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嘴,抹了蜜了。”孟小鱼倦怠地回道,“姐姐若无其它事,妹妹可先走了。我若出来久了,皇上指不定又要亲自来抓我回去。”
木盈华拿出帕子抹去眼泪,说道:“也没其它事了,就是有些担心妹妹。妹妹可否跟姐姐说点知心话,也好让姐姐我走得安心点。”
孟小鱼确实太疲累了,便是听这话时,也是心不在焉,完全未曾领悟到木盈华的言外之意,只惫懒地问道:“姐姐想听何知心话?”
“姐姐听闻宇宁王爷的女儿葛若兰早与皇上有了婚约,皇上迟迟不娶却是为了等妹妹病好,可是真的?”
孟小鱼微微一怔,问道:“如今外头都是如此传的?”
“也非人人都知,姐姐做这行的,总能听到某些达官贵人私下议论那么几句。”
“郡主确实与皇上有婚约,可皇上不娶她是不是为了等我……”
“那肯定是。”木盈华打断她的话,“妹妹累了,姐姐不便耽误妹妹太久,便有话直说了。依姐姐之见,妹妹便跟皇上直说了,你要做皇后,葛若兰做贵妃便好,皇上定愿意依你。妹妹如今病着,自是不能行夫妻之实,可先把皇后的位置占了,以后便不怕葛若兰或皇上的其他宠妃上位。”
“姐姐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日回去后便伺机跟皇上说说。”
“难得妹妹听姐姐的劝。要我说啊,这富贵人家的后院也都妻妾争宠呢,何况妹妹身在皇宫,争斗自然就多。趁着皇上喜欢你,如今又后宫空置,你便抓紧机会。”
“姐姐误会了。我是要劝皇上迎娶宇宁郡主,封她为皇后。至于我,便做贵妃吧,横竖只是个名头。我如今这副身子,确实也不能行夫妻之事。”
“妹妹,你怎的傻了?”木盈华急了,“皇后乃六宫之主,一国之母,妹妹怎能将如此好的机会拱手让与他人?那葛若兰横竖也没了父母兄长,让她做贵妃已是抬举她了。”
“姐姐有所不知,我答应过郡主的兄长,我会让他做皇上的正妻。而且,我也答应过皇上,我会陪他到底。我不想食言,故而答应做贵妃才是良策。只有我答应了这个,皇上才会与郡主成婚。”
多年前,孟小鱼劝管愈取葛若兰为妻,自己为妾,后来管愈极尽所能,帮她争取到了媵妾之位,她却仍是耍了心机,跑了。如今,她又要故技重施?可惜她跑不动了,那就不跑了。
“哎呀,妹妹答应了一个死人什么东西还犯得着遵守吗?”木盈华急得站了起来,“如今上赶着讨好皇上的人多着呢,那些达官贵人都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伺候皇上,妹妹既病着又已非清白之身,万一哪一日哪个妃子把皇上伺候好了,皇上哪还能记得你这个贵妃?”
孟小鱼被木盈华说懵了,愣了好一会儿。
木盈华又道:“姐姐话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妹妹如此通透之人,定能想明白其中道理。姐姐只愿妹妹能过得比姐姐好……”木盈华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姐姐,”孟小鱼这才反应过来,讷讷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妹妹我已非清白之身?”
木盈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呀!姐姐该死!乱说话!”
“姐姐若当妹妹是自己人,就请实言相告。”
木盈华一愣,继而神神秘秘地转头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说道:“这事皇上已经下令谁都不许公开或私下议论。但这事就在这都城城楼上发生的,当时又有众多官兵看着,皇上怎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如今都城内外已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说书先生把这编成了故事,就叫城楼之辱,私下里收大笔银子讲给别人听。听闻那些朝臣虽不敢在皇上面前妄加非议,私下里却对皇上如此器重妹妹颇有微词。”
孟小鱼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却也开始不耐烦,说道:“清者自清。”
“姐姐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妹妹一句,皇上此时心悦妹妹,自然不会跟妹妹计较这些,可谁能保得了他以后也不计较?妹妹要确保自身地位稳妥,还是先拿下皇后之位才是上策。”
“原来如此!”孟小鱼脑袋里一片空白,机械地回了一句。“姐姐,妹妹累了,该回了。”
她站起身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
木盈华吓得赶紧扶住她:“妹妹,你身子怎的如此弱?以前多活泼的一个小姑娘……”
木盈华说着说着便哭出了声。
“姐姐,帮我叫绿采和绛珠进来。”孟小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不送姐姐了。”
“嗯。姐姐自己走,无需妹妹送。”
木盈华说着便哭了起来,越哭越凶。她这算是跟这个妹妹告别了,可唯一放不下的还是这个妹妹的身子。“妹妹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木盈华说完自己拭了一把泪,转头对外头喊道:“绿采,绛珠,进来!”
绿采和绛珠看着摇摇晃晃、脸上毫无血色的孟小鱼,吓得赶紧扶住她,又叫了其他人来帮忙,一堆人又扶又推地把孟小鱼弄上了马车。
孟小鱼在马车内,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内心却一阵阵揪心地难受。
城楼之辱?
她不由得一阵阵苦笑。
她孟小鱼活到现在,做事做人但求问心无愧,从来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也从不信天命。可事到如今,她弄得自己病弱不堪,名声扫地,到底是她的错,还是上天的错?
管愈从未跟她提过城楼之辱,仿佛他从不在乎此事,可内心到底在不在乎?他为何要禁止别人私下议论那日城楼上发生的事?是不是内心深处还是有所计较,有所隐痛?
她若告诉管愈城楼上的女子不是她,他会信吗?尚赫的百姓又会不会信?
不知为何,孟小鱼忽然就想念起宸妃娘娘来。如若宸妃是管愈的娘,恐怕早令人给她验了身吧?如此也好,她也省去口舌之辩,也不会越描越黑。
可管愈不会,管愈对此一字未提。有时候,痛得越深,就会藏得越深。
想到这里,孟小鱼又再次苦笑了。
她如今一副病弱之躯,上天也早已定下了葛若兰做管愈的皇后,她自己到底清不清白又有何要紧?她坚持活着,不就是因为她答应了管愈,会陪他到底?
可如今并非是她陪着他,而是他陪着她。他在操劳国事之余,还要处心积虑照顾她,为她寻医问药。因为她,他已过了二十三岁却仍是孑然一身。
她对他而言,早非陪,而是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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