灯内的温度。从周边紧紧系住它的绳子可以看出,花灯离起飞只有一步之遥。
“看来是赶上了!走吧,我们从人群中穿过去!”
李元芳当机立断拿出腰牌,高举在手中,一边大喊大理寺办案、无关人回避,一边朝着栏杆方向小跑而去。他虽然名气上不如自己的上司,可对百姓来说,依旧是名副其实的大理寺探员。人们纷纷避让,给四人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翻过半人高的围栏,维持秩序的城卫军立刻赶了过来,“你们是谁!?这里是仪式准备区,无关人等不得擅入!”
“大理寺探员,李元芳。”
“鸿胪寺九局捕头,马俊。”
“虞衡司机关卫队校尉,诸葛武。”
三人齐声开口回答道。
对方大概也没料到来者居然各个有头衔,愣了一会才接话道,“之前我接到通知,说有人打算在纳新仪式上作乱,你们便是为这个事而来的?”
“正确的说,这个通知是我们发出的。”诸葛武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具体的情况待会再聊,我们现在要借花灯一用。”
“浮空花灯?”守卫讶异道,“这跟案件有关系吗?”
“当然,我们必须尽量升到高处,才能找到凶犯的位置。”李元芳朝麦克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装出不经意的模样朝花灯摸去。
“乘坐这玩意上天?”对方听得目瞪口呆,“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你们不会以为它升上去了还能平稳降下来吧?”
这种巨型浮空灯往往能升到数十里的高空,并且受风的影响极大,上升的同时也会被吹离长安城。当油料耗尽,它也不是缓缓下降,而是快速坠落,最终如石头般砸进某处深山老林中,上面的人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这点无需你担心,我自有办法。”李元芳对张博士的发明风格也相当清楚——它最多在用途上存在疑问,但机关物本身的质量还是极为可靠的,正如被他维护的那些制式武器一样。来的路上,元芳已经将狄大人交给他的装备详细检查过一番,还找到了一份张博士亲手绘制的使用说明。不说用起来十拿九稳,至少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机会。
“可是……”守卫仍有些犹豫。
也就在这时,礼部官员忽然大叫起来,“怎么回事,它怎么飘起来了!”
“绳子!是牵引绳断了!”
“快拉住它!”
然而为时已晚,八根绳索相继崩断,很快只剩下一根。偌大的花灯底部已基本离开地面,唯一没有断开的绳子发出吱吱的拉扯声,显然坚持不了太久。
“不行,它太沉了!”
“注意放手,别让它把人带飞起来。”
“完了……”官员望着不受控制的花灯绝望道。这东西一旦摆脱控制,就算找十几个人来拉也不一定能拉回来。女皇陛下马上就要登上宫墙,宣布典礼开始,他却提前放跑一个花灯,事后革职查办绝对跑不掉。
“放心,陛下不会怪罪你的。”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边传来。
官员还没来得及去看说话人是谁,一抹小巧的身影就已经一掠而过,沿着最后一根绳子攀上了浮空花灯。
“去吧!”麦克用匕首挑断最后一根绳子,“祝你好运!”
这时大家才发现绳子突然崩断的原因。
“卫兵,这家伙是谁!?”
“你想杀了他么?”
面对涌上来的礼部官员,麦克不为所动,他挑起帽檐,望着快速上升的花灯咧开了嘴角。
注意到这一幕的不光只有花灯周边的人,外围的百姓很快也发现了异样。
“孩子他爸,你快看那盏灯!”
“耶,大灯飞起来咯!”
“上面好像还站着人!”
“这是仪式的新把戏吗?”
不明就里的群众纷纷挥手叫好,孩子们更是一个比一个叫得欢,太平广场上的庆祝氛围瞬间达到了一个新高峰。就在千万人的欢呼声中,李元芳趴在花灯中央,直朝天空飞去!
……
皇城天玑宫内。
室外突然泛起的喧嚣让宫女们不由自主的看向南边,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
如今尚未到陛下的登台时刻,也不知道长安百姓在为什么而高呼?
而宰相苏卿良则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帘幕后那个朦胧的背影上。
许久之后,苏内史才听到了一句回答——平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却仿佛又蕴含着无限威严。
“你想让我推迟纳新仪式?”
苏内史连忙拱起手道,“臣只是转达三寺的意思。如果他们的汇报为真,现在登上宫墙确实存在一定风险。”
他虽然曾驳回过狄仁杰的提议,但不久前收到的一份新报告表明,凶犯不光计划在仪式上作乱,还袭击了虞衡司的装备库,手中已拥有足以威胁到皇城的武器。这使得外面的局面一下严重起来,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安危如今成了苏内史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那你怎么看。”身影稍稍转动,似乎在打量着他。
苏卿良深吸口气,“臣知道纳新仪式有关长安声誉,不可轻易更改,但陛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故此,臣认为可以取折中之计,既按时开启仪式、分配新生主坊,陛下又无需露面,而是在皇宫内掌控全局。”
“哦?这要怎么做到?”
“臣亦有准备。”他回身朝侍卫招了招手,“把人带进来。”
“诺。”
很快,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低着头走入宫内,接着朝帘幕后的身影单膝跪下。
“民女袁瑶拜见陛下。”
当看到她的那一刻,宫女们不由得齐齐倒吸口气。
无论身形也好、面容也罢,这女子都和陛下有几分相似!哪怕是熟悉陛下的她们,亦难以在远距离一眼分清此人的身份。她唯独所缺的,是陛下那股睥睨天下的压迫感。
身影轻笑起来。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名女子?”
听到这银铃般的笑声,苏卿良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并没有因为这事而心生罅隙。“臣半年前在街上闲逛时偶遇的。当时臣也觉得惊讶,故查明身世后将其收留下来,心想着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她虽然仍跟陛下有较大差异,不过宫墙离人群尚有相当一段距离,稍加打扮的话百姓很难分辨出来。”
“民女愿为陛下奉献一切。”袁瑶将头深深伏低下去。
“祝词部分可以暂时跳过,宣布新生主坊归属的环节则由礼部尚书代劳。如此一来,整个仪式既可以保证按时开始,也能让凶犯的计划全盘落空。”宰相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帘幕后的影子并没有立刻回应。
她仿佛对这名叫袁瑶的名字充满了兴趣。
片刻之后,身影才重新开口道,“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是谁?狄仁杰吗?”
“正是。”苏苏卿良点头确认。
“嗯,”对方回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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