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聂良亭在树下等,曲宴宁跟谢祈折返回去叫人。
马儿被系在围栏上已经有点不耐烦,看见曲宴宁他们回来就踢踏着马蹄,打了两个响鼻催促。
两人上马往掉头回去,到马场的时候谢严已经带着两个幼崽在休息。
谢小宝看见曲宴宁还兴奋的挥了挥手。
谢祈先下马,然后牵着马让曲宴宁下来。
把马交给工作人员,谢祈顺便道:“我们在前面树林里发现了白骨,那边估计埋着人。”
工作人员惊了一下,连忙追问情况,得知是很久以前的白骨而不是近期的尸体后松了一口气,“能麻烦您带我们过去吗?虽然打扰逝者安眠不好,但是留在那里吓到其他客人就不好了。”
谢祈点点头,让他们带上人跟工具,“露出来的只是一小截,底下估计还有。”
工作人员去叫人手帮忙,谢祈他们就在马场等待,曲宴宁把跑过来抱住他腿的谢小宝抱起来,跟他蹭了蹭额头,“骑马好不好玩?”
谢小宝搂住他的脖子蹭回去,软软的说好玩。
等工作人员来了,曲宴宁跟谢祈带路,一行人上车往树林去。
车子在树林外围停下,聂良亭听见动静赶过来,好奇的围着车子转悠。
“四个轮子的方盒子,竟然可以自己跑,”聂良亭啧啧感叹道:“确实跟我那时候太不一样了。”
曲宴宁轻咳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带着工作人员到埋尸的大树下,指了指那截幻化成白骨的树枝,“就是这里了。”
——树下的土地里,一根腿骨露出半截在地面上。
工作人员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戴上手套,将白骨捡出来放在一边,开始往下挖。
埋尸的时间太久,他们挖了两米多深,才把尸体勉强拼凑全。
百年过去,尸体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还在。
曲宴宁记着谢祈说过的定魂钉,因此注意力一直放在尸体上,最后把头骨挖出来的时候,曲宴宁眼尖的发现头骨里面有一根黑色的东西。
“头骨里有东西。”
工作人员一愣,把头骨翻过来查看,果然看见头骨中卡着一根生了铜锈的细钉。
曲宴宁凑过去仔细看,天灵盖的地方有一个小孔,看起来像是直接从头顶把钉子插进去的。
只是普通人谁有这样的力气,能把一根铜钉直接插入头骨之中?
曲宴宁看向聂良亭。
聂良亭自己也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脑袋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这个怎么办?”工作人员有点慌,本来发现尸体这东西就够不吉利了,现在这尸体的头里还插着一根钉子,怎么看也不想是正常人会有的,更像是什么邪术。
“给我,”正当他们愣神的时候,谢祈已经戴上了手套,将头骨接过来,谢祈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把手伸进去,把铜钉取了出来。
铜钉细又长,圆柱形状,没有钉头,要不是太粗大,其实更像一根针。
谢祈将铜钉收好,把头骨还给工作人员,“把尸体送去火化了,费用从我们账上走,这枚铜钉你们不能碰,我来处理。”
工作人员神情犹豫,直接让人把东西带走似乎不太好,但是从头骨里取出来的铜钉,确实有点邪乎,没人想碰这东西,他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像是达成了共识。
“那就都有劳您了。”
领头人安排人把尸体送走,他自己跟谢祈他们道过谢后,坐着下属的车一起离开。
工作人员带着尸体撤离,还特意给曲宴宁他们留了一辆车,方便等会离开的时候用。
“这个就是定魂钉?”曲宴宁看着谢祈手上的钉子问道。
谢祈点点头,指尖燃起一簇火焰,火焰在青铜钉上缓缓燃烧,片刻后,钉子上的铜锈褪去,变得平平无奇,谢祈将钉子交给曲宴宁,“找个垃圾桶扔了。”
“这就没事了?”曲宴宁看看聂良亭再看看铜钉,将钉子接过来,攥在了手里。
“有人故意用定魂钉把你困在这里,而且手法很高明,不是普通人的手段,你得罪过什么仇家?”
人死后,以定魂钉入天灵,可以钉住人的三魂七魄,被施术者不入轮回,只能永生永世困守方寸之地,不得解脱。
鬼魂不能轮回,被禁锢的时间长了,容易变成地缚灵,性子凶的,很有可能为害一方。
这样的术法在风水界是被明令禁止的,即使在百年前,知道并且会用这个术法的人也不多。
聂良亭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却没想起自己有什么仇家,他没死时,家里是新安县有名的德善人家,他自幼跟着父母耳濡目染,性格也平和,几乎没与人起过争执,更不该有仇家才对。
“难道是杀我的那个白发魔人?”聂良亭道:“我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曲宴宁把铜钉扔到垃圾桶,道:“你之前有遇见过他吗?”
聂良亭摇摇头,说没见过。
事情太过久远,现在也问不出什么线索来,曲宴宁说现在他的禁锢解开了,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聂良亭笑了笑,“大概是去投胎吧,也不知道在地府能不能找到阿离。”
“总听你说阿离阿离的,阿离是你的情人?”曲亚宁好奇的问道。
聂良亭脸上带上薄红,不好意思的说:“阿离是我的未婚夫,他原本是梨园的青衣,我跟他因戏结识,后来相处日久,就有了感情。”
“我生性不喜女子,就回去求了父母,让我把阿离迎进门,虽然不能明媒正娶,但是此后我不娶妻,阿离就是我唯一的妻。”
聂良亭忽然低落道:“我跟阿离约好了,我先行回家说服父母,等打点好一切,就来去接他。谁知道我都已经说动了父母,带着人去接阿离的时候,却半路出了意外。”
“也不知道阿离白白等了我多久,”聂良亭低落道:“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骗人感情的登徒子,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找不到他……”
曲宴宁目露同情,他们那个时代,两个男人能得到家人的同意已经不容易,如果不是半路出了意外,说不定也是一桩良缘。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或者八字吗?”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聂良亭神情一振,期待的看着他们,“高人有办法能找到阿离?”
曲宴宁底气不足的说先试试。他偷偷扯了扯谢祈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道:“你有办法的吧?”
“……”谢祈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看的曲宴宁开始心虚脸红的时候,才轻轻嗯了一声。
曲宴宁松了一口气,让聂良亭先说说人长得什么样子,生辰八字是什么。
“阿离个子不高,大概跟你差不多高,”聂良亭比划两下,道:“皮肤很白,脸盘小巧,一双桃花眼生的尤其好……”
“都说眼尾带红是薄情之人,但是阿离却最重情,”说着聂良亭又叹起气来,“我一去不回,他一定很伤心。”
“生辰八字呢?”谢祈不耐烦听他唠叨,直入主题。
聂良亭把生辰八字说给他,也难为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八字全阴。”谢祈皱眉。
聂良亭说是,“阿离八字不好,从小身子骨弱,母亲又早亡,父亲娶的续弦对他并不慈爱,后来遇上了灾年,更是将他卖到了梨园。”
“后来遇见了我,却连我也失信于他。”
谢祈伸出手指掐算,眉头越皱越紧,良久后他松开手,对聂良亭道:“他的魂魄已经不在人世,多半是已经轮回投胎。”
“是吗?”聂良亭有些怅然,“他投胎了也好,希望能找个好人家,少受些磋磨。”
曲宴宁观察着谢祈的表情,他隐约有些猜测,按下心底的疑惑,曲宴宁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聂良亭淡淡笑了笑,“阿离不在了,我一个人守着也没意义,早点去投胎,说不定还能跟阿离再续前缘。”
他的身影渐渐变淡,他原本就不是个放不下的人,这么多年被强行禁锢不能轮回,现在禁制被解开,最后一丝执念也散开,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聂良亭对曲宴宁两人鞠了一躬,拱拱手道一声多谢,随后身影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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