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一进崇政殿,就看到了图尔格在,不由得很是吃了一惊。
之前的时候,图尔格到盛京,是直接来皇宫的,也就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回来了。
不过图尔格在宁远之战没了的消息,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因此,洪承畴突然看到图尔格竟然在崇政殿,自然就很吃惊了。
但是此时,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先给多尔衮见礼道:“奴才见过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洪先生起来说话!”多尔衮一见,连忙伸手示意道,“本王说过,先生见本王,无须如此大礼的!”
这个话,他确实是说过的。但是,洪承畴却不会当真,而是很小心地守着礼节。
多尔衮见洪承畴站起来之后,便用手一指图尔格道:“先生应该认识他吧?镶白旗的图尔格……”
洪承畴听了,便趁势转头看向图尔格,眼神中带着好奇。
“……宁远之战,他假意投降了明军,入了关内一趟,今日才从关内回到盛京!”多尔衮继续对洪承畴介绍道,“他带回来的消息,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明军突然改变了好多!”
洪承畴听了,顿时就更好奇了。
说实在的,他真想不明白,朝堂上明明是一塌糊涂的,怎么就变了呢?连续两次战事,竟然把大清军队打得大败!
其实吧,洪承畴自认为, 他也有这个本事打败大清军队的。不过有个前提, 就是朝堂诸公和皇帝不拖他后退。甚至可以说, 松锦之战,如果按照他的战略来,稳扎稳打之下, 他一直认为,是有可能打可能性会赢的!
毕竟大清军队远道而来, 粮草物资的消耗更多!
可是, 就是朝堂诸公和皇帝都是催催催, 以至于他不得不把稳扎稳打变成了速战速决,从而一败涂地。
但是, 为什么松锦之战后,关在大牢中的孙传庭挂帅,就能赢了大清军队呢?
孙传庭的本事, 洪承畴同样是了解的。说真的, 他认为孙传庭比他还不会变通, 不懂人情世故, 肯定会被他更受朝堂诸公和皇帝的制约,他怎么就能打赢呢?
一直以来, 他就有这个疑惑。
此时,这个疑惑可能要解开,洪承畴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竖着耳朵听着了。
只听多尔衮给他解释道:“松锦之战后,明国皇帝怕是知道了明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同时也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钱。因此, 他把有钱的大臣都给抄家了。”
说到这里,他示意图尔格接着说。
于是, 图尔格便看向洪承畴说道:“明国皇帝把首辅周延儒,兵部尚书陈新甲等人问罪抄家,得到了很大一笔银子。然后还不罢休,又找了理由把成国公也给抄家了。除此之外,还有张家口的晋商、扬州的盐商等等,全部给抄家。所得银子全部用在了军队上面……”
洪承畴听到他们两人的这些话,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
虽然说,崇祯皇帝确实没少杀人,就连首辅都逃不过。可是,一般也只是杀人而已,并不存在抄家一说。
而洪承畴身为大明的高级官员,更是知道,表面上看,是崇祯皇帝在杀这杀那,但实际上,杀谁都是朝堂上党争的结果。被杀的官员,只不过是倒霉的党争失败者而已!
但是听图尔格所说,皇帝这是一个劲地抄家来钱,有点不像是党争的结果了!
还真别说,就那些被抄家的家财,如果真得全部用在军队上面的,那大明军队确实会厉害很多!
洪承畴领兵打仗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朝廷军中战力差得根本原因,其实是朝廷没钱,军卒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
一旦有钱, 给军饷,赏罚分明的话,大明上百万边军, 再随便凑凑, 都是有可用之军的!
也难怪,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朝廷官军为什么能打赢大清军队了!
但是,洪承畴的疑惑马上就又出来了。
不应该啊!
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会任由崇祯皇帝抄这个,抄那个的?
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他们应该会放弃党争,联合起来压制皇帝,不让他抄这个,抄那个的吧?
毕竟连成国公这种世代勋贵都要抄家,那岂不是会人人自危?就朝堂诸公的性子,肯定会先对付了皇帝再抢权吧?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想着,图尔格那边还在继续说道:“明国皇帝把抄家的钱花在军队上面,得到了甜头,就一直在这么干。如今关内的官吏也好,百姓也好,都叫他是抄家皇帝了!”
“……”洪承畴听得愕然,连表情都忘记隐藏了。
“军队的开销很大,明国皇帝继续抄家,不但开始针对地方乡绅,甚至连曲阜孔家,孔圣人的后人,也被他给抄家了!”
“……”洪承畴听得直接傻眼,他再怎么想,也没想过,皇帝竟然连曲阜孔家都不放过,这是疯了么?
“明国的读书人群起反对,想找皇帝说理,结果一起劝谏的一千多个读书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全被明国皇帝给杀了!”
“……”洪承畴听得有点麻了,直觉告诉他,皇帝已经疯了!
多尔衮一直在注意观察洪承畴,看到他的表情,便开口说道:“先生知道明国皇帝为什么做得这么肆无忌惮么?”
被他这么一说,洪承畴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奴才是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能这么做了!”
“很简单!”多尔衮听了,立刻便对他说道,“他说太祖皇帝显灵,让他这么干的,因此他便有恃无恐!”
“……”洪承畴一听,顿时无语,这也能行?
不过真得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有可能。太祖皇帝的旨意,能低过任何祖制借口来压皇帝了。
但是,洪承畴很快想到这一点,便疑惑地问道:“明国那些大臣会信?”
“关键就在这里了!”多尔衮一听,便立刻回答他道,“明国皇帝把一批低级官员连升好多级,一下把他们提拔到高位,然后这些官员给皇帝证明,说太祖皇帝真得显灵了!”
“……”洪承畴一听,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就他的感觉,如果崇祯皇帝真这么做的话,简直是无赖行径,不依章法,不管后果,乱来了!
“如今的蓟辽总督堵胤锡,之前只是长沙知府而已!”图尔格呼应多尔衮的话,连忙举例道,“还有那个宁远总兵阎应元,之前更是只是一介典史而已;如此种种,文武都有,提拔很多级,唯皇帝之命是从!”
“……”洪承畴是真麻木了,这些消息,一个接一个,都是那么地不可思议,一下子太多,以至于反应不过来了。
他是真没想到,松锦之败后,关内竟然出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图尔格所说得这些话,洪承畴以前其实有听到过传闻,但是他都不信,结果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当然,儒家子弟,对于神鬼之说,其实是敬而远之的。太祖皇帝显灵这种事情,对于洪承畴征战沙场惯了的带兵统帅来说,其实也是不信的。
但是架不住崇祯皇帝借太祖的名头行事,本身还是皇帝,真得乱来,其他人又有什么办法?
还真是没想到,松锦之战对崇祯皇帝的刺激,竟然这么大!
不过想想也是,松锦之战,自己率领的十二万大明精锐,全军覆没;这些军队,可是关内能抽调出来的所有精锐了,一战之下损失殆尽,不管关外局势一塌糊涂,就连关内局势,估计也是危如累卵。
崇祯皇帝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有可能逼疯了!
但是洪承畴相信,崇祯皇帝就算是疯了,那背后肯定也有一个怂恿的人。要不然,以崇祯皇帝的个性,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正在琢磨着这个思路时,忽然,就听到图尔格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明国皇帝连续打赢了几个胜仗,已经目空一切了。传下旨意,说关内的流贼头目,绝对不会招安了;而关外,你,还有范文程等人,也被点名,说他日灭了大清,要把你们这些明奸都千刀万剐!”
一听这话,洪承畴不由得有点黯然。
背负了明奸的骂名,他当然不甘心的。可是,要是不投降的话,那就死了!
自己自幼孤苦,靠着去私塾窗外听课,付出比别人十倍的努力,才慢慢地出人头地,真要年纪轻轻就死了,何以甘心!
洪承畴想着这些,心中其实也很明白,他在松锦之战中没有殉国,投降了大清的消息传回关内之后,肯定会让崇祯皇帝非常生气,他下旨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也是能想到的!
想着这个,他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却听多尔衮对他说道:“如今明国皇帝穷兵黩武,气势汹汹,而我大清连败两仗之下,如今却是有点难以应对明国今后可能的出兵。不知道先生有和计策,可以帮大清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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