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刘知易远离夏京的热闹中心,他的名声有些下降,被不少风流才子盖过。
这说他乐于看到的,浮名能带来的好处不多,麻烦不少。
每次科举,都会有一批风流人物出彩,这次也不例外。正处在热点,六大门阀公子和四大书院才子,名头已经彻底掩盖了去年的四大才子和八大名士。
他们是这段时间的夏京舞台主角。
他们的实力也撑得起这个名声,都不是浪得虚名。六大门阀,财雄势大,倾尽财力培养杰出子弟,最后出了六个年轻才俊,当然不会没有真本事;四大书院更是如此,作为历史悠久,对太学这个官方学府向来不屑一顾的老牌学术机构,他们根基深厚,派出来的才子,甚至比太学才子更加有实力,因为书院对于朝堂,向来是想来则来,不想来就关起们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他们派出来的弟子,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请都未必能请来。
这十个人的名字,刘知易最近听的耳朵生茧,谈论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身在王府,府里的下人也经常谈论,有时候还拿他们跟刘知易比较。
不过在王府年轻丫头们口中,刘知易有一点完胜这十个人,那就是年纪。这十个人都偏老,六大门阀公子,普遍已经过了三十,最年长的齐郡田公子,甚至已经五十七高龄;但书院弟子比他们更老,四大书院才子已经普遍五十往上,最年长的年过花甲,早就不算学生,而是在书院教书。他们相当于太学里的先生。
所以他们对外的名号,跟去年也不太相同,去年说四大才子、八大名士,今年百姓给他们的诨号是,门阀六公子和书院四君子。
刘知易对这些人印象还不错,因为他们并不像去年的那群才子那样咄咄逼人,他们去太学,也没有指名道姓来挑衅刘知易,大概是因为自诩辈分,刘知易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新进成名的晚辈。
六公子和四君子成名,其实比江南四大才子和中原八大名士更早。去年科举之前,江南四大才子还都是藉藉无名之辈。只是他们要么在家读书,要么在书院教书,不问世事。太后垂帘,他们不认可,所以不出山。不然去年恩科,一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所以六公子下了请帖,送到了王府后,刘知易慨然赴约。
席上一一介绍,刘知易认识了来自齐郡的公子田慎。齐郡位于东海之滨,土地不甚肥沃,但有鱼盐之利。北靠燕郡,西连魏郡,水陆通达,齐郡向来富庶。田慎是齐郡门阀田氏旁系子弟,因为儒家天赋,得到家族从小培养,四岁开悟,七岁就是秀才,十岁成为举人,十四就有了进士的功力,一直留在田氏家学中培养家族子弟。
来自燕郡的门阀公子姬尚,姬这个姓是个大姓,源自中原,不过燕郡姬氏与姬郡姬氏不同源,他们来自山戎部落。燕郡多山,北方的燕山,西方的云岭都是天下名山,山中自古有戎人居住,戎朝时期,曾经显赫一时,成为燕郡豪族,戎朝灭亡,燕郡姬氏明哲保身,马上转投大夏,成为门阀。姬尚是燕郡姬氏嫡系公子,也是天资聪慧之人,修习兵家,与魏无暇乃是好友,年轻时两人曾一起策马燕山,仗剑大漠,阅尽北方边塞。他此次出山科举,有人传言是魏无暇所请。
还有来自魏郡的魏经,魏郡东临齐郡,东北是燕郡,境内几条河流交汇,沃野千里,向来是北方粮仓。魏郡魏氏,与八国柱魏文侯同出一族。当年大夏兴兵,魏文侯太祖招募家族子弟兵响应,为此魏郡魏氏受到了戎朝惨烈的报复,几乎覆灭。大夏灭戎之后,魏郡魏氏受到优待,重新恢复家族兴旺。不过为了避嫌,魏郡魏氏一向跟魏文侯家族泾渭分明,少有来往。甚至家族家训中明确否定当年魏文侯私自招募子弟兵的行为,认为这是置家族与死地的不忠不义之举。魏经修的是纵横家,这是魏氏家传学派,魏无暇年轻时修的也是纵横家。
韩郡公子韩术,修的法家,四十出头,年富力强。韩郡东北方是魏郡,南方是赢郡,韩术与嬴悝是好友,自幼一起在赢郡西河书院求学,是西河学派如今的代表之一。在席上,他对刘知易颇为友好,讲了不少关于最近赢郡变法的情况。
魏郡北方是赵郡,赵郡多山,云岭、阴山、黄龙山在这里交汇,地势错综复杂,本应与赢郡一样贫瘠,但赵郡有盐池,是最上等的池盐,不但供应各地的王贵贵族有钱之家,也向草原上大量出口,赵郡反而比良田遍地的魏郡富庶许多。赵氏向来有多金之美名。赵氏公子赵居修的是儒家,十分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来赴宴,还带着自家的厨子,为大家制作可一桌精美的赵郡美食。
最后一个,则是来自鲁郡的曹诡,此人修的是兵家,但从来不认可魏无暇的兵家。曹诡修的是古兵家,归于武道。曹诡一身剑装,身配宝剑。自魏无暇将兵家斩出武道,列入文道后,不但武道衰微,连坚持修正统兵家的武道家族也跟着衰微。鲁郡曹氏,虽然也是六大门阀,可地位最低。因为鲁郡贫弱,境内封闭,只有东鲁山丘流淌而下的几条河谷可以耕种。不过曹氏地位显赫,因为曹氏出了个曹武侯,不但不像魏郡魏氏那样与魏文侯家族保持距离,鲁郡曹氏跟曹武侯家族关系密切,至今曹武侯家族都要回鲁郡祭祖。因此有传言说,鲁郡曹氏依附八国柱才能成为门阀。不过曹武侯家族与魏文侯家族不和,鲁郡曹氏的古兵家也跟魏无暇的兵家不和,曹诡入京,意味着曹氏将借魏太后对抗魏无暇。
小小一张桌子,牵扯六大豪门,朝堂两党,关系复杂。
刘知易坐在桌上,面色苍白,昨日受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得静养一段时日。因此显得没有什么锋芒,十分低调。
陪座的宜春院花魁十分活跃,尤其是怜星。她今年有望夺取杏魁,刘知易写了几首诗,不管是为怜花写的《琵琶行》,还是送给怜月的《偶见》,都被她拿去弹唱。最负盛名的,还是刘知易送的那首号称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一诗出,红遍全城,让怜星积累了极大的名气。而且靠着这首诗,怜星也请到了柳龟年这样的大家帮他作曲,她打算拿到花魁大会上一鸣惊人。
多日不见,刘知易发现怜星已经脱去了稚嫩,变成了一个老辣的风月老手,应付自如。话里话外,婊里婊气,茶味十足。多次暗暗挑拨刘知易和六公子斗诗,可惜今日刘知易太虚,火气弱,没有斗志,没有感觉。六公子是成名的文士,更喜谈论大势,而且各自派系不同,话里都是机锋,谁都防着对方。
“听闻六公子都去过太学,不知可与刘公子论过道?”
怜星不死心,继续挑拨。
六公子去太学,最后都以讲学收场,他们不会不知轻重。倒是韩术特别找过刘知易,但并不是为了辩法论道,只是单纯的想见一面,可惜那几天刘知易不在太学,未能如愿。今日六公子一起约见,就是韩术极力促成的。
怜星挑唆之下,六公子并没有接话,刘知易也无心接话,一时气愤尴尬。老道的怜月马上接过话头。
“辩法论道确实热闹,听闻最近姚公子也去了太学论道。”
刘知易好奇:“哪个姚公子?”
怜星接过话:“姚重公子啊!”
姚重是去年的殿试第五名,他自诩有状元之才,对这个名词一直不满意。加上又是一个爱挑事的人,甚至挑衅过上届状元高窘。没想到去年去过太学,今年又去了。这就有些不讲规矩了,今年的舞台,那是给今年的新科进士的,他一个老进士凑这种热闹,实际上会被人笑的。
果然怜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知易疑问:“姚公子如何了?莫非论道输了?”
太学中卧虎藏龙,虽然每每被挑衅,被鄙夷,被践踏,可之所以有名的才子都愿意来挑衅,来鄙夷,来践踏,反过来衬托的是太学不俗的实力。否则徐谦、魏无暇这样的人物,犯不着威压太学。姚重挑衅太学,被一个太学生打败,不足为奇。每年太学里也会涌现出几个知名人物的。
怜星笑道:“输倒是没输。只是那日姚公子下帖太学,太学师长安排他去讲学。姚公子讲学完后,太学生讨教学问。本也是常例,可此时突然有学生站出来,当众挑战。问姚重可敢与儒门四杰生死论道,姚公子当即应下。一番论道,大败儒门四杰。事后四处宣扬,谁料传出来那儒门四杰,原来不学无术,而姚公子却大肆宣扬,成了笑话。”
刘知易都听愣了,不由咽了口唾沫,画面感太强了,儒门四杰那四朵奇葩,被人当众架了起来,然后硬着头皮跟姚重这种爱慕虚荣又有真才实学的高手论道,下场估计很惨。
他们最后怎么样了,那把他们加起来的人又是谁?
刘知易不由小声问道:“儒门四杰可是张福、王禄、李寿、赵喜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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