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也有慌张的时候。
可因为她平日里大多数都是这个模样,只有徐长安可以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甚对劲。
他奇怪的看着云姑娘,不知晓是怎么了。
徐长安想了一下刚刚的话题。
是因为提起了魔门的缘故?
可云浅若是因为这个话题而变了情绪,那就更奇怪了,因为徐长安又不是第一次和云浅提起外面的危险。
云姑娘还在北桑城独守空房的时候,他为了给她解闷,就已经将自己在执事殿知晓的修仙界的各种事都与她说过了。
他口中的魔门再可怕, 也没见当时的云姑娘有过一丁点的心神波动。
以至于徐长安如今想起那段时间,脑海里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想起云浅那敷衍和认真并存、听着他说话的眼神。
嗯,只是单纯的听他的声音,至于讲的什么……想来姑娘是没有听得进去的。
“……”
云浅想要轻咬嘴唇,可才上了胭脂,便只能咬了咬牙。
“……?”
徐长安更迷茫了。
云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莫不是因为之前提起魔门,她只当是听故事, 如今进入修行后可能会真的碰见, 所以才不安?
但是不对劲吧。
这可是云姑娘,因为什么不安,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
徐长安睁着眼睛,瞪了好一会儿,然后在万千杂思中总算是理出来一条还算能够理解的线。
云浅是担心他吧。
就如同他方才担心云浅一样的。
毕竟,他和姑娘说了,如今朝云周边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魔门,而自己总是出去做任务……云姑娘是因为这个担心了?
没办法。
这是徐长安能够找出的,唯一的理由了。
“咳。”徐长安轻轻牵住云浅的手,感受着姑娘手指的僵硬,安慰般的说道:“小姐,你也不用担心的。”
此时,自以为做错了事情,心虚的云姑娘被徐长安牵着手, 便好像摸上了烫手的山芋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将手抽出来。
可徐长安抓的很紧, 云姑娘力气小, 拽了一下没有拽的动, 反倒是被徐长安拉扯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入他的怀里。
“小姐,你是怎么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徐长安一脸的懵然。
云浅闻言,心想这当然需要担心,毕竟自己闯了祸。
“是因为朝云周边的魔门?”徐长安按照心中的猜测,询问。
“……嗯。”
云浅犹豫后,轻轻点头。
“还真是?”徐长安叹气,随后松开了姑娘的手,想着应当怎么安慰她好一些。
半晌后,徐长安开口:“小姐,虽说周边的魔门有不少,从局势上来看,所有的魔门都是朝云宗的敌人这一点也没有错……但是真正执行起任务来,并非所有魔门都是敌人。所以……即使我出任务,在经过了宗里长老审核考察之后, 也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的。”
云浅听着, 心想他自然是安全的。
不过有些不太明白。
“并非所有魔门都是敌人?”云浅瞥了一眼窗外的阿青姑娘,忽然起了希望。
“是这样。”徐长安与姑娘简单解释。
——
通俗点来说, 就是目前两方的实力勉强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这种情况下,按照执事殿中师姐的话,在没有发生全面战争的情况下,就算出任务碰见了普通的魔门,只要没有利益纠纷……那大概率是不会起争斗的。
这也算是一个潜规则了。
“听起来有些奇怪。”徐长安说着,自己都不是很能理解:“这与我所认知的魔门和仙门对立完全不一样……但是仔细一想,也能够理解。”
“毕竟,魔门也好,朝云宗也罢,都是人族的修行者……如今外部最大的威胁还是妖族,自己内部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只有局部的摩擦……强行理解,似乎不是不行。”
“是吗。”云浅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空子,不过她依旧有些疑惑的看着徐长安:“你不是不喜欢魔门?”
甚至很厌恶。
“小姐,魔门与魔门是有分别的,就如同朝云宗八方来客一样,大杂烩,什么样的人都有。”
徐长安说道:“魔门内部也有这各种派系,而其中一部分邪修才是如今朝云宗主要的敌人。”
所以,准确的来说,目前朝云宗的敌人不是魔门,而是各种以血肉人魂炼心的邪修。
这些邪修甚至不止出自魔门,亦有一些藏在仙门中。
徐长安本意是想要和云浅说作为仙门中人并非是举世皆敌的,目前核心矛盾只有一小部分人。
但是他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只见云浅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水光潋滟间,情绪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并非是所有的魔门他都讨厌,他不喜欢的只是邪修的那一部分。
若是这样,一个第一席的位置,似乎不能让夫君怎么怎么样的厌恶。
找到了喘息机会的云浅悄悄将心里即将涌现出的负罪感塞了回去。
邪修和魔门是不一样的。
知晓邪修和魔门的区别后,能让她的不安缓缓消散。
“嗯……”云浅点头。
仔细一想,这个掉下来的魔门身份对于夫君来说也是一个有趣的体验吧。
她余光看向窗外的阿青姑娘。
这个女子非是夫君定义中的邪修,所以,仍旧是他可以原谅的、会喜欢的存在。
又因为忽然落到他头上的身份是魔门的第一席,而不是邪修的第一席,所以自己可以不用慌张了。
这么想着的云浅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轻轻牵住了徐长安的手。
姑娘安心了。
——
徐长安:“……”
少年面上起了一抹无奈,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是咽了回去。
嗯,说是这么说。
徐长安自己知晓,他只是说给姑娘听让他安心。
他不关心善恶,只是因为魔门的人不讲道理,对于云姑娘更危险。
所以在他的眼里,魔门可没有几个好人。
自诩为圣教的那些修行者不是偏执狂就是疯子。
就算他们的高层不吞血食,算不上邪修,可……纵容手下以血肉人魂修行的魔门高层,本质上与邪修有什么分别?
甚至若是没有魔门这些高层,那些邪修说不得还不能这般猖獗。
至于说魔门是因为害怕朝云宗,是在随时有可能被朝云宗覆灭的威胁下才尽可能汲取一些可利用力量,甚至对于邪修来者不拒这件事,便不关徐长安的事情了。
反正,说一句朝云宗和魔门非是死敌是假,只是如今有顾虑,双方克制着,没有争斗才是真。
但是徐长安翻阅了卷宗,还有许多的疑惑。
因为卷宗对于双方最高层的两位乾坤境的态度,记载的很奇怪。
那些记录,那种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掌门人……
师姐们阅读时候,对于朝云掌门更是尊敬。
可徐长安读了那些争斗的历史,却莫名给了徐长安一种朝云宗是朝云宗、魔门是魔门,而那两位掌门人与这些完全割裂开来的怪异感。
就好像是两个人端坐霜天的对弈仙人,冷漠的看着下方的蝼蚁打生打死,誓要分出个胜负似得。
“……”
徐长安摇摇头,将一些油然升起的杂乱思绪统统甩出脑海。
只是这些,对于一个才踏入修行的人来说,了解也没有什么用。
这些东西徐长安自己都没有弄得明白呢,也就不与姑娘说了。
总之,她安心就好。
徐长安最后调整了云浅的衣裳,说道:“小姐,咱们该出发了。”
“嗯。”
云浅点点头。
于是她看着徐长安下车去与那阿青姑娘说话,看着阿青姑娘手持短鞭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看着徐长安回到了车厢……怔怔的出神。
“怎么了?”徐长安笑着:“放心,祝前辈是行事利落的人,虽然是宴,却也不会耽搁我们太久,能够早些回去休息的。”
想了想,又说道。
“再说,都是自己人,小姐即便宴上真的困了,就睡好了,不碍事的。”
云浅闻言,杵了徐长安一下,随后指着她唇上的胭脂,说道:“现在可不是困的时候。”
说困,又被他吃了胭脂,强行让自己醒困怎么办。
“我……罢了。”徐长安满脸无奈,搂着云浅的腰,问:“不困,那小姐你发什么呆。”
“在看她的缎带。”云浅望着车夫的位置,轻轻晃了晃脑袋:“与我的一样。”
“能不一样吗,这也是我从那姑娘手里买来的。”徐长安叹气:“不是与你说了?”
“嗯,我知道。”
“知道还说?”徐长安随意和姑娘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我是觉得,她们总是与我有些像。”云浅平静的说道。
李知白也好、祝平娘也好、柳青萝也好,如今包括这个阿青姑娘,也有与她相似的地方。
“什么?”徐长安不理解。
“我也不明白。”
云浅低下头,心道如今的她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比较像谁,但是从缎带这件事来看,是青衣女子先戴的缎带,她后取过来用的。
所以,她才是学的那个人。
而云姑娘本来就是好学的人,所以这十分的合理。
云浅感受着徐长安的手落在腰间的温度,心想难道是因为这些女子在原本的世界线本来都是他的姻缘,所以自己这次被他召唤过来,已经知晓的一切的自己,便会下意识的学这些姑娘身上的特质?
毕竟,这些女子已经告诉告诉了她,如今的徐长安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子。
“会是这样吗?”云浅偏着头,看着面前这个一头雾水的少年,认真的说道:“不是。”
因为他若是真的能花心一些,那才好。
“???”
徐长安挠了挠头:“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小姐,你说什么呢。”
“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云浅摇摇头,随后问道:“我这样打扮,有些像是你喜欢的阿青姑娘了吗?”
“……”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无语:“我以为,小姐将这件事情忘了。”
云浅看着他。
怎么会忘,她这身打扮可是照着徐长安会喜欢的阿青姑娘装扮的,自然会想要越相似越好。
“听真话?”徐长安眨眨眼。
“真话。”
“不像,完全……不像。”徐长安如实说道。
“为什么?”
“因为小姐太好看了。”
阿青姑娘初见给人以清秀、甚至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
云姑娘呢?
九霄中的仙子,与小家碧玉这四个字哪里能沾的上一点边。
“果然不像。”云浅不意外,虽然有些失望变不成他喜欢的阿青姑娘,但是因为徐长安也很喜欢这身装扮,也觉得好看……就不算是白忙活。
甚至,其实都没有怎么失望。
因为云浅在此刻刻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拥有云浅这个名字之后,无论她想要学谁,都只会是云浅,而变不成其他的姑娘了。
兴许,她是没有必要向其他女子学的。
因为无论她怎么变,夫君都喜欢。
原来这就是夫君总说的,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的。
所以……
原来云姑娘想的反了。
不是她要学这些女子,而是这些女子要学她。
——
只有学了她,有了和她相似的地方,才能让徐长安多看两眼。
——
云浅叹气,说道。
“你这么喜欢我做什么?”
姑娘柳眉蹙起,难得的……没有因为他的喜欢而欣喜,反而露出了几分苦恼的神色。
“?”
徐长安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也没有想清楚,云姑娘这忽然的在说些什么。
云浅心想夫君这样喜欢自己,还怎么花心?
不花心,那以后怎么贪心?
不贪心的话,便很容易的就会放手。
她不想他这次放手的这么快。
“我瞧着那阿青姑娘挺好看的。”云浅指着车夫的背影,认真的说道。
“好看在哪里。”徐长安嘴角抽了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云浅晃了晃脑袋,平静的说道:“缎带?”
因为与她相像的地方能吸引他的视线,所以,好看的自然是缎带。
徐长安:“?”
她说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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