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盛,从今天开始,你要写作业。”
“上课也不要总睡觉,既然来上学的,我觉得你书包里面好歹装一本书。”
“既然花时间写作业的话,我觉得你最好也不要抄……”
啪~地一声,巨响。
傅盛差点没把前排座位的椅子腿踢废掉。
雷立峰好心地戳了戳郁小夏:“小同桌,别说了。我跟你讲,我认识这货快十年了,他一直……”
“盛哥只有考试那天才会拿笔写字的。”
郁小夏:……
傅盛这边但凡有动静,教室里安静得就跟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这几天傅盛心情不好,大家都看出来,平时闹哄哄的班里面,现在全变成沙沙沙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结在郁小夏身上。
“阿姨让我每天把你做完的作业照片发给她。”
“你可以继续不写。”
“我也能帮你隐瞒。”
“但是期末考试之前,阿姨说她会回家一趟。”
“你骗她可以。”
“但我不行。”
说到最后,郁小夏已经强忍着地抑制情绪。她抽搐的唇角,颤抖的双肩,红润的眼眶,无一不透露着无助的伤感。
可是即便痛彻心扉又如何,她连大声的资格都没有。
她没有资格命令傅盛做什么,也更没有理由拿着江姨的生活费,学费去欺骗江姨。
她寄人篱下,她能如何。
攥着手心的郁小夏背微微地弓着,似乎在竭力逃避这世界的黑暗。然而总有一张无情的网,无论她的背脊弯得再深,也无可逃避,把她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犹如一盆冰寒的冷水,当头而下,凉意直刺进傅盛心窝里。
身旁的小姑娘,前胸后背紧贴着桌椅,像是要把自己扣进去一样。她埋着头,鸵鸟一样地弓着后背,掉在作业本上的一滴泪还是依旧刺目。
让人看着心疼,像被利剑穿刺了一样。
“借支笔。”漫不经心地腔调,梗着的表情,满脸的桀骜。
“什么?”郁小夏的声音哽着。
“没笔你让我写什么。”
“写作业就写作业,又哭什么。”
划开笔袋,随便捡出一支笔,推到傅盛面前,郁小夏埋着头,周围的一切看也不看。
拿到笔的那位,粗暴地用笔尖在纸上滑动。
郁小夏看见,他在写名字。
‘傅盛’两个字,被他写得龙飞凤舞。笔力太大,运笔时候纸张被划破好几处。
合着一水的怒火都发泄在两个字上了。
“记住了,仅此一次,下次才不管你。”
写完最后一个单词字母,傅盛狠狠地合上作业,扔到郁小夏怀里:“拍照吧,传给皇太后交差领钱吧,小傻子。”
他拉开木椅,长身长腿的兀自离开。
那满身的戾气,像是碰一下就要炸。
郁小夏翻开作业簿,只见满当当的四页纸,也只一会儿工夫就写完了。前面的是单词抄写,最后是一篇话题作文,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写出来了。
单词写得很潦草,却很连贯,仔细分辨有着与众不同的美感。
那篇作文……
一个语法错误都没有。
不是通用的作文模板,立意新颖,当中夹在着的句法和单词,还有好几个是郁小夏不认识的。
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郁小夏有些迷惘。
什么样的他是真正的他?
算了,什么样的他都是她没有资格过问。
既然已经开头,郁小夏就决定一条道走向黑。
她没有钱,没满十八岁,连打工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一点点出路,她会搬出傅家。
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监视。
践踏在傅盛的尊严之上,她自己的自尊心也被反复碾压。
“傅盛,放学带你去买点参考书,就是开学时候老师让买的几本。”
面无表情地下达完命令,郁小夏继续预习自己的化学公式。
转着笔,活动着因为写太多字而酸痛手腕的傅盛,出乎寻常的冷静。浑身的锋芒收起来,又是常日见到的散漫。
“你们都买过了?”
郁小夏心里叹气,她们课后习题都做了半本书了。
“那我怎么没买?”
“前任学习委员收钱的时候,你说你穷,买不起额外的参考书,你忘了?”
?
傅盛脸上大写的问号。
他淡定地想了一会,然后淡定地道:“嗯,有那么回事吧。”
说得跟真的似的。
让他写作业,但是不能控制他老老实实地听课。
该写作业的时候他配合一下,轮到老师讲解的空档,傅盛该怎么睡怎么睡。
这是他们最终达成的协议。
黑板上物理老师正在画力学图。这是一道很综合的大题,郁小夏昨晚就琢磨了很久,结果答案还是错的。现在又看了好几遍,仍旧没找出原因。
郁小夏全神贯注在这道题里,没功夫管傅盛。
反正一天的课,让他一点都不睡是不可能的。
忽然,冷风呼呼地吹进窗子。
郁小夏瞅了一眼窗外,外面黑云密布,是要变天的迹象。
“关窗户,雷立峰。”
后面传来赵杰明的声音。他感冒了,戴着大口罩,卫生纸跟小钻风似的堵着鼻子。
胖子怕热也是真理,10月底的季节,雷立峰还在穿短裤,还嚷嚷着教室里闷热,自然不肯关。
两个人很快化争执为扭打。
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想的,放这两个人同桌,还围着傅盛坐在他后面,跟护花使者一样。
后面动静不小,郁小夏的座椅被后桌撞得前后起伏,写字的笔尖都划破了草稿纸。
“吵什么吵!都特么闭嘴。”
傅盛半撑着身子,呼啦一下关上窗户。飕飕地冷风被挡在玻璃窗外,郁小夏的体温也在渐渐回暖。
只是傅盛这一声明明是冲雷立峰他们说的,却莫名对全班起了作用。
物理老师从黑板前转身,看到下面清一色埋头苦算的学生:?
教室里全身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沙声。
郁小夏胳膊上浮起的鸡皮疙瘩逐渐消失,傅盛沉下头。
终于可以安心继续睡了。
物理老师开始讲解那道综合题,郁小夏却集中不了精力去听。心湖里荡漾起的涟漪是刚刚傅盛关窗户时候,划过她胸前的一抹碰触。
朦胧的感情在心里面久久荡漾,层层叠叠的,仿佛带着她走向一个浪漫又神秘的世界。
傅盛的教辅书只能去书店单买。
“走吧,新华书店过个路口就到。”
傅盛人还趴在桌上,精神不振的样子。
“你怎么了?”郁小夏停下收拾书包。
“生病了吗?”
“你有病啊。”
身边的人忽然如雷惯吼,狠狠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怼上郁小夏漆黑的眸子,却生生地吞回去溜到口边的句子。
“你帮我买,车里等你。只给你半小时时间。”
“不行。”
“为什么不行。”
顿了顿,郁小夏深呼一口气,轻柔地声音淡淡响起:“因为我觉得,既然已经答应了阿姨,我也不想为了敷衍她,浪费彼此的时间。”
“既然需要负责你的学习。”
“我想认真地……”
新华书店电梯口,郁小夏乖巧地踏上手扶电梯。纤细得像杨柳枝一样的手指,搭在黑粗的皮革手扶上显得格格不入,瘦小的身子好像坐个手扶电梯都能晕倒的样子。
傅盛跟在后面,直到郁小夏已经下电梯,才大步流星地跨上电梯,仍旧不全用自己的力气,半靠在栏上,散漫不堪,一脸桀骜。
她跟他说想认真地辅导他学习。
要看到期末考试时候他的进步。
她脑子开花了吗?
他竟然答应了她,跟着一起来新华书店选教辅。
是他脑子开花了吧。
“傅盛,你快点。今晚的作业很多,我们要抓紧时间。”
呦,她还指挥起来了。
“我告诉你……”
“我先去帮你挑几本,你再从这几本里面选吧,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傅盛只看见马尾辫扬了扬,郁小夏就消失在电梯尽头,他才刚上到电梯一小半。
郁小夏,公众场合,给你面子。
老子就忍你这一次。
郁小夏翻教辅,认真地从里面选择各科比较适合傅盛这种程度阅读的。
凭郁小夏的感觉,傅盛极其聪明,所以选择的教辅难一点也没关系,但排版一定要清晰,看起来一目了然。
这个少爷属于一眼望去就得看清全局的,指望他拿着笔一行一行地抠字句,下辈子吧。
所以那种密密麻麻地,上面是题目,下面跟着就是答案,还有解析的肯定不行。
……
郁小夏扎进教辅里苦选,才发现给傅盛选个教材真难。
太厚的不行。
纸张看起来粗糙的,少爷估计也会嫌弃。
字太小的他没耐心看。
大题太多,他肯定不会写,题目都读不完。
哎……
傅盛才没有幼稚到跟着郁小夏在一群小儿科里面埋着头选。
他走到自己喜欢的书栏下,随意地翻看着,看到喜欢的,大致扫一眼目录,就决定买不买。
绕着走了一圈,傅盛已经选得七七八八。
忽然一个新鲜词钻进他眼里,傅盛缓缓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轻松地就把最高层的一本厚书取下来。
Phthon?
爬虫?
是什么新鲜语言。
有意思。
郁小夏抱着各科教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傅盛,终于在靠近收银台的地方隐约看见一双熟悉的白球鞋。
他的鞋子不是一般的干净,白帆布一尘不染,与众不同,非常显眼。
“傅盛?你怎么在这里来了。”
他竟然没有听见。
郁小夏远远地走过来,进了才发现傅盛在的区域是计算机专业区域。周围站着翻看的不是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就是秃顶掉发的中年人,总之看起来都像是社会人士,年龄一看就比他们大。
只有傅盛一个,豆蔻年华,少年灿烂。
郁小夏站在他身后,傅盛都没发现,他好像完全投入到手里那本书里面去了。
挨得近,那股淡淡地薄荷香气混着墨香阵阵传来,醉人心扉。
郁小夏默默地站在后面不出声,即使站得笔直挺立,头顶好像才刚刚够着傅盛的肩头。
唔,个子真高。
郁小夏抬头,静静地望着他。
认真的傅盛呈现出一种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气质,他微抿着唇角,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从侧后方的角度看过去,郁小夏才发现傅盛有一个笔挺的鹰钩鼻,鼻骨挺直端正,与山根过度连贯,鼻头隆起,形如悬胆,齐如截筒。他额头宽阔,T区光洁没有一丝油腻,骨量足够,支撑着面中部,饱满阳光又正气。
“看我干什么?书选好了?”
傅盛翻过一页纸,目光未从书上离开,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抑扬顿挫,却惊得郁小夏像小鸟一样不知所措。
“你……你知道我在后面啊。”
傅盛淡淡一笑,合起书本。
那股香草香气一靠近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好像别的女生也没有,就她身上有。
傅盛瞅了一眼郁小夏怀里抱着的一堆书,唇角微扬:“呦,你这想让我头悬梁锥刺股的?”
“这些是我给你选的,你自己再看看适合读哪些。”
“你决定就行,选好就走。”
傅盛抱起手下的几本书,向收银台走。
他倒干脆。
付钱的时候,郁小夏掏出银行卡,输密码,签字。
傅盛斜插着口袋,淡淡地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她。
小管家婆,有模有样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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