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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下旬,望城那边,景惠帝来了旨意,便是要将陆琉调回望城的意思。
依着陆琉先前同景惠帝商量的,陆琉至少会在岷州待上两年。等两年过后,景惠帝在朝中有了一定的威慑力,到时候再召陆琉回去。目下景惠帝突然下旨,仿佛没了昔日事事询问陆琉这位堂兄的习惯,而是直接自己做了决定。
景惠帝有主见,这是陆琉希望看到的。可江妙心里护着陆琉,难免对景惠帝的安排有些不满。
总觉得,像是小孩子似的同陆琉置气。
可陆琉远在岷州,又是如何招惹他了?
既是连江妙都察觉到了,以陆琉对景惠帝的了解,又岂会不知?只面上淡然,逗弄着刚满百日的胖儿子,对着妻子道:“不用担心。”仿佛于陆琉而言,景惠帝依旧是当初那个单纯直率被胞姐护着的皇子,顶多是闹闹小孩子脾气。
江妙嘟囔了几句,也就不说话了。
她知道陆琉将景惠帝当成亲兄弟看待,景惠帝和长公主,是他难得从小亲近之人,他看似无情,实则是个重感情的,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竭尽全力帮助景惠帝。江妙也是感激他的,感激有他俩,让陆琉的身边还算有个能说话的人。目下她是陆琉的妻子,自然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瞧见坐在陆琉腿上,被自家爹爹逗得咯咯直笑的胖儿子,皱眉道:“澈儿还这么小……”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家伙咧着嘴看向娘亲。
陆琉也抬头看着妻子。
父子俩模样生得像,江妙瞧着二人抬头的动作和神态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是放大版的,一个是缩小版的。
江妙没将后面半截儿说话,可陆琉却是懂得。也难怪江妙会担心,上回走水路来岷州,江妙这一路上,便是吐得天昏地暗,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又哪里舍得自己刚过白日的儿子随她奔波?
陆琉也考虑到了,道:“这回咱们坐马车。”
江妙摇摇头,没答应。她不能坐船,做马车自然会好些,可儿子还小,坐船稍稍能平稳些,若是坐马车,就算再平稳,总是比不上水路——她可舍不得儿子受一路颠簸,则对着陆琉道:“还是走水路吧。”
起初陆琉没答应,江妙软磨硬泡,才令他点了头。
这旨意一下,宣王府便开始动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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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岷州待了一年,时间不长,可江妙也渐渐适应了,且在岷州生了一个儿子,江妙便是对岷州也是存着感情的。七月底的时候,陆琉已在前几日做好了交接,当即携妻儿动身回望城。
唐樱同江妙交好,这日由周嘉和陪同前来送行,拉着江妙的手很是不舍。江妙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眉清目秀的周嘉和,对着唐樱道:“周公子文采出众,若是日后能高中,兴许能在望城当官儿,到时候咱们姐妹又能相聚了。”
周嘉和的确出众,可大量人才济济,周嘉和也极难脱颖而出。当妻子的,自然希望夫君能争气,唐樱也不例外,可在不在天子脚下当官儿,唐樱却没有多少执念,只觉得望城那地儿太难混,还不出岷州来的轻松自在。唐樱看着江妙,想起当初镇国公府初见,她俩还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眨眼间便都出嫁,她都当娘了……想到了什么,唐樱红着脸,同江妙分享了一件喜事儿。
能在道别之日,听到唐樱有孕的消息,江妙打从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这是好事儿啊。”
想前世,唐樱怀孕,她三哥当着大伙儿的面,抱着妻子直转圈,要多孩子气,就有多孩子气。
眼下见唐樱同周嘉和恩爱,自然也努力当一个乖巧大方的儿媳,跟着婆婆学习内院之事,倒是贤惠多了。唐樱面上甜蜜,笑了笑,道:“本来想迟些再说的,未料妙妙你竟要走了。”语气有些遗憾,于唐樱而言,总觉得对她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是以一见面,便想同她交朋友。
唐樱又同江妙说了一会儿话,便看着她上船,目送她离开。
站在码头,唐樱看着甲板上的女子,同她挥了挥手,跟着身侧的夫君一道进了船舱。
唐樱高高挥起的手,还没放下,看着她走,心里甚是不舍。直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裹住。唐樱转过脑袋,眼睛被眼泪浸得有些模糊,冲着周嘉和打趣儿道:“若是当初我在望城嫁了人,兴许这辈子一直能和妙妙当好姐妹了。”
嫁人。
周嘉和的目光滞了滞。当初岳父升迁,妻子也跟着一道去了望城,因俩家人关系好,所以他娘亲也知道,依着唐夫人孙氏的性子,肯定会给唐樱寻一个样貌出众的世家公子。岷州虽是人杰地灵,可哪里及得上望城繁华?他也担心,小姑娘去了望城,怕是再也不愿意回到岷州这个小地方了……可他还是去找了。他知道他喜欢的姑娘,绝对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甚至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会在那里嫁人生子,再也不回来了。
周嘉和忍不住将人抱住,心里腾升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强烈感觉。
唐樱一怔,忙羞得去推他。
这儿这么多人……
唐樱红着脸,小声道:“周嘉和……”
周嘉和不肯将手松开,缓缓道:“阿樱,我会努力,让你过得风光体面的。”
唐樱知道,她去望城的这件事,一直令周嘉和不安。都说姑娘家心思敏感,可男子也是如此。唐樱缓缓抬起手,抱住身旁男子的腰,就这般温顺的靠在怀里,侧着脸,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只。
“……傻子,方才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望城就像是一场梦,岷州才是我的家。我唐樱,这辈子都是你周嘉和的妻子,你争不争气,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只想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周嘉和怔了怔,模样有些傻气,低头看着妻子,嘴唇动了动,道:“阿樱……”
唐樱最后看了一眼江面上那艘去望城的船只,而后笑了笑,将头抬了起来,冲着他笑了笑:“咱们回家吧。”
周嘉和笑着点头,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十指相扣,便同妻子回家去。
“我今天想吃明月楼的烤鸭。”
“好,咱们这就去。”
“可是娘不许我吃太油腻的东西。”
“那就少吃点,咱们不让娘知道。”
“嗯。我给你缝了一件袍子,待会儿回去你试试。”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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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江上行驶了整整半月。
待江妙同陆琉到望城的时候,便见那不远处万家灯火,夜空中绚烂夺目的烟花竞相绽放,照的整个望城恍若白昼。
原来是回来得巧,正好碰上中秋。
至于江妙怀里的小家伙,仰着头,大眼睛看着空中璀璨的烟花,乐得手舞足蹈,圆润的胖身子也扭动了起来,“呀呀呀……”
江妙亲了一下小家伙的脸颊,道:“咱们要回家了。”
离开了整整一年,回来,便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
今儿虽然回来了,可到底天色已晚,而且一行人奔波数日,也需要休息,江妙便打算,明日再去镇国公府。陆琉也是这个意思,好在回来的这半月,妻子在船上的反应不像上回那般激烈,倒是让陆琉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宣王府。
宣王府前几日便收到了消息,晓得王爷王妃回来,便在这几日了。
因是晚上,下马车时,陆琉也没这么讲究,只将妻子和儿子一块儿抱了下来,带着妻子站稳了,便接过妻子怀里的呼呼大睡的胖儿子,牵着妻子的手,朝着大门走去。
陆二爷和田氏听到消息,便出来迎接了。
陆二爷有腿疾,走得慢,在陆琉一家三口进过影壁时,才刚好遇上。
陆琉微微颔首,道:“二哥。”
江妙也跟着喊了一声。
陆二爷很是欢喜,笑盈盈点了点头,看着陆琉怀里裹着严严实实的小家伙,晓得这便是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儿,虽然睡着了,可陆二爷还是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对着陆琉道:“总算是回来了……这孩子生得可真好。”陆二爷是见过陆琉小时候的模样的,自然知晓这小家伙和陆琉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之后又道:“今晚天色不早了,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早些休息。”
陆琉“嗯”了一声,道:“二哥二嫂也早些去休息吧。”
闻言,陆二爷倒是怔了怔,终于发现,三弟哪里不一样了。先前这位三弟对他倒也敬重,可性子使然,脸上冷冷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如今一年不见,见他依旧成熟稳重,可眉宇间,却比之前温和友善了不少……想来是因为当了爹爹。
这可是好事。
陈二爷点头说好,目送他们一家三口回自己的院子,然后才同身旁的田氏道:“咱们也回吧。”脸上的笑容,却是比出来迎接时,又深了一些。
江妙颇有些想念望城的饭菜,这会儿饿了,好生吃了一番。到底是太累了,沐浴更衣之后,江妙便上榻睡觉去了,只余下陆琉,亲手照顾刚刚醒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咿咿呀呀要叫,陆琉忙哄了哄,看着榻上一沾枕头便睡觉的妻子,俩胳膊正从锦被里伸出来。
陆琉便过去,把被子稍稍掀起,将妻子的胳膊放了进去,再严严实实盖上。大手拨开妻子额前的乌发,登时露出一张玉蕊娇花似的俏脸来。陆琉笑了笑,见她一脸的疲惫,也是心疼,而怀里的小家伙,也伸着小手,呀呀的要娘亲。陆琉无奈,便将胖儿子放到妻子的身旁,而后自个儿才躺到了外侧。
看着抱着娘亲的胳膊渐渐安睡的儿子,和睡梦之中也微笑着的妻子,陆琉才安心的阖眼睡觉……
一夜好眠,次日一大早,陆琉去了宫里见景惠帝,是以江妙先带着儿子去镇国公府。
小家伙今儿精神极好,被娘亲抱在怀里,便咿咿呀呀的同娘亲说着话,虽然江妙听不懂,可还是被儿子欢乐的心情所感染了,很给面子的听他讲话。娘亲给面子,小家伙自然愈发起劲儿了,还挥舞着小手。江妙觉着,若是再过些日子,这胖儿子也不知是何等的调皮。
此刻街边的首饰铺子里,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打扮精致的谢茵,正从里头出来,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刚被夫君戴上的红梅珠钗,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正同夫君说着话呢,却见他突然没声儿了,谢茵笑盈盈的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木木的略微抬头,表情有些出神。
谢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道路中间停着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因前头的马车出了一点事儿,便堵在了那里。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茵看了看挂在马车一侧的牌子——上头正是宣王府的标志。
那是……
谢茵登时睁大了眼睛。
去年宣王无故被贬岷州,望城早已是众说纷纭,都说景惠帝这是要立威,便先拿权倾朝野的宣王开刀。这一年来,宣王和宣王妃去了岷州,一直没什么消息,是以望城有传言——怕是景惠帝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让宣王回来了。
那时谢茵心里面,还是有些痛快的。那江妙嫁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跟着去岷州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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