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难过的，只有余氏的儿子狗蛋。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他见过村子里一些没娘的小伙伴，平日里的生活，顿时惊恐万状，扑到母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可惜这一次，没人回应他。
萧二牛和朱氏站在不远处，看到大哥的冷血，和狗蛋的凄惨，不由心生怜悯。
“大哥生性凉薄自私，没想到对大嫂也这么绝情。狗蛋今后的日子，难过了。”
萧二牛感慨着，眼睛不自觉望向围着火堆，小口啃冷馒头的女儿。
儿子尚且如此，女儿必然更加凄楚。
他心底暗暗发誓，一定努力保护好妻子和女儿，决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
小忆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望向萧二牛，咧嘴露出一排小米牙，冲他笑笑。
萧二牛的心霎时暖呼呼的，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
夜里，众人沉沉睡去。
确定萧二牛和朱氏睡着，小忆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这年头每天都会死人，为了省事就地掩埋。
萧二虎懒得挖坑，直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扔了，任由豺狼虎豹啃食。
大余氏当年就是被余氏母女这么对待。
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
小忆对拢着小手手，和大余氏、小兔子来到余氏的尸体边。
“你高兴吗？”她问大余氏。
大余氏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仇人就在眼前，大仇得报的她却没有半点喜悦。
看到狗蛋趴在余氏的身上撕心裂肺哭喊，她居然还有一丝丝同情。
她也是自幼丧母，父亲才会娶余氏的母亲进门。
小小年纪失去母亲，父亲又靠不住。
那种感觉简直就是天塌下来，痛苦委屈，却无能为力。
萧二虎的性子，未来必定要续弦的。
不管后娘自己带着孩子，还是生下一个孩子，狗蛋的日子都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余氏痛苦地发觉，此时此刻，她心里不是报仇后的畅快淋漓，而是对有着相同命运的狗蛋的担忧。
“我不知道。”
她蹲下身，双手抱着脑袋，惨白的脸上尽是茫然。
小忆拍拍她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
冤冤相报何时了，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时间重来，给你一个选择，是报仇还是投胎，你选哪个？”
大余氏迷茫地仰头看她。
假如时间倒流，一切重新来过，她会选哪个？
大余氏扪心自问。
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找不到答案。
想投胎，也想报仇。
两个都想，但是两个也都可以舍弃。
好像这两条路对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她出生贫寒，父亲整日在外鬼混，回到家就打她和母亲。
有一次下手太狠，她的母亲被父亲活活打死。
母亲死后，父亲很快续弦娶了余氏的母亲。
相同的场景依旧在上演。
不同的是，欺负他的人，从父亲一个，变成了父亲、继母、继妹三个。
纵观她的一生，没有过幸福甜蜜，也没有呵护疼爱。
面对这样的人生，她没有一丝留念。
这么多年过去，时间冲淡了一切。
那些原本铭刻于心，以为会生生世世记得的仇恨，最终随着父亲、继母、继妹的逐一离去，而消散。
她什么都没有了。
不曾得到爱，恨也散去。
未来，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大余氏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
小忆蹲在她身边，撑着下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比天上的明月还亮。
“那我给你指条路吧。”
嗯？
大余氏不解地看她。
小忆指着地上余氏的尸体笑了笑。
“余氏没死，是我用了法子让她假死，把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就没事了。”
大余氏脸色大变，蹭的起身，愤怒地瞪着小忆。
“你骗我？”
怒气翻腾，原本消散的怨气重新聚集，凝成一团浓重的死灰色，将大余氏团团裹住。
大余氏一抬手，滚滚怨气直冲小忆面门。
就这？
小忆笑了笑，身前出现一道透明屏障，拦住了来势汹汹的怨气。
“不要急，听我说完呀。”
大余氏怒不可遏，“我不听！”
鲜红的大长指甲气势如虹地刺向小忆。
仍然被看不见的透明屏障阻挡。
见对小忆无可奈何，大余氏调转方向，一只手伸向地上躺着的余氏。
“姐姐对不起！”
一声尖锐的喊叫刺破耳膜。
大余氏倏然停下了动作。
她对面，余氏的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望着昔日被自己害死的长姐，余氏双眼含泪，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
“姐，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的命我认了，你拿去吧！”
余氏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但见识到丈夫的冷血，儿子的可怜，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太失败了。
她一辈子要强，机关算尽，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还不如一死了之，偿还罪孽！
大余氏看了眼小忆。
小忆忙摆摆手，“这是你们的恩怨，我不插手。”
既然这么说了，大余氏便再无顾忌，快准狠地掐住余氏的脖子。
余氏惊恐万状，双手虚空地抓着什么，眼球凸出，舌头耷拉着。
眼看就要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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