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现在再回想起来, 这个小树林对陈果来说，无疑是她整个大学期间, 甚至是整个人生当中, 最荒唐也最羞耻的地方，以至于连身边同学们的谈笑，她都没了心情去听。
“我想去那边看看之前的小卖部还在不在, 买瓶酸奶。”
陈果找了个借口, 跟周围几个同学说完后，逃命似的往反方向走去。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再故地重游回忆往昔。
“多大了？
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爱喝酸奶啊。”
赵倩挽着方雯的手, 状似无心地揶揄。
走在前面的季楚寒回过头, 发现陈果已经大步走远, 风掀起她的裙角, 吹乱了她的头发。
他望着她的身影, 自然浮现那晚，她把他按在前面那个小树林强吻的画面。
他还记得，她亲完他后, 仰着头, 特别激动决绝地说：手牵过了, 人也抱过了, 嘴现在也亲了, 我就算是得到过了，以后再不惦记你！
后来他每每想起, 都觉得她像极了电影里完事后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而现在看来, 她果真做到了, 再不惦记他。
连跟他有关的地方，她都不愿再踏足半步。
**
绕着露天长廊走了一段, 再穿过偌大的足球场，陈果来到先前那间小卖部的位置。
小卖部还在，里面货架的摆放甚至都跟过去大相径庭，坐在柜台后边的老板还是那家人。
熟悉感扑面而来，陈果轻车熟路地走到左边的冰箱柜前，隔着玻璃找到自己要的酸奶，然后拉开门拿出来。
这是一瓶玻璃瓶装的酸奶，挂着南城某农业大学的招牌，她以前经常买来喝，还会照例给季楚寒带，但他都不要，所以最后两瓶都是她自己喝掉的。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考虑到物价上涨的问题，陈果到收银台买单时，多问了一句。
“四块五。”
老板说。
竟然没有涨价，陈果笑了笑，点开手机扫码付款。
“同学，吸管别忘了拿。”
老板给她递过来一根塑膜包装的吸管，陈果笑着接过，“谢谢。”
走出小卖部，陈果在长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在石凳上，拆了玻璃瓶口上的塑料膜，掀开盖子，插上吸管，咬着管口安安静静地喝奶。
“同学。”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陈果咬着吸管回过头，看见一个大男孩站在眼前，脸色通红，手里紧紧地握着只手机。
陈果眨眨眼，松开吸管，问：“怎么了？”
“可、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男孩紧张得有些口吃，将手机递给她，上面开着一张二维码。
随着他这个动作，稍远处两个互相抱着肩的男生发出一阵起哄声。
陈果看看远处那两个男生，再看看面前这个男孩和他的手机，顿时明白过来。
她笑了下，说：“师弟，你该喊我师姐。”
“师姐？”
男生好似不相信，再度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虽说已出社会历练，但陈果长了一张天生的小圆脸，尚带着天真的稚气，加上穿了条设计简约，颜色清新的连衣裙，搭配脚上的休闲鞋，朝气蓬勃得很像在校大学生。
“我是2013级的，已经毕业一年多了。”
陈果笑着多解释了一句。
男生听了后，震惊地看着她，“可是看起来像大一的师妹啊！”
陈果楞了下，后嘴角疯狂上扬，单手打开随身的小包，去掏手机，“冲你这句话，这个微信我加了。”
她低头点开微信，刚打开扫一扫，突然又听到有人叫她。
“陈果小师妹！”
陈果和小师弟一致循着声源望过去。
学校这条长廊，是环型设计，虽然她和参加校友会的人走的反方向，但最后肯定都会再遇到。
此时，就是周明睿和季楚寒走在最前面，领着一群人过来。
那声“陈果小师妹”是周明睿叫的，小师弟看他那气势，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师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一行人越走越近，小师弟关键时刻怂了，不等陈果回答，握着手机撒腿就跑。
陈果：“……”
视野里突然出现两条大长腿，挡住了她看小师弟的视线，她沿着这双腿往上，见到季楚寒那张帅气但是阴沉的脸。
也许是她坐着他站着的缘故，她觉得他此时的气势特别压人。
只见他垂眼看了下她手里半举着的手机，“怎么？
你还对姐弟恋有兴趣？”
语气不善，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陈果下意识把手机收回来，锁了屏幕，正要开口为自己正名，又听到方雯走上前来说：“还是师妹好啊，长了张娃娃脸，显嫩。”
她这话说得，就有点陈果仗着一张年轻的脸，撩师弟的意思了。
据陈果所知，方雯大学时也喜欢季楚寒。
那时候，陈果每每见到方雯出现在季楚寒身边，她就会想，季楚寒不喜欢她这类女孩，那会喜欢方雯这种吗？
每次在追季楚寒的路上受了挫折，她这种想法就愈加强烈。
而她又追季楚寒追得那么狂热，方雯自然也会将她视作情敌。
现在当着季楚寒的面这么说她，不过就是想让季楚寒觉得她轻浮罢了。
季楚寒怎么看待她，重要吗？
不重要，但是呢，不代表陈果愿意委屈自己任人诋毁。
她笑了笑，从石凳上站起身，和方雯视线基本平齐后，下巴轻挑，以刚刚才被师弟赞扬过年轻貌美的自信说：“没办法，爸妈给的，师姐如果也想要……”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方雯的鼻子上，意有所指道：“现在的医美技术那么发达，再多花点钱，相信你可以的。”
方雯从前是校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鼻子有点塌，后来应该是做过隆鼻手术，现在看起来十分高挺漂亮。
她这话一出，便惹得众人一阵低笑。
那笑声听来满是嘲讽，方雯脸上挂不住，转身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离开。
陈果眉梢轻扬，唇角勾起一抹笑，低头咬住吸管继续喝自己的酸奶。
季楚寒看她那得意的样子，脸上的阴沉竟不知不觉散去，甚至没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下。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下午拜访了几位老师，傍晚时分，参加校友会的一行人才从学校离开。
不过校友会还未结束，周明睿在附近订了间轰趴别墅，所有人将转到那里继续消磨时光。
走出校门口时，几位女同学心里都有了主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明睿身后。
谁不想坐保时捷呢？
还是跟楚寒大神同坐。
“周师兄，我没开车，你载我一程呗。”
最先说话的是赵倩，她知道季楚寒不爱搭理人，但是周师兄好说话。
闻言，周明睿下意识看向跟她最要好的方雯。
方雯家境殷实，大学毕业家里就给她安排好了工作，配好了车，这一点，周明睿是知道的。
方雯暗暗偷看了眼季楚寒，脸蛋微红，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羞，小声说：“我的车突然打不了火，也不知道出什么故障了。”
“出故障了？”
周明睿手扶着车门，挑了下眉，看破不说破地戏谑，“要不，我过去给你瞧瞧？”
“不、不用。
我已经通知4S店的售后维修人员了。”
方雯磕磕绊绊地拒绝，赶紧拉开后座车门，弯腰坐进去。
季楚寒走在后面，到车旁时，口袋的手机恰好震响，他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放耳边，余光瞥见后座已经有女同学坐进去，他便拉开了前面副驾驶。
陈果来的时候，是坐季楚寒的车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就觉得应该坐他的车走。
可是当她靠近车门，被另一个女生撞了一下，等她稳住身形，发现那人已经先一步溜进了车里。
这样一来，后座就一下挤了三个人上去。
陈果站在车门外，弯下腰，想问还能容得下一个人吗？
谁知，靠近车门这边的赵倩，先一步伸手拉过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陈果被那声响震得肩膀抖了下。
紧接着，车子引擎启动，从车位缓缓移出去，陈果下意识避开几步远。
她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渐行渐远。
其他几台车也陆续移出车位，开走。
陈果：“……”
她，就这样被落下了？
也是，这次的校友会，召集的基本都是季楚寒他们那个年级的，陈果是唯一的师妹，他们本来就跟她不熟悉，如果当初不是她天天追着季楚寒后边跑，他们大概根本不认识她，现在会这样忽略掉她，好像也不奇怪。
哎，陈果叹口气，左右张望着，准备给自己找个去处。
**
轰趴别墅距离学校不远，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车子刹停在别墅门前，季楚寒这通电话也终于打完了。
他挂了电话解开安全带下车，目光下意识往后移，去找陈果的身影，结果一个两个三个下来，都不是她。
他捏着手机，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陈果呢？”
刚从后座下来的三个女生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季楚寒将手机揣回口袋，转头看向从驾驶室下来的周明睿，“车钥匙给我。”
周明睿刚刚合上车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地问：“干什么？”
“陈果落下了，我回去接她。”
季楚寒说着话，人已经绕过车头，到他这面来。
周明睿扫视了一圈陆续过来的几台车，确实都不见陈果的踪影，他立即将车钥匙传给他。
季楚寒拉开车门坐进去，熟练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往回开。
三个女生站在原地看着疾驰而去的保时捷，全都一脸懵逼，心想：楚寒大神现在对陈果，这么关注的吗？
方雯脸色极为难看，赵倩摸摸她的后背安抚。
然而，当季楚寒再次回到校门口，也还是没有看到陈果。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张望了一圈后，提步往学校里面走。
与此同时，他用手机拨打了陈果的号码。
彩铃响了挺久，那头都迟迟没有接起，他边等待，边沿着校道前行，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忽然，耳边的彩铃戛然而止。
电话，被挂断了。
季楚寒停住脚步，整个人怔了一下。
她会挂他电话，多少是让他感到意外的。
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再次回拨过去，等了几秒，这次直接提示他已关机。
他转过身，沿着校道一路奔跑，回到停车的位置。
打开车锁，季楚寒弯腰坐进车里，拎过一旁的手提电脑打开，点开里面的追踪软件，输入陈果的手机号码。
屏幕很快显示出手机所在的位置，仍在大学附近，她没有走远。
季楚寒滑动触控板，将定位放大，具体到她所在的那个点——学校后街。
他阖上笔记本，随手往副驾一扔，迅速重启车子。
**
学校后门有一条美食街，天南海北的特色美食都有，且好吃不贵，每到夜里，学生大多不用上课，都会三三两两结伴过来消遣。
卖热食的店铺，门口放着冒热气的摊位，水果店打着橘黄色的灯，给水果上了一层滤镜，甜品店里放着或轻快或甜蜜的流行歌曲……生活气息浓郁。
陈果以前最喜欢和舍友来这边，点上一份麻辣烫，再吃一份甜品。
感觉人生美好。
那时候没有生活的压力，也没有太多的欲望，简单的二三十块钱，就能买来快乐和满足。
既然校友会不怎么欢迎她，她自己过来这边打发时间好了，又不是非得要融入他们。
经过第一家烧烤店，陈果脚步一拐，进去点了二十份羊肉串。
等老板烤肉串的间隙，她收到了季楚寒打来的电话。
想起适才在校门口，被他们一群人撇下，真是让她难堪，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别墅那边了，一个个提起她，还都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她紧抿着唇，犹豫片刻后，将电话掐断了。
她起身到冰箱拿了灌可乐，刚喝上一口，又见季楚寒的电话打来。
这次，她直接关了机。
她现在谁都不想搭理，只想一个人呆着。
等羊肉串烤好，陈果放下喝了一半的可乐，将手机重新开机，扫码完成付款后，从老板手里接过肉串。
她还想去买点别的东西吃，准备就这么边撸着串边往美食街里边走。
只是，她刚张嘴咬上一口肉，转身不经意间，竟然看到季楚寒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他站在来往的大学生中，像一樽出自大师之手的雕塑，身材高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陈果怔住，楞楞地站在原地不动，也望着他。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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