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花月楼,这个意义在祝平娘入住青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她要的是花前月下,亦是棋语必胜的花月手开局。
此时,祝平娘将自己的感情彻底摊开来给徐长安看,让他了解了自己的决心。
“姐姐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留在北桑城,不能回山。”祝平娘看向北桑城的阵眼,“所以,阿白的事儿,便需要一个人帮着盯着梢,可能明白?”
“……嗯。”充分的感受到祝平娘的信任和感情的徐长安点头。
“来帮我。”祝平娘认真的说道。
“祝姐姐,您还真是信我。”徐长安很是无奈。
让他做细作?
他若是真当了细作,第一件事难道是“告发”云姑娘和先生的亲密吗?
“姐姐不信你,还能信谁?信阿芙那个半年也传不回个消息的女人?”祝平娘啐了一声,随后上下打量着徐长安。
说起来,她托着阿芙办事,李知白的消息没有多少,徐长安的消息倒是不少。
阿芙似乎特别关注徐长安。
那可不是个喜欢男子的女人。
是因为,二人都是水属性修士的缘故?
摇了摇头,祝平娘将这些杂思从脑海中甩出去。
她的确很信任徐长安,这份信任已经到了即使知道他身上背负着秘密,却依旧愿意以晚辈去对待他的程度,完全不会有什么忌惮。
没办法,徐长安这种情况换任何一个人修仙门派都不会这般平静,肯定都会想方设法的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可偏偏石青君的心思无法揣摩。
李知白又是那么个模样。
至于说祝平娘……她都抛下修炼逃到青楼里了,更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绪来认知她。
总之……
大抵是这三个女人都不甚正常。
祝平娘望着沉默不语的徐长安,抬手轻轻将徐长安有些凌乱的衣襟整理好,随后笑着说道:“长安,你可没有立场这样说姐姐,你还不是一样的信我。”
“您是前辈。”徐长安下意识说道。
“住在青楼里,上台演出的前辈?”祝平娘指着自己的俏脸:“小家伙,恣意的相信一个人,在修行界是很危险的。”
“恣意?”徐长安闻言,无奈的摇头:“这可不是个好词儿。”
“对吧。”祝平娘摊手。
徐长安抬起头,没有说话。
没有谁的感情和信任是能被恣意忽略和践踏的。
他是个心思斑驳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是多疑的。
他连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系统都完全不信任,却信任祝平娘这个一看就不太正经,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女人……也是有理由的。
“莫要这么看着姐姐,你说了那么多,便是不想做我的细作。”祝平娘冷哼一声。
“我……也没有办法。”徐长安苦笑。
他真答应了去做什么间谍、细作,才不对劲吧。
“长安,是姐姐先认识的你吧。”
“嗯。”
“我对你不好?”
“自是好的。”
“那你帮她,不帮我?”
“……”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颤,他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缓缓说道:“祝姐姐,这也没有帮谁……不帮谁的说法吧。”
“废话。”祝平娘呸了一声:“我与她对坐,将她强行缚在那里与我下棋,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你不帮我就是在帮她……这个道理,你不懂?”
“我还真不懂。”徐长安略显无语的说道。
“所以我说你傻兮兮的,笨男人,不解风情,靠着大小姐才上位的蠢人。”
祝平娘发泄似得一连骂了徐长安许多句,像是个恼怒的小姑娘。
徐长安习惯了祝平娘在他面前的百般面孔,只是安静的微笑。
他还真是喜欢眼前这个姐姐一样的前辈。
比如……
即使话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祝平娘都没有提一句他找她帮忙的事情……
祝平娘完全没有拿自己找她帮忙的事儿来要挟自己做她的细作。
意思是,哪怕他拒绝了,她也会帮着给自己挑选功法。
先生也好,祝姑娘也好,总会照顾他这样一个少年的想法,尽可能的不会让他不安,就好像将他当成一个易碎的孩子。
这种被人关切的感觉,对于徐长安来说除了无奈,也有几分温暖。
“傻小子,笑什么笑,不帮我还有脸在这儿笑!!”祝平娘气急败坏的以手肘杵了一下徐长安,然后语调抬高,问道:“长安,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先生?”
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先生……
徐长安:“???”
祝平娘的声音像一阵风似的在他的耳边萦绕。
他从未有想过,有一天能从祝平娘耳中听到这种话。
这什么和什么啊。
可徐长安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祝平娘便不说话了,也不追问,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祝平娘不再去看说徐长安,端起酒杯,不过很快又放下。
散发时总是容易凌乱,祝平娘青丝半垂落而下,她伸手将头发撩至耳后,然后再一次拿起酒杯,薄唇印在杯沿上,轻轻吸去上面一层温酒。
酒香混合着淡淡的胭脂香气,让祝平娘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然后……似是看负心汉一样给了徐长安一个斜眼。
“没良心的东西。”
徐长安:‘……’
“看什么看。”祝平娘撇嘴:“当着我的面,却不说更喜欢我……答案也就很明显了。”
她不解。
“分明姐姐我待你不比阿白差,分明姐姐我是先来的……分明,阿白她只是教了你一阵子,后来连剑堂都不许你进,你却向着她,不向着我?”
徐长安继续沉默。
不是装死,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让他说是因为祝平娘有“歹心”,是因为李知白更加弱势,他才向着李知白的吗?
怎么可能。
女人的麻烦徐长安在暮雨峰上可是很了解的,这种时候与其张嘴解释让事情更加凌乱……还是装死更加的好用。
祝平娘望着低头一言不发的少年,嘴角勾起了一些,不过待徐长安感觉到什么后抬起头,瞧见的却依然是一副怨妇模样。
“没良心,但至少不是太笨。”祝平娘伸了个懒腰,“啊……于我而言的最优选,你不愿意来做我的细作,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在徐长安疑惑的眼神里,祝平娘说道:“备选方案,长安,来做姐姐的细作吧。”
“?”
徐长安眼睫一颤。
这个备选方案,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祝平娘当着徐长安的面将她本来要给徐长安的礼物收回纳戒里,说道:“之前是你瞒着阿白来与我做细作,打探她的情报……这对我而言是最好的,可你不愿意做……”
“那……”
谷娬</span> 在徐长安惊诧的视线里,祝平娘稍稍拖了一下尾音,然后轻笑着。
“不瞒着阿白,总可以了吧。”
徐长安:“……”
懵了。
他彻底懵了。
做间谍,还能不瞒着人的?
祝平娘拿起酒杯,抿了抿,说道:“长安,你回去见阿白,告诉她我让你做我在山上的眼线,告诉她我要你通报她在山上的一举一动。”
放下酒杯,祝平娘笑得灿烂。
“去向她申请,说我要监视她,让她自己选。若是阿白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你总归没有立场拒绝姐姐了吧。”
——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祝平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
完全不是祝平娘的对手。
从一开始见面,节奏也好,自己的念头也好,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是了。
他怎么忘记了李知白的性子。
以李知白的性格,自己若是回山将事情与她说了,估计她完全不会在意。
李知白就算知道祝平娘要在她身边安插间谍,甚至来请求她的同意……她也只会无奈的嗔一句,然后答应的。
别人会不想被监视。
但是一个是祝平娘,一个是徐长安,可就另说了。
“祝姐姐,您……早就算计好了?”徐长安喃喃道。
“什么叫算计,莫要说的这样难听。”
祝平娘啐了一声,然后白了徐长安一眼:“傻小子,真以为我会在阿白身边安插什么细作?也不想想她什么修为,什么细作能瞒过她的眼睛……我若真是做了,她怨我怎么办?”
她可负担不起被李知白埋怨的风险。
“所以……”祝平娘眯着眼睛:“就算有细作,也得让她知道,在她那儿提前报个备,明白了?”
“所以您就选中我了。”
“我与阿白都喜欢你,便是你最为合适。”祝平娘笑着:“长安,你可想清楚了,只要现在就答应做我的细作,那么通知阿白的事情由我去做,然后这把剑现在就给你。”
“如果你现在不答应,回去询问她之后再回来做我的细作,那……这把剑什么时候拿给你用,可就看姐姐的心情了。”
祝平娘说着,语气一顿。
“当然无论怎么选,你最后都会是姐姐的细作,无非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祝平娘提醒他:“答案呢。”
徐长安叹气:“您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祝平娘提前将长剑收回了纳戒,就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选。
从一开始,祝平娘就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选项,只有自愿的……以及被自愿的。
的确。
他回去问李知白,得到的答案一定不会是拒绝。
虽然很奇怪,但是李知白一定会答应祝平娘“监视”的提议……可就算如此,徐长安还是无法做到李知白没有同意就提前答应祝平娘。
这是原则问题。
“有原则是好事,姐姐我也喜欢。”祝平娘合上的眼角开了几分,染上了几分媚色:“那么咱们说好了,回山之后,阿白若是同意了……记得常给姐姐来玉简告知她的动向,听见了没,姐姐小细作。”
“您说的是。”徐长安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可怕。
该说她活了这么多年,果然不是白活的。
“还有一件事。”祝平娘手指轻轻绕着长发,说道:“剑,虽然早晚是要给你的……不过,还是往里头新锻些水灵,你拿着能更趁手。”
所以不让徐长安现在拿走。
“麻烦祝姐姐了。”徐长安扶额。
她真的将一切都算清楚了。
要不要当细作,要不要剑……看起来好像是他的选择,实则都是祝平娘让他选的。
“怎么,姐姐我对你不好?”祝平娘挪了挪身子,想要来抱徐长安的手,不过这一次徐长安没有躲避。
祝平娘当然没有真的想抱他,只是闹他玩。
以往徐长安会躲。
如今他不躲了。
因为他发现了,连他会躲这件事都是祝平娘算计好的。
果然,祝平娘在即将依在他身上的时候,稍稍偏了一下,没有真的抱上去
“你是小孩子吗?”祝平娘略显无奈的,指着他的脸嗔道:“居然要在这种地方扳回一城?”
就不怕她真的抱上去,蹭一蹭他的脸?
到时候看他带着一身胭脂粉,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云姑娘。
“祝姐姐。”徐长安勾起嘴角,随后说道:“长安……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有胜负心。”
虽然输了很多次,但是只赢了这无关紧要的一次,他就很满意了。
“瞧你那点出息。”
祝平娘哼了一声,随后与徐长安对视……两个人都是一笑。
默契还是什么,也都表达的很清楚。
“我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祝平娘重新坐到徐长安的对面。
她让徐长安知道她和李知白感情,让他帮忙做事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就是徐长安自己的事情了。
先从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开始。
祝平娘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若有所指的问道:“长安,青萝那妮子,最近如何?”
“柳姑娘?”徐长安想了想下山时的见面,与祝平娘说了。
半晌后,祝平娘眨眨眼。
“青萝让你给我带个好?”
柳青萝让徐长安告诉她,她在山上一切都好,无须挂念。
“嗯。”徐长安点头。
“……死丫头。”祝平娘捂着脸。
挂念?
她挂念个什么劲?
柳青萝是她送上山的,她能不关注她的事情?
那句话分明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徐长安听的啊。
是柳青萝自己想和徐长安说一声自己过的很好、让他莫要担心。
但是这种话是她不能、也没立场说出口的,便只能借自己的面子。
祝平娘做了一次挡箭牌。
祝平娘对徐长安可以一直赢,在柳青萝这儿却被利用,输了一手。
“姐姐我是这么好利用的吗?”祝平娘呵呵一笑,将视线放到一脸茫然的徐长安面上。
她得给柳青萝找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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