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机如慕寻,此时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些,全都是……师祖做的?”
不知道哦。只不过刚才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了,觉得好用,就顺便编进了剧本里。但是陵澜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正经点了点头。
慕寻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愤怒,“他竟然这么对你!”这种愤怒没有来由,却直冲脑髓,甚至比他自己承受四十九道打神鞭时更让他怒火中烧。
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善,陵澜伸手拍了下他的头,一副“视师尊为天”的架势,“不可对师祖不敬。师祖他老人家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可言辞放肆。”
他的表情一本正经,甚至有些严肃,与一贯疏疏懒懒的模样完全不同,态度更是十分恭敬。
然而,这所有的恭敬、正经、严肃,却都是因为那个肆意□□他的老东西!
慕寻气得简直要跳起来,觉得荒谬透顶,差点脱口而出,“他那么对你,你还维护他,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从前就觉得陵澜蠢,却没想到,他蠢成了这样!连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都分不清。
这么笨的人,会对自己徒弟做出那些自以为对的事,好像是真的不奇怪。
“他呢?”慕寻阴恻恻地问。
“你该叫师祖。”陵澜纠正他,不失悲伤地说,“师尊已经仙去了。”他叹了口气,被我坑死了。
还好他死了。慕寻的表情稍稍好看了点,然而下一刻,发觉陵澜状似十分忧伤,显而易见,是开始怀念起他的“好师尊”了。
顿时,他的火又大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然而这种心情,与从前的鄙夷不屑却又不同。更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更夹杂着一种难言的酸溜溜与深深的郁闷。
慕寻怎么看陵澜现在的表情怎么不舒服,干脆不看了,很用力地转过身去,只给陵澜留下一个后脑勺。
陵澜似乎还很疑惑,从他背后探头去看他的脸,“怎么了?”
慕寻现在不想看他这张笨蛋的脸,他继续愤怒地重重转了个180度的身,结果转得太过度,正好与转回来的陵澜额头碰到一起,发出清脆酸爽的“砰”一声。
陵澜十分酸爽地捂着自己被撞到的额头,郁闷地瞅着小魔王的头,很想让视线穿透表层,看看里面是不是铁做的。
慕寻眼里却只有陵澜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脸红了。
额头上的痛他像没感觉似的,乱糟糟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他在看我。
意识到自己又乱七八糟了,慕寻猝然往后退了几步,因为自己屡次不受控制的想法而郁闷,又气自己,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更不高兴了。
陵澜看小魔王气得整张脸鼓鼓的,伸手捏了一把,很快就收获小魔王怒瞪一枚。
他笑了笑,松开手,不再玩他,“快去泡药浴,不然水要凉了。”
慕寻还因为他的笑有点恍神,闻言听话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停了动作,瞪着陵澜。
陵澜很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师尊,我要沐浴了。”慕寻提醒他。
“我知道啊。”
看他真的没有半点自觉,也根本意识不到他的意思。慕寻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弟子要沐浴,请师尊回避。”
陵澜其实不太想回避,他还想看看,这个身体与小畜生的重合度是不是真的有百分百。
然而,还没等他想个什么理由,突然,身体内部就有一股灼烧感席卷而来。
这阵痛意来势汹汹,却如燎原之火,霎时渗透全身。
今夜月圆。
陵澜想起那个坑爹的设定,演戏的时候,他没感觉。这一刻,他才真的感受到,每至月圆,承业火焚身之痛……是真尼玛的痛啊。
【绵绵:主人!!】
还没彻底让慕寻放下杀心,陵澜不能在慕寻面前露出破绽。他忍着心肺入骨的灼痛,面上什么都不显,笑得亲切,“是为师倏忽,寻儿已经长大了,会害羞了。好吧,为师走就是。”
极端的痛楚下,他不得不把语速放得很慢很慢,呼出的气滚烫到他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剧痛之下,他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想,温度这么高还不熟,不愧是修仙的。
陵澜一旦慢悠悠地说话,语气就会显得无比暧昧。
慕寻的耳朵酥酥麻麻的,不敢再看那个人,也不敢再听他多余的话,硬邦邦地转过身,语气也很硬,手指乱七八糟地搅着自己的衣带,低着头懊恼道,“快走!”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慕寻才脱了外衣。
浴桶中漂浮着几朵小小的红色莲花,像极了初见时,在满地尸首与血液中开出的血莲。那时,他觉得那些莲花红得妖冶又张扬,此时变得小小的,浮在水面上打圈,就凭白多了许多可爱。
慕寻伸手揽住一朵莲花,小小的花朵随着水波在他手中轻撞,着急地想要跟着其它小花一起,沿着主人设置的轨迹转圈,好维持温度持久不散,此时被拦住了,顿时急得在原地打转。
慕寻的掌心被蹭得痒痒的,心也柔软下来,忍不住摸了摸那两片急呼呼摆动的小花瓣,小花顿了一下,稍稍离他远了一点。
慕寻的动作顿时僵硬,他忘了,这世间的花花草草,都不太喜欢他,稍有灵性的,都会拼了命地要避开他。这朵花,也是一样。
他轻扯唇角,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既然是不喜欢他的东西,那还是毁了更让他清净点。
慕寻刚准备要动作,突然,那朵避开他的小花,却拍打着花瓣,召来了其它还在打圈圈的小花,然后团团簇簇地朝慕寻聚拢而来,每一朵都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和手背。
慕寻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整只手都有点僵,不知所措地停在水中,一朵花还大胆地拉了拉他的里衣衣袖,像在催促他快快下水。
慕寻沉默地看着那些热火朝天的小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陌生,却并不讨厌。这红红的一朵朵,让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人。
想起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他看着他时,懒懒又含笑的眼睛……
“我可以相信你吗?”慕寻喃喃地说,“……师尊。”
这时,一声粗噶的笑声突然从洞穴中响起,“小娃娃,他就这么哄了你几句,你就被骗了?”
·
陵澜全身都被业火烧得痛楚,那边小崽子还因为一朵花别扭,他只好分了点心,哄哄他。
虽然不算难哄,可那些体内作祟的业火,察觉到他分神后,又猖狂地伺机到处点火。
这具身体功力在走下坡路,戒指中的法宝却不少。
陵澜用结界符给自己打了结界,脑袋越来越浑浊,在结界塑成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倒了下去。
浑浑噩噩中,陵澜的身体一下子极热,一下子又极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却发现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恢弘气派的大殿中央,头顶是一副千人拜月图,中央的月亮圣洁光辉,高高在上。整幅图像是用千万颗灵石铺成。
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是很好听的声音,有点清冷,如寒玉摇曳相击。
一片雪白的衣角在他余光中拂过,即使没有看到脸,他也能感觉到,那人行止间有一股无与伦比的清沛卓然之气。
他叫他,“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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