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在摩罗寺又待了五日,背上的伤已经好全了,便对无净法师说:“我想去赫北关找兄长,法师可否帮忙找找我的护卫褐樟,让他备好马和行囊?”
她一个女子还真不敢只身上路,需要护卫们同行。
无净法师道:“阿弥陀佛!北翌国在边关闹事,志不在夺城,不过想多抢些布匹和粮食。如今这季节,北翌水草繁茂,牛羊刚刚繁育,新生牛犊羊羔都需好生牧养,北翌国人不至于恋战太久,而置国内牧业于不顾。北翌人一退,卫将军必定班师回朝。姑娘此去,若有幸或能在卫将军撤军之前见到令兄,若不幸,怕是路上错过也未可知。姑娘何不等上些时日,待卫将军和令兄归来?卫将军在都城颇有威望,太子殿下看在卫将军面上必然也不敢太为难姑娘。”
孟小鱼固执地认为去赫北关比留在都城更好,便回道:“那雕龙玉佩既然涉及到传国玉玺,恐怕上官轩辕不会善罢甘休,且皇上也必然会追根究底。如此一来,怕是卫将军也不敢与我扯上任何关系。我还是先去找到哥哥再谋后事稳妥些。”
“阿弥陀佛!”无净法师边说边将手伸向孟小鱼,亮出手里拿着的一样东西。
孟小鱼仔细一看,竟然又是一个可以假乱真的雕龙玉佩。
她接过玉佩仔细瞧了瞧,玉佩除了颜色与上官烈彦的雕龙玉佩稍有不同之外,其它地方几乎一模一样,连龙须都是四根,两长两短。玉佩的反面也有些饰纹,却不是龙爪,而是龙鳞。她惊讶地看向无净法师。
“姑娘若再被太子殿下问及玉佩之事,不如便将这个交给他吧。姑娘只说是令尊无意中拾得的便是。”
孟小鱼松了口气,笑着回道:“法师既为我备好了后路,那我可以离寺了?”
“阿弥陀佛!非也,非也!姑娘被老衲所救,太子殿下必已起疑,更会认为姑娘身上带着不欲人知的秘密,故而姑娘还是不要轻易露面为宜。此玉佩也不过是以备姑娘不时之需罢了。”
孟小鱼定定看着这个麻秆似的和尚,外表瘦弱却武功高超,年纪不大却自称老纳,身为和尚却知晓道法和医术,出家之人却给她假玉佩,便是边关战事、官场朝局也无所不知。她总觉得这法师从内到外都透着自相矛盾的不和谐感。可自己仔细揣摩,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古怪。
她嗤笑道:“出家之人本该六根清净,一心修行才是,更何况是如法师这般的得道高僧。怎的管起俗务来,法师竟比常人更多几分心思?所获之各方消息竟也比常人多?可见法师才是那尘世未了、贪恋红尘之人。”
“阿弥陀佛!庙宇未必有真佛,闹市或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何事何处不修行?”
孟小鱼突然觉得,这佛法佛道佛语大约就是用来给无净法师搪塞她的,忍不住一声叹息,竟生出一种萧索之意来,幽幽说道:“我去意已决,还望法师成全,帮我带个信给褐樟。若法师执意不肯,我也只好自己去找他了。”
无净法师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一串佛珠转动着,闭着眼念道:“缘来则聚,缘去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阿弥陀佛!”
孟小鱼被无净法师这一串的“缘”绕得有些心烦意乱,也不多言,讪笑着退出了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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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孟小鱼依旧扮成男子的模样,离开了摩罗寺。
同时,褐樟和另五个护卫也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离开了书巫书屋。无净法师最终还是帮她将口信带给了褐樟他们。
孟小鱼和护卫们在都城郊外会合,每人一匹马朝着赫北方向疾驰,刚走了不到五里路,前路便有两人骑着马与他们迎面行来。
孟小鱼定睛一看,正是璃王上官凌云和吴公公。
“主子,我们是否要绕道而行?”褐樟问道。
“如若来者不善,我们躲也是躲不过的。璃王殿下本该守在皇陵,如今冒险出来,怕是特意等我的。”
孟小鱼在心里迅速理了一遍,觉得上官凌云跟太子上官轩辕应该不是一伙的,不然她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更何况他既然能在此拦她,大概已经知道了她的行踪。
两边的人马很快走近。
上官凌云勒住马,朗声说道:“果然是何公子,你失踪好久,让我好不担心。”
“草民参见璃王殿下,好久不见。”孟小鱼跳下马,尴尬地回礼。
“何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呃——”
孟小鱼一时真没想好如何作答。告知以实情?她还真不敢。上官凌云毕竟是皇子,万一以后知道了雕龙玉佩之事,恐怕赶到赫北关也会抓了她回来献给皇上立功吧?说她回老家望南?那她为何不往南走,而是走了条往北去的路?
“何公子若有急事要办,我也不便阻拦。只是何公子一走,书巫书屋怕是难以维持生计了。”上官凌云语气温和,听上去倒不似责备。
“这个——”
孟小鱼自然是不想管了,但她也不好直说,怎么说上官凌云也是投资人。
上官凌云温声问道:“此处离皇陵倒不远,何公子去那里喝盏茶如何?”
孟小鱼明白,上官凌云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跟她谈了,便爽快地答道:“也好。”
褐樟和其他护卫照样在皇陵外面等候,孟小鱼跟着上官凌云进了皇陵。
吴公公为两人沏好茶后躬身退了出去。
凉亭内就剩下孟小鱼和上官凌云两人,清净,却各自内心如九曲回廊,七弯八拐。
上官凌云貌似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缓缓说道:“我之近况,想必何公子也有所耳闻吧?”
孟小鱼不知他问的是何事,故没敢回他,只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上官凌云又道:“我跟何公子提过,皇陵周围常常有人盯着,故而我出行并不方便。然我又想最近我也趁夜探访过书肆几次,不知那些人是否也把书肆盯上了,便派了几人暗中保护着书肆。”
“哦?!”孟小鱼惊讶出声。她没想到上官凌云会如此坦诚。
但书肆的盈利是否真值得让他派人将书肆保护起来呢?似乎也夸张了点。
孟小鱼又故意问道:“那么,之前草民出门总有人暗中跟着,他们也是殿下派去的?”
“嗯,书肆毕竟是我出钱办的,我自然会多担点心。”上官凌云意味深长地看着孟小鱼,“可我更担心的是你的安危。”
他这话说得暧昧,不再称呼孟小鱼为“何公子”,而直接用“你”。
孟小鱼被弄得不知如何回应了,毕竟她在上官凌云面前一直是男儿装扮,每次说话也故意将声音弄得暗哑低沉一些。
上官凌云见她低头不语,双颊微微晕了红色,显得皮肤更是粉嫩,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声音变得更加温和:“虽然你也有自己的护卫,可我的人毕竟是禁卫军人,有他们保护你总让我安心点。”
禁卫军?这又让孟小鱼吃惊起来了。
在尚赫都城待了一段时日的人都知道,都城中有一个禁卫军营,养着一支所向披靡的禁卫军,主要负责保护皇宫和皇族子孙的安全。
孟小鱼未曾想到上官凌云这样的失势皇子,不过是守着皇陵而已,居然也有禁卫军相护。不但如此,他还能调派他们。
孟小鱼内心不停地在淤泥深沟里挖泥鳅,嘴上却装模作样地客气起来:“草民命贱,不值得殿下如此费心。”
她坚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而上官凌云这样做,目的肯定不单纯。
“值不值得,我自有分寸。只是我没想到,我派去保护你的人竟是一些脓包,被太子的人随便使了个手段便上当了,导致你那日被太子的人劫走了。”
“啊?劫走草民的人是太子?”孟小鱼故作惊讶地问道。
“你竟不知?”
“是一个叫杜公公的太监带走草民的,草民后来见到一个华服男子,但他并未说他就是太子殿下。”
“那人是否皮肤白皙?”
“正是,皮肤竟是比女子还白嫩,极爱干净,不停地净手。”
“那就是他了。太子自幼便有洁癖,故而服侍他的太监们随时得为他备着干净的水和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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