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宁的脖间挂了一枚戒指。
模模糊糊间,那枚戒指给了莺莺极为熟悉的感觉。
翻涌的记忆在她的脑中横冲直撞,很快,她忆起一张苍白脆弱的小脸,单纯无辜的姑娘对她笑容灿烂,转眼间灿烂的笑脸转换成另一个男人,男人的名字叫——
沉雪。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就在莺莺愣神的片刻,燕宁伤口崩裂摇摇晃晃,紧抱着她的手臂无力垂落。
眼看着他人就要摔倒,莺莺下意识扶住了他。她同瑞吉一起将燕宁扶去榻上,御医赶紧上前为他换药,莺莺靠近看了一眼,发现燕宁伤在肩胛深可见骨,真不知他刚才哪来的力气抬臂抱她。
“是董王爷亲自下的手。”
见莺莺一直盯着燕宁的伤口看,瑞吉小声解释:“希望姑娘不要怪殿下没去救您,殿下是因得知您被抓走分神受的伤,昨儿还想带人闯董王府救您,是属下冒死拦住的。”
这几日,燕宁想了数种救莺莺的法子,他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燕姬华绑来东宫做为筹码,只是近几日董王爷把燕姬华保护的太严密,东宫这边一直没找到机会。
莺莺沉默着没有接话,其实除了瑞吉的解释,她还有很多疑问都没得到解答。眼下她将注意力放到了燕宁衣内的戒指身上,于是留在燕宁的寝宫迟迟没有离开。
“我来照顾他吧。”等御医上完药,莺莺出声坐在了燕宁身侧。
瑞吉张了张嘴,他似乎是想出声阻止,然而在接触到燕宁的目光时,只能吞下即将出口的话。
“那……属下就在门外候着,姑娘有什么吩咐唤属下就好。”还是不放心受伤的主子同莺莺独处,瑞吉离开前留了句暗示十足的话。
莺莺装作没有听懂,她轻轻对瑞吉回了个‘好’字,任由燕宁抓住了她的手。
燕宁伤势很重,两人共处一室,莺莺并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样。强忍着没去甩开他的手,莺莺目光飘飘扫向他的肩膀,关心询问:“还疼不疼?”
燕宁目光定在莺莺脸上,声音极为虚弱:“不疼。”
“你陪着我,就不疼。”
说实话,自莺莺被董王爷抓走后,面临选择的他过的并不好。只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才知道失去后的痛苦,曾经坚定的心念正在摇摇欲坠,燕宁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感情绊住脚步。
“你呢?你有没有受伤。”燕宁很想抬手碰碰莺莺的脸颊,但他肩膀疼的实在抬不动了。
无法查探莺莺的情况,他只能低声问着:“董王爷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莺莺避开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瞥了眼他的衣襟。
那枚戒指被他贴身戴着,在衣服的遮掩下,莺莺这会儿什么也看不到。若不是刚刚燕宁那个结实的拥抱,想来她也不会发现他脖子上戴了东西。
真相悄悄露出一个头,莺莺迫切的想要一探究竟。
燕宁不知莺莺的心思,还当她此刻的焦虑不安来源于对董王爷的害怕。安抚般用指腹轻擦莺莺的手背,燕宁能感受到掌心的颤抖,让人忍不住想要握的更紧些。
“还好你没出事。”
燕宁眉眼隐现一抹戾意,就算如今莺莺平安归来,他堆积在心头的怒火也难以消除。已经想好了上百种折磨董王爷的法子,他同莺莺承诺:“你放心,我定要董王爷付出代价。”
“别!”浓浓的杀意扑面而来,莺莺心里一咯噔。
她着急解释着:“董王爷只是将我关在了密室中,他并未伤害过我,只是想用我来换燕姬华的解药,而且就是燕姬华放我出来的。”
说起解药,莺莺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对燕姬华下毒?”
燕宁怔了下抿唇不语,他的沉默足以说明问题。莺莺的心不断下沉,涩声劝着:“燕宁,燕姬华是你的孪生妹妹,而且她怀孕了。”
自从入了南音,莺莺努力忘记燕姬华在北域对燕宁的控诉,可事实终究无法掩盖,燕宁如今的种种行为都验证了燕姬华之前说过的话,对于自己的妹妹,他心狠歹毒并不仁慈。
“他们决定放弃了。”
莺莺将燕姬华的原话告诉燕宁,“争来争去也挺没意思的,比起皇位燕姬华更想好好活着,所以我们不再需要扳倒董王爷他们,放眼南音朝堂,已经没了你的对手。”
燕宁有些意外,他反复确认了两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莺莺说:“你把解药给董王爷吧,燕姬华怀有身孕,你这样做还挺缺德的。”
若这个孩子真因燕宁的毒出了问题,莺莺觉得自己也是帮凶。
‘缺德’二字莫名把燕宁逗笑了,他沉沉的笑声扯到伤口引起一阵咳嗽,在莺莺疑惑的视线下,他轻轻说了声好。
莺莺又说:“其实董王爷无心皇位,他如今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替燕姬华报仇,燕姬华说你这人心狠手辣心眼也小的像根针,他们怕你坐上帝位再反手对付他们,所以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对他们出手。”
不知是痛还是怎样,燕宁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他好像没听懂莺莺口中的话,眸色微闪慢吞吞回着:“好,我答应你,不再对燕姬华出手。”
“错。”莺莺纠正:“是不再对燕姬华和董王爷出手。”
“难道你还想报复董王爷?”
莺莺一遍遍提醒着:“你要明白,董王爷如今还有与你争皇位的实力,如今他不争是为了燕姬华,而燕姬华之所以放弃报仇也是为了董王爷,他们二人缺一不可,你都不可以动。”
“燕宁,你听明白了吗?”
“你答应我,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动他们二人。”
燕宁似乎累了,他咳嗽过后就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模样好似随时要睡去。被莺莺扰得不行,他总算有了回应,慢吞吞说出的话也没有明确,“嗯,都听明白了。”
听是听明白了,就是没说会不会照做。
“莺莺。”
他喊着她,突兀说起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北域派来了多少人吗?”
“暗探来报,钦容也在来的路上了。”
所以现在放眼南音最具威胁的不是董王爷,而是钦容。
事到如今,燕宁还不知这一切都是莺莺和钦容设的一场局,身为局中棋他每一步都在按钦容的指令走,自以为会是莺莺的救世主,轻声安慰着她:“你不要怕,就算他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带你走。”
眼皮越来越沉,燕宁视线模糊,逐渐看不清莺莺的面容。
他执意要将话说完,轻勾着莺莺的小指喃声:“我会在他来前坐上帝位的……”
只是,他现在好累好困啊。
不甘心的彻底闭上眼睛,他陷入沉睡前道:“你等我。”
等他醒来,他会强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将莺莺护在身后。
不得不说,燕宁这番意识不清的话,说出来还挺让莺莺感动的。
若钦容真的囚禁伤害了她,若莺莺真的是为了躲避钦容逃到南音寻求庇护,她想,像她这种心思摇摆不定的人,这会儿定要被燕宁撬开心房,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演戏。
莺莺不知道在这场戏中,燕宁身为棋子对她存了几分真心,至少莺莺很清楚自己,从始至终她对燕宁都只是演戏。
望着他苍白昏睡的面容,莺莺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除了演戏,或许还存了几分愧疚复杂。
“燕宁?”莺莺轻轻唤他。
安静的房中只余均匀的呼吸声,莺莺等了片刻伸手推了推他,确定燕宁是累极昏睡过去了,她才倾身靠近躺在榻上的人,抬手勾出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一枚通体纯银的漂亮女戒,戒指上除了镶嵌着细碎的钻,最中央还有一颗漂亮闪烁的红色宝石。
大雪纷飞那天,莺莺还记得自己亲手将这枚戒指放在了死去的沉雪手中,诡异的是,这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如今又出现在燕宁身上。
所以,究竟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燕宁对她莫名其妙的爱意。
——燕宁利用系统可以自由出入北域皇宫,巧合的是武功高强的沉雪也可以做到。
——燕宁对于沉雪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却说沉雪只是背叛他的下属。
——燕宁还骗过她,说他就是沉雪。
一片片记忆拼凑在一起,所有的巧合与不解相撞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莺莺僵了好久才颤着手将那枚戒指放回了燕宁衣内,死死盯着沉雪的面容看,她终于确定——
燕宁就是沉雪,沉雪就是燕宁。
他们……是同一个人。
“……”
莺莺问钦容,当所有的真相砸到脸上,她该如何做。
钦容轻抚她的脸颊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呢喃着说:“就装作不知道罢。”
有时候装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当燕宁醒来时,莺莺强迫自己对他露出笑容,她努力忽略沉雪曾对她带来的一切伤痛,越是讨厌就越是跟在他的身边,一遍遍嘱咐着:“燕宁你要对你妹妹好一些。”
“董王爷他们已经准备离开南音了,所以你不可以对他们出手。”
“燕宁,你快些坐上皇位吧,我已经好累好累了。”
燕宁勾唇笑着统统说好,却莺莺转身离开时面无表情,他体内的系统告诉他,莺莺已经看到了那枚银戒,已经猜到了他就是沉雪。
既然如此,他们彼此为何都还在伪装呢?
不仅仅是莺莺的时间不多了,系统留给燕宁的时间也不多了。
隐在角落看着莺莺回了房间,他闭上眼睛对瑞吉下令:“去杀了董王爷。”
很抱歉他无法答应莺莺的嘱托,董王爷必须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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