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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的人已经很稀疏了,余彤拉开车门坐进去看见何璐撑着额头要睡不睡显然是累极了。
“怎么这么晚。”何璐问。
“有点事耽搁了。”余彤说,“宋怀信又惹您生气了?”
车载音乐是舒缓的小调,何璐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说提他干什么。
“您和宋老师的事他知道吗?”余彤问。
何璐说知道,“他突然这么不像话恐怕也有我们的因素在。”
这时候下起了小雨,余彤把车窗缝隙摇上,马路的喧嚣彻底被隔绝在外。
“别想这么多小姨。”不给何璐说话的时间她又道:“您也不希望外婆担心是吧。”
何璐哭笑不得,时间越长她就越发现姐夫说的一点没错,她这个外甥女只是表面上看着乖巧文静,真说起话来多得是一针见血,三言两语就能直击要害。
晚上洗完澡余彤慢慢地擦着头发又想起谈遇站在寂静的教学楼后面,说彤彤,被爱的人天生有自私的权利。
余彤想,所以为人子女者,往往还是爱自己更多一些,比如宋怀信,也比如她。
某种程度上,她是理解宋怀信的。前几年卫生队来了一个女军医,后来知道是军区老首长的女儿,有人开玩笑给父亲做媒。
刚开始的时候余彤也像宋怀信这般闹过,要说不同也不同,她的闹更多的时候是沉默,面对面碰上客气地叫一声田阿姨笑却不达眼底,再多的话拿钱都买不出来,生了病也不愿意去她的卫生队。
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田文对她是真的好,老首长的女儿这么放低身段背后说闲话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碍于她,老首长出面父亲都没点头。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这样横在中间是不是不应该,以至于后来她离开长沙回北京心里竟然也松了一口气。
就像她问小姨值不值得,为了别人的孩子这般殚精竭虑外婆知道了也会心疼,小姨说:“彤彤,婚姻她不是优胜劣汰也没有明码标价,不问值不值得的时候,就是真的值得了。”
差不多的话田文也说过,心甘情愿才会义无反顾。
“彤彤。”何璐在外面敲门,“我忘了和你说,外婆打我很多电话了让你十月一号去她们家住几天。”
余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后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知道了小姨。”
如果说被爱的人才有自私的权利,那么要有多幸运才能成为被爱的那个,怎么还能披着孩子和弱者的外衣去伤害爱你的人。
爱与自私,一线之隔。
都是凡人。
外婆家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余彤换了鞋去厨房帮忙,刚上手被外婆好一通瞪眼,“小孩子家家进什么厨房,去去,陪你外公下棋去。”
余彤的棋艺是正经的三脚猫功夫只好耍赖留在厨房,小女儿情态一出外婆立马投降,却还像小时候一样叮嘱她不要乱碰刀啊碗的。
余彤拎了片菜叶子在手里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外婆嗔她一眼,“在外婆这里你怎么都是孩子。”
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了学业上。
“听你小姨说你考了全校第一的时候我和你外公都吓坏了。”外婆说这话的时候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余彤还没接话听外婆又道:“我本来还和你外公商量,说实在不行我们老两口出钱送你出国念书。”
“外婆。”余彤无奈地叫了一声,“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再说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出国的。”
“那大学留在北京吗?”外婆手里的土豆丝切到一半,转头趁热打铁地问。
余彤想起谈遇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还问她跟不跟他去A大。
“留的。”余彤说,“我找个离家近的,陪您和外公。”
“那就A大吧。”外婆还真的认真盘算起来,“那学校好,离家也不远,放假了你就回外婆这来。”
余彤歪头想了想,说好,就A大吧。
土豆丝还没切完外婆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叮嘱道:“以后嫁人也记得找个北京的。”
余彤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地说我嫁什么人啊就陪着您,外婆立马板起脸说不行。
没一会外婆又唠叨起何璐,“你小姨啊也是这么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你们学校就没有什么适龄的单身男老师?”
余彤歪着头,“您真想知道?”
外婆扭头看她,“废话。”
祖孙俩对视两秒,余彤忽然笑了,说:“那我给您出个主意?”
吃过饭余彤出去散步,外婆非要陪着,一老一小沿着马路并排走着。
“这里离老胡同也不远。”余彤说。
外婆多精明的人,“你没回去过吧,要不我们去看看?”
也没想到真的能碰上,远远的就看见谈遇站在马路边,穿了件白色卫衣黑色的休闲裤,左手拎着东西右手拿着手机像是在发信息。
外婆还在唠叨着说当年就是觉得近才把你妈嫁过来了,这都是命。
再往前走就能碰上了,外婆说了什么话余彤压根就没听清。
近乡情怯从来是体会了才知道,本能地停下脚步,余彤的声音很轻:“我们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外婆有站了一会儿,“好,回去吧。”
“彤彤?”走出两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喊。
余彤回身,谈遇就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视线交错她摆摆手笑,有些心虚的意味在里面,说:“好巧啊。”
外婆眯眼仔细瞧了一下,认出来了,“这不是上次......”
“额...对,您见过。”余彤连忙打断外婆,“是我同学。”
“外婆。”小时候外婆总是隔三差五到余彤家里,所以谈遇记得甚至算得上熟悉,称呼起来也是得心应手顺口的很。
“我是谈遇。”谈遇又解释,“胡同里谈家的那个,您记得吗?”
“哟,小谈啊,一转眼这么大了外婆老眼昏花都没认出来。”外婆说罢又偏头去瞪余彤,到底没戳穿她。
谈遇微微低头眼里满是真诚,“您哪里老了,看起来还和当年一样。”
他笑起来就是长辈喜欢的样子,两句话一说外婆已经眉开眼笑。
聊了两句外婆说看到了一个熟人要去打个照顾,让余彤站在这等她。
外婆走远后谈遇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余彤身上,问:“那天你和外婆说什么了?”
余彤装傻,“哪天?”
他笑意渐盛,话却不饶人,“你说呢?”
余彤的目光落在马路对面和一个老太太搭话的外婆身上,“哦,那天外婆问我在和谁说话,我说不认识大马路上就问我要电话号码。”
谈遇被气笑了,也亏她想得出来,挑了眉问然后呢。
“然后外婆说你虽然轻浮了一点但是长得真不错,说要不再回去看看如果还在的话就把号码给你。”
余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就来来回回地在谈遇身上转,谈遇到底没绷住脸上有了笑意:“刚才明明看见我了,不叫你就不准备打个招呼?”
余彤斜他一眼,“知道你还问?”
谈遇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噎住了,末了摇摇头说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
回去的路上外婆意味深长地问:“说了两句话就这么高兴?”
余彤闻言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你说有没有。”外婆轻飘飘地看她,“我是你外婆我还不知道。”
余彤转移话题,“刚才和您说话的是谁啊。”
“就一个老朋友,也好几年没见了。”外婆说。
“是吗?”余彤把尾音拖长,又问:“那刚才走的时候她给您塞了什么?”
外婆拍了一下余彤的手背,嗔道:“就你眼睛尖!”
过了一会儿外婆自己没忍住,凑到余彤耳边说那老太太的儿子离婚好几年了年纪和你小姨差不多。
余彤愣了一下缓缓地转头去看外婆,“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外婆扬扬头似乎还有点小骄傲,嘴上说着先别告诉你小姨啊。
洗过澡余彤拿了张数学卷子,做了没两道拿起手机给长沙打了个电话。那头挺安静的,余彤先叫了一声爸爸。
“彤彤?你放假了?”
“恩,今天下午刚放的。”
余彤的手无意识地卷着书角,“这两天放假我住外婆家。”想了一下她又道:“三号去看个演唱会,江殊同您记得吗?恩,他当明星了。”
“记得,你们四个孩子...”余立北语调惆怅像是在回忆什么,“还有谈家和何家那两个...”
他没有说下去,只嘱咐道:“去看演唱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余彤应了一声,父女俩都是不擅长家长里短的人聊了两句就有些沉默,余彤听着外头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外婆在煮宵夜。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轻了不少,“彤彤,学业放松一点,那不重要。”
“我知道的。”顿了一下余彤说:“爸爸...”
“怎么了?”
“田阿姨挺好的,我妈去了这么多年您也该找个伴。”余彤说,“别让人家等久了。”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圆鸡蛋醪糟,余彤挂了电话笑嘻嘻地迎上去,“您这不是祸害我吗,过两天该胖了。”
外婆语调挺平静的,问:“你爸爸要再婚了?”
余彤喝了一口汤,“恩,军区老首长的女儿,结过一次婚年纪也不大,对我很好,去年有一次我生病她连着好几天没阖眼。”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外婆眼里一片清明坦荡,“再拦着我就太不孝了您说是不是。”
“对你好就行。”叹了口气外婆这么说,“都这么多年了。”
“您说我妈会怪我吗?”余彤问。
外婆睨她一眼,“怪你?”她哼了一声,“早投胎了!”
余彤笑了,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外婆怀里,软着声音叫外婆。
外婆摸着她的头,说:“你爸爸我管不了,反正只要我这老骨头在一天,谁都不能欺负了我的彤彤。”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外婆又冷不丁道:“谈家那小子不错的。”
余彤抬头有点懵,“什么?”
外婆扭头看她,“你这丫头心里明镜一样少和外婆这装傻。”
余彤没说话,把脸埋在碗里,热气氤氲上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耳根处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彤彤,现在这世道人都没什么耐心。”外婆伸手理着余彤额角的碎发,“有些事还早知道吗。”
外婆出去后余彤小口小口吃着汤圆琢磨着刚才那通话,手机震了一下,余彤点开一看是谈遇的qq消息:三号早上我来接你,你在外婆家是吗。
余彤心想他这声外婆倒是叫的顺口,盯着屏幕上这行字看了有一会她回了一个“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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