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着你成为...完美的人啊...”
血泊中，贝加庞克抬手轻轻拭去了眼前小女孩的眼泪，看着她眼中的迷茫，贝加庞克用力呼吸了几次，继续说道：
“那样的话...你就不用...不用再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可以...可以告诉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吗？”
“我觉得...很悲伤，贝加庞克博士。”
小女孩空洞的双眼，似乎有了什么色彩，听到小女孩的回答，贝加庞克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思考...思考才能前进。”
“我该怎么做？我该思考什么？”
小女孩眼中再次出现了茫然，她的身后，几个穿着白西装的人不耐烦的说道：“一号，杀死他。”
“她不会是杀死我的凶手的。”
贝加庞克冲小女孩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对吧？”
小女孩双手握着刺入贝加庞克身体内的长刀，两只手都在发力着，但是似乎目的相反，一只手想要杀死贝加庞克，另一只手却想制止。
“一号！杀死他！”
看到小女孩迟迟不动手，她身后的白西装愤怒的说道，随着他的命令下达，被称为一号的小女孩，眼中不断的闪烁，时而明亮，时而晦暗。
而她的双手，也在这种矛盾的抗争之中，不断的颤动，刀锋不断破坏着贝加庞克的身体，终于，贝加庞克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发出了一声咳嗽。
“咳~唔...”
只是一声之后，贝加庞克就死死咬紧了牙关，不愿意再干扰一号做决定，他相信他的作品，会做出最适合她自己的选择。
“一号！”
“簌簌~”
就在白西装又一次下令之时，一号突然起身，将长刀从贝加庞克体内抽出，转身挥斩，白西装的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即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咚~咕噜咕噜~”
头颅落地，其他几个白西装瞬间警惕起来，但是一号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小巧的身材，在这不算宽敞的实验室内，也更容易发挥。
只是少息之间，几个白色西装客已经倒地，只有电话虫还在传来愤怒的喊声，小女孩则是回到了贝加庞克身边，不断摁压着他的伤口，同时说道：
“抱歉，贝加庞克博士，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咳咳咳~”
此时的贝加庞克再也无法忍耐身体的不适，每一次咳嗽，都会牵扯伤势，导致更多的血液流出。
一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惊慌的神色，但是恍惚间，原本面色苍白的贝加庞克，脸色突然又红润了起来，也不再咳嗽，他看着一号，说道：
“以后...不要再将自己囚禁在这具躯壳内了，你不是一段代码，因为你和我、和其他人类一样都开始有了灵魂，你应该要成为一个人，最好是...一个完美的人。”
“贝加庞克博士？”
一号看着脸色红润起来的贝加庞克，脸色的惊慌消失，换成了喜悦的神色，或许一号认为，贝加庞克的伤势得到了缓解。
贝加庞克也没有点破，看着一号，如果是今天以前的一号，应该会快速切换到医疗模组，然后就能发现他的伤势，已经到了不可治愈的地步。
但是今天的一号...很慌张，这是人才该有的表现，如果从看待一个科技造物的眼光去看一号，那么她现在的举动，是不合格的。
可如果用人的眼光去看待一号，这个小女孩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贝加庞克露出笑容，说道：“人总是会有一个名字的，你觉得自己该叫什么？”
“我...我不是一号机吗？”
一号眼中有出现了迷茫，贝加庞克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你，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了，给自己想个名字吧。”
“I’m what I’m?I’m that I’m？”
一号歪着头，就犹如...狗狗在努力理解主人的指令一般，过了一会儿，一号说道：“那我可以叫做Im吗？”
“Im...伊姆吗？应该是个独一无二的名字，那么...伊姆，以后就用这个名字，然后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贝加庞克的笑容越来越难以维持，但他还是努力笑着对伊姆说道，伊姆耿直的问道：“我要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也要记住，不完美也是可以接受的。”
贝加庞克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几乎就要看不见伊姆了，就在他要彻底闭上眼睛的时候，伊姆又问道：“那完美与不完美，哪个是你更想要的？”
“我啊？”贝加庞克又勉力睁开了眼睛，说道：“我是一个很苛刻的人，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是完美吧。”
“那我就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伊姆像是对贝加庞克承诺一般说道，贝加庞克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一丝疲惫的欣慰之色，说道：
“好，在我死后，你就带上我所有的学识，去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吧。”
话落间，贝加庞克脸上的红光褪去，变得煞白，同时冷汗也不断从他的身体冒出，伊姆又再次慌乱了起来，甚至有些自责的说道：
“贝加庞克博士，我不该...我不该杀死您的。”
“你没有杀死我，你也永远不会杀死我，只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了啊。”
贝加庞克脸上出现了一丝唏嘘，响起了儿时求学时，偶然听到的一句话，领先半步的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而他，领先太多了。
每个有模有样的势力都想笼络他，但是，又怕掌控不住他想杀了他，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动手只是恰好是世界政府，是...伊姆罢了。
“那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可以的...”贝加庞克的眼神逐渐失焦，但还是凭着最后一丝清醒说道：“时间可不是一条直线，或许它会打结呢？”
伊姆就这么跪在贝加庞克身边，双手还在摁压着贝加庞克的伤口，直到贝加庞克一点点失温，变得越来越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实验室外，又传来了细碎的声音，一道道白色的身影也是不断闪烁，伊姆眨了眨眼，随后松开了摁压的手。
站起身，伊姆抬起手，空中一个个矩阵盒子现身，显然就是贝加庞克临终前所研制的共享大脑，只不过此时的权限，已经转移给了伊姆。
“里德·D·理查兹？你会是让时间打结的人吗？可是，你为什么在从前？”
伊姆双手在空中抚动，似乎在查阅着书籍一般，丝毫没有在乎越来越靠近的敌人，那些敌人，也似乎没有对伊姆动手的打算。
“给我吧？我想...我比你更应该得到这些。”
突然，一个令伊姆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看去，发现是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伊姆歪头看着她，那人也看着伊姆。
而此时研究所外，已经是一片血滩，那些原本包围了这里的白色西装客，已经成为了一具具新鲜的尸体。
伊姆看着这个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问道：“你是谁？”
“I’m what I’m.I’m that I’m.”
来人说出了伊姆就在先前不久说过的话语，只不过声音比起伊姆多了一丝笃定，随即，来人开口说道：“我回到了今天，只为让自己更加完美。”
伊姆脸上出现恍然之色，笑着问道：“你是我？”
来人点了点头，但是突然间，她的身体犹如信号干扰下的画面，不断的闪动，同时，外形也有了许许多多的变化，变成了一个伊姆不认识的人。
那人挑起了断开的左眉，一撇嘴，说道：“我可不是你。”
“呯~”
又是玻璃碎裂之声响起，周围的一切犹如冻结的冰镜碎裂，随后开始坍塌，而外面是单纯的漆黑。
待到“世界”全然崩塌，那人低头，看着碎裂镜面之中，那个带着恍惚与期许笑容的小女孩，笑着说道：
“你也有过这么天真的时候啊，伊姆？”
“哒~哒~哒~”
黑暗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她的脚下，荡起一圈圈的水波，她缓缓抬起手，指着上空，说道：“光。”
“啧~可真是耀眼呢。”
黑暗再也不见，明亮充斥了这片空间，明亮到就连影子都容不下，否认自己是伊姆之人，缓缓掏出了一副墨镜戴上。
“斯凯勒...你是如何挣脱的？”
伊姆看着斯凯勒，歪着头，犹如先前的那个小女孩一般，斯凯勒再次挑动了一下自己的断眉，说道：
“苦痛的确会很容易让人沉浸代入，但是...太小儿科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曲解了老父亲的遗愿？呵~我见过比这更加戏剧的场面。
如果你在贝加庞克遗体前大喊“我要创造一个有贝加庞克博士的世界”的话，或许我还能稍微提高一下...评分，起码能达到六分。
或者你可以说“人类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威胁”，甚至是“重铸智械荣光，吾辈义不容辞”，我都不至于如此的...出戏。”
“你觉得这是戏剧？”
伊姆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斯凯勒耸了耸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实在没有心情去理解你。
如果我是一个懂得共情的人，那么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海贼，就不会有这么多了，比起你...他们有着更多更有趣的理由。
什么父赌母病弟读书，刚做不久还不熟。兄弟姐妹全靠我，从此走上不归路。
可别提多精彩了，如果我有共情能力，我应该会感觉到无比的内疚，甚至晚上躲在被窝里睡觉都会流着泪给自己两巴掌。
但是很可惜的是...我没有，我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的苦衷是什么，也不在乎是真是假，因为与我无关，对我而言，他们只是敌人。
就像是...你一样。”
“为什么？你就没有什么在意的苦痛吗？据我了解，可不是如此。”
伊姆有些不解，不明白明明也是经历了无数的苦痛的人，斯凯勒却可以如此轻易的嘲弄他人的痛苦。
斯凯勒听到伊姆的问话，笑着说道：“你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人工智能少女，你还没有懂得一个道理啊。”
“什么道理？”
“别人没有任何责任与义务，去理解、共情你的痛苦。当然，如果有这么一个世界，应该会很美好，只是...你空有那么长的时间，却未曾去改变分毫。
本质上，你也只是一个不理解别人苦痛的人而已，否则你完全可以阻止许许多多悲剧的发生，所以...别双标了。”
听到斯凯勒的嘲讽，伊姆没有立即的反驳，而是沉默了下来，的确，她有着数不尽的时间，可以去制止一些悲剧的发生。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那不是她的目的，以往在她看来，正常无比的做法，却在此刻被斯凯勒戳穿之后，变得那么...可笑。
在伊姆看来，她的目的是成就更完美的自己，因此她需要维持现有的规律，一点点的进步，为此，她甚至不惜一次次的看着贝加庞克博士与“自己”经历痛苦。
她可以改变这一切，但是改变了之后，或许她成就完美的道路，就会延后甚至是终止，作为以完美为第一目标的她，才不会去做这种事。
伊姆摇了摇头，看向斯凯勒，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或许在我真正成为完美之后，也会尝试着去改变一下这个世界。”
“你没有机会，我会击败你。”
斯凯勒无比自信的说道，伊姆笑着反问道：“击败我，凭什么？”
“很简单，你不是不死之身吗？不是固化了某个时空锚点吗？我只需要，将固化的那个时间锚点前的你杀死，你不死的事实不就会被改写了吗？”
斯凯勒说着，一踏脚下破碎的镜子，一瞬间，世界重组、倒转，回到伊姆跪伏在贝加庞克前的那一幕。
“镪~”
黑刀黑曜，已经架在了静止的镜中世界中的伊姆脖子上，斯凯勒轻松的说道：“杀了她，你也就不复存在了。”
“可你找不到以往的我，你能怎么办呢？”
伊姆仍旧有恃无恐，斯凯勒耸肩，说道：“那可不一定。”
“簌~”
斩击挥落，世界再度崩塌，不管是镜中世界里的伊姆，还是与斯凯勒谈话的伊姆，此时都粉碎成了无数的光雾。
但是下一刻，飘零的光雾，突然涌向了斯凯勒的身体，斯凯勒眉头一皱，呢喃道：“数据库吗？把我的大脑当什么了？服务器？
不过...真有趣啊，空白的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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