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将……”
见远处那名令人震撼的夏将伫马而立,转头看向他们,匈奴的战士们一阵骚乱,就连首领老挛鞮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夏人的军队,他匈奴并不陌生,比如赵国。
近几十年来他们打过最多交道的,便是赵国的蔺氏,说实话实力也就那样,被他们打得被迫放弃了皋狼以北数百里的广袤土地。
但今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陌生夏军,却比赵军要强大太多,无论是那些喜欢砸马腿的重甲夏卒,亦或是那些夏人骑兵——夏人不是喜欢用战车作战么,几时也训练了骑兵?
当然最最令老挛鞮感到震撼的,还是那名勇猛的夏将。
他亲眼目睹,方才那名夏将单骑杀到了那些乌部落战士的首领乌浑面前,当着周围数百名林胡骑兵的面,将那乌浑砍于马下,这幅勇武,哪怕是在草原上也令人敬佩。
“我们退后,我的战士们。”
老挛鞮果断地下令道。
他手下的匈奴贵族很是不解,有人不满说道:“那些夏人杀了我们的战士,我等却要在他们面前后退,此事传出去,草原诸部落都会耻笑我等懦弱。”
“你们真的要与这支夏军厮杀么?”
老挛鞮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手下贵族们,一脸睿智笑容地说道:“中原有句俗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今夏军与胡人杀得难舍难分,我等何必介入其中?静看哪方落败就好。……夏人若败,则咱们协助胡人追击夏军;若胡人落败,咱们便可趁机去抢夺胡人的女人、羊群与奴隶。”
诸匈奴贵族们恍然大悟,再无人反对。
于是乎,老挛鞮带着他麾下约三千匈奴战士徐徐后退。
退地也不多,也就只退了约半里左右,然后就继续骑马伫立,眺望少梁、魏、赵三国军队与林胡的厮杀。
这是老挛鞮向远处那名夏将释放的一个讯息:我等并无恶意,也不想掺和你夏人与林胡的厮杀。
“……”
注意到远处匈奴举动的李郃捕捉到了这个讯息,皱起了眉头稍稍舒展。
说实话,有这三千匈奴骑兵在旁虎视眈眈,李郃心中的压力还是极大的,毕竟他光应付林胡就足够头疼了,若这三千匈奴骑兵也趁火打劫,那这场仗他联军就越发艰难了。
好在不知什么原因,远处的那些匈奴骑兵并没有联合林胡的意思,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他思忖之际,一千陷阵士与五百骑少梁奇兵已经完成了对那近千林胡战士的围杀,在首领乌浑被李郃斩杀的情况下,这些林胡骑兵士气大跌、根本无心恋战,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仓皇逃窜。
考虑到五百骑少梁奇兵还未熟练掌握骑术,李郃下令停止追击,仅叫陷阵士与少梁奇兵固守原地,保护皋狼百姓后撤。
也不晓得是否是迫于威胁,最后那股皋狼百姓撤地十分迅速,仅一刻时工夫,所有人便撤到了大河西岸,连带着先前被乌部落胡人杀死的人,也被其他人带走了尸体,尤其是被害的女人,也不知是否是担心这些女人的尸体死后仍遭凶蛮的胡人亵渎。
皋狼的百姓成功撤离,意味着联军也可以撤了,但问题是,眼下联军被匹娄的军队死死咬着,暂时撤不了,胡乱下达撤退的命令无疑会迎来一场溃败。
思忖了一下,李郃对陷阵士与五百骑少梁奇兵下令道:“先去支援赵军。”
在李郃的率领下,一千五百名精锐转身朝赵军的防线而去。
而与此同时,蔺战正带着五千赵军苦苦抵挡,确切地说这会儿只剩下三千五百多人了。
倒不是说进攻赵军的胡奴们有多么厉害,关键在于胡奴身后的林胡骑兵,那些弓马娴熟的林胡骑兵,他们才是胡人军队真正的威胁,迄今为止魏、赵两军的伤亡,接近九成都是这些胡人骑兵造成。
鉴于己方麾下欠缺灵活机动的骑兵,李郃也没贸然派五百骑兵去驱赶那些胡人战士,而是有意先击破赵军阵线一侧的胡奴——倘若胡奴们都败退了,事实上林胡骑兵的杀伤力也会大打折扣。
“进攻!”
随着李郃一声令下,彭丑与狐豨带着陷阵士率先杀到赵军防线外的胡奴当中。
这些毫不亚于魏武卒的陷阵士们,他们在冲锋陷阵方面表现地比魏武卒更具压迫力,先是举着盾牌狠狠撞入胡奴当中,将那些装备落后的胡奴撞地七晕八素,旋即祭起屠刀,似砍瓜切菜般杀死阻挡在面前的胡奴。
或有赵军士卒注意到了从旁而来的援军,惊喜地提醒蔺战道:“公子,那位子梁大夫率士卒来援助咱们了!”
“我看到了……”
蔺战喘着粗气点了点头,既惊喜又惊讶地看向李郃等人的方向。
据他目测,从侧面杀入胡奴阵中的军队不过一千名步卒,但这一千名步卒着实是凶悍,每一名士卒都似杀鸡屠狗般肆意屠戮着阻挡在其面前的胡奴,那根本不叫厮杀,应该叫屠杀。
“魏武卒?”
不出意料,蔺战也认错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明智的决定:“快!配合子梁大夫麾下的魏武卒,咱们夹击胡奴!”
“喔喔——”
三千五百余赵军虽已精疲力尽,但因为援军的相助,让他们士气大振。
在一千陷阵士与三千五百余赵军的夹击下,这边所剩的区区五六千胡奴很快就被杀得溃散,纵使有胡人的督战队不住地喝斥、杀人示威,却无法阻止胡奴们的溃散,后者四下逃散,溃不成军。
没了这些胡奴,远处的三四千胡人骑兵也麻爪了。
前排挡刀的胡奴们都逃走了,现在可怎么办?
径直朝对面的夏军杀过去?
看着远处遍地的胡奴尸体,胡人骑兵们心中也难免有些犯怵,毕竟论正面作战,他们草原上的骑兵可未必是中原军队的对手。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远处射箭。
但这招只要有了防备,其实还是不难抵挡的。
这不,面对那三四千胡人骑兵的箭射,陷阵士与赵军们皆举起了盾牌,伤亡微乎其微。
趁着这个工夫,李郃策马找到了蔺战。
在相互行礼之后,李郃正色说道:“皋狼的百姓已经全部撤至西岸,接下来我联军也该陆续后撤了,胡人的骑兵太多,我方无法有效克制,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见蔺战点头,他又接着说道:“请公子率赵军先缓缓撤至桥口处,我去支援魏军。……切记,谨防胡人摧毁桥梁。”
蔺战郑重其事地抱了抱拳,似誓言般铿锵有力地说道:“请子梁大夫放心,纵使我等全部战死,亦不会坐视胡人有一刀砍在桥梁上。”
李郃点点头,又率陷阵士与五百骑少梁奇兵支援魏军的防线。
不得不说,今日压力最大的就是魏军,魏武卒也好,正军士卒也罢,他们不但要正面抵挡三四万胡奴的进攻,还要承受来自身背后的林胡骑兵的齐射。
虽然瑕阳君已经做出了应对,下令最后几排士卒转身面朝林胡骑兵,但依然还是有魏军在阻挡前方的敌人时,后背中箭。
所幸后背的致命处较少,且胡人用的也是扁平的箭簇,除非射中要害,否则即使射中人体,创口也会贴合箭簇,不至于令人立刻就失去作战能力。
话虽如此,魏军至少也付出了千余的阵亡,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子梁大夫!子梁大夫来了!”
在得到身旁卫士的提醒后,瑕阳君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李郃单人匹马回来了,与先前不同的是,此刻回来的李郃一身鲜血,好似从血池捞出来似的。
见此,瑕阳君心中一惊,待李郃靠近后连忙问道:“子梁,你这身上的血……”
“是被我所杀之人溅到的……”
李郃若无其事的回答,让瑕阳君与他身旁的卫士们睁大了眼睛。
这是杀了多少人,才会弄得这幅模样啊?
李郃可不知瑕阳君等人心中所想,在解释完身上的血后便正色说道:“皋狼的赵人已经全部撤至西岸了,咱们也该撤了,今日我军很难击破林胡……”
他说得很委婉,事实上何止是很难击破林胡,应该说是根本不可能。
当然,林胡想要击破联军也不容易,毕竟那些胡奴的战斗力实在过于不堪一击。
瑕阳君也明白这一点,闻言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过,这些胡人死死咬着,我军不好撤退。”
李郃早有定策:“先杀退这些胡奴即可。……没了这些胡奴,那些林胡骑兵未必敢与我军正面交锋。”
“那就拜托你了!”
“瑕阳君言重了。”
几句话后,李郃便辞别了瑕阳君,重新回到陷阵士的队伍中,与彭丑、狐豨二人组成三把尖刀,从魏军防线的一侧杀向另一侧,直杀地那些胡奴心惊胆战。
本来那些胡奴正面进攻魏军就已经十分勉强,如今侧翼又遭到陷阵士与五百骑少梁奇兵的夹攻,两面受敌的他们再无斗志,很快就像先前进攻赵军的胡奴们那样溃败了。
“不必追了,抓紧时间撤回对岸!”
阻止了魏军们想要追击的意图,李郃下达了徐徐撤退的命令。
在他的命令下,一万三四千魏军举着盾牌面朝远处的林胡骑兵,一步步地后撤,虽然撤的速度好似龟爬一般,但胜在撤退过程中阵型不乱,始终保持正面面朝敌方,让那些试图寻找防守漏洞的林胡骑兵们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机会。
啪——
“一群懦夫!”
胡人首领匹娄愤怒地折断了手中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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