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尔博这一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死去。
是的,死去。这就是司徒尔森口中,福克尔博并不愿意承认的他与别人的不同。
宪章系统可以判定纯净的核心人格复制属于生育资源过于稀缺催生的人类自体分裂繁殖进化,可以定义虚无程序是人类文明延续的一种方式。
但宪章系统无权做出虚无程序也是人类的判定,这个判定,只有人类自己有权做出。
福克尔博早已成为了一名,或者说一只一匹一头?他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量词来形容自己,那么就一名吧?一名虚无,虚无程序。
也所以,即使宪卫局没有最高评议会那些破规矩,但福克尔博在犯下丧失自己的碳基身体生存状态的大错之后,即便不会失去公职,也再也无法获得任何晋升。
有了虚无程序属于人类自体分裂繁殖形式的判定,宪卫局不会歧视虚无程序。
这说明,宪章系统判定,如果有一天碳基人类消失灭绝,由虚无程序延续下去的文明,也属于人类文明。
既然虚无也能成为人类文明延续的载体,自然也能成为它的坚定守卫者。
但是,作为碳基人类组成并发展起来的一个团体,在最高评议会代表全体人类做出虚无程序也是某种形式的人类这一判定之前,虚无只能待在自己现有的位置上。
当你从人类成为虚无的时候是什么位置,就永久最高是什么位置,如果犯错会被贬斥,但积累功勋不可能获得晋升。
这是宪卫局对最高评议会在人类社会中地位的尊重。
他们对最高评议会中的每个组成人员都对普通人一样一视同仁,却认可最高评议会这个组织对人类发展的重要性,并尊重他们的判断。
因此,尽管不歧视虚无,不拒绝虚无担任公职,却不得不提防宪卫局被虚无所把控,因为立场身份原因彻底站到最高评议会的对立面。
所以你如果在宪卫局里看到多年积累功勋卓著却始终得不到晋升的人员,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一名虚无,而非碳基人类。
宪卫局存在虚无,及哪些人员是虚无,这在宪卫局内部都属于拥有极高保密等级才可以获知的事情。
司徒尔森能够知道,只是因为他恰逢其会罢了,因为福克尔博就死在他的身边。
甚至福克尔博能成为虚无,很大程度上是他的手笔。
别误会,司徒尔森对福克尔博的碳基部分死亡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促成了虚无部分的福克尔博的诞生。
那是曙光之门成立初期,梦死者碳基身体接连死亡的恶性事件被发现,福克尔博奉命带着当时还是新丁的司徒尔森调查。
凶手是维生局的内部人员。
在果核大开发资源紧缺的重要时期,凶手认为梦死者的存在不过是对人类社会资源的浪费,而予他们以死亡也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所以他秉承自我的正义暗中策划并制造各类梦死者碳基身体的意外死亡事件。
福克尔博很快找到了线索,但他在还没有最终确定凶手的情况下,激进的调查手法与某些毫不留情的辛辣言辞嘲讽严重激怒了凶手。
自觉走投无路的凶手违规运用探索者机体携带枪械进入福克尔博碳基身体所在的维生区,朝他的心脏部位开了一枪。
凶手紧接着去到了自己的维生区,用枪械轰碎了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罪恶的一生画下了句号。
即使的确是一名凶手,在他的心里,他未尝不是在执行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情,并自认为在为人类社会的更好发展背负罪孽。
无情驳斥他的话留给福克尔博去说吧,毕竟只有为此付出最大代价的福克尔博才最有资格去说。
当时,正在与司徒尔森议论案情的福克尔博在梦境系统内的虚拟投影胸口突然出现弹孔并且抽搐着濒死,是司徒尔森临危不惧扛着他的投影一路飞奔到着甲区。
虚拟投影伤害对碳基身体的反馈虽然被阻断,但碳基身体遭受伤害对虚拟投影的影响却从未被阻断。
因为这不仅出现的几率太小,而且也是一种危险预警。
司徒尔森把福克尔博塞进了着甲区并启动了探索者登录程序。
密匙成功的转移到探索者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司徒尔森保住了福克尔博一命,但他似乎并没有赢得感激。
那次的事件导致宪卫局高层震怒,引发了最高评议会维生体系海啸般的大清洗。
最高评议会负责维生领域的决议团成员,甚至都因此丢失了决议席位。
但对于公众层面来说,事件的相关消息却被彻底严格隐匿下来。
因为宪卫局要保住福克尔博。
且不论宪卫局一直以来对待虚无程序的态度,就只论福克尔博是因公殉职,以宪卫局护犊子的传统尿性,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福克尔博也是宪卫体系的第一选择。
哪怕被救回小命的福克尔博已经是一名虚无程序。
他并没有获得嘉奖,相反迎来的是对他手段过分激进的一顿痛斥。再然后宪卫局进行某些调查时,相关人员就有了必须隐藏身份的规定。
只是从那以后,核心处理程序清晰感受过自己心脏遭受重创的福克尔博,虚拟投影体内就开始了无法停止的肌体模拟自我修补。
或许是因为对自我虚无身份的在意,以及自我不当操作为宪卫体系带来麻烦的羞耻感,福克尔博谁也没告诉,一直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进行着自我治疗。
但这次对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及终焉镇的调查,真的能带来彻底自我治愈的方式么?
福克尔博并不如此认为,从听到自己感觉是关键的长时间探索者形态活动他就知道自己不具备执行这种治疗的条件。
作为拥有繁忙公职的宪卫局人员,他不可能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内每天至少一半的时间身处在探索者内。
即使是为了自我治愈所染的恶疾,他也做不到因此而去做出申请,更何况他身染的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的恶疾。
也还好,毕竟那是平克们开动脑洞编出来的离奇故事,能否真的有效只要天和鬼知道,福克尔博的拒绝按图索骥照方拿药未必是什么坏事。
因为机缘巧合与自身情况过于相符的原因,福克尔博毫不怀疑的相信了这个故事。
他并不怀疑这种巧合背后有什么刻意与故意,是因为他的情况在宪卫局内部都很少有人得知。
而他的投影肢体赘生现象,甚至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那并不代表彻底放下怀疑。毕竟3月16这个日子实在太凑巧了些。
他们为治疗响虎所做的所谓整形手术的时间,也实在太凑巧了些。
没有别的辅助证据,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宪卫局可以凭借怀疑行事,但却不是指这种程度的怀疑。
当苦情剧进展到某段剧情,哭得泪眼婆娑的福克尔博果断按下了暂停键,擤了把鼻涕并仔仔细细擦干眼泪。
他又恢复了微笑,合身躺下。
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间了,就算再着迷,也不能影响要保持正常工作状态所必须的充足睡眠。
躺下的身躯中,新生的血痂被压迫,开始裂开并流出鲜血,有新的肉芽顺着裂开的血痂缝隙挤了出来,却被紧紧绑扎的绷带限制着。
只要绷带绷得够紧够厚,血就不会渗出来,赘生肉芽的生长也会受到抑制。
福克尔博在睡梦中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他正在梦中的苦情剧情中利用胸前捆扎的厚厚绷带伪装女性,调戏那些无脑的傻缺剧情人物们。
当他最后解开厚厚的绷带露出真实的性别和前胸后背的赘生组织时,那些傻缺们表情中难以置信的惊讶、厌恶、恐惧都让他觉得愉悦。
你看,只要你用的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坏的事情,一切皆可以成为资本,不是么?
响虎和雅可可依旧住在凯的废车场内,连续遭受数轮人格毁灭性毒舌攻击的凯这会儿早已以自己无比强大的蟑螂属性,不仅满血复活并且摸到了诀窍。
他正在搞一个小型的临睡前茶聚,参与者有响虎、雅可可和他。
雅可可横躺在房车内皮质的长排座椅上,头枕在响虎的膝盖上,像只猫一样的眯着眼睛,时不时用头拱一拱响虎搭在她头上的一只手,以要求那只手动一动。
响虎则微蹙着眉头,在魂游天外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除了搭在雅可可头上时不时要顺着头发摸一摸,或者曲起手指在发丝内挠一挠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捻着块糕点放在嘴边。
据凯观察,这块糕点的位置维持不变已经超过三分钟了,所以他决定推动一下这个进程。
凯停止口中的滔滔不绝,看向响虎的眼睛:“愣着干嘛?吃啊!”
“哦,好的!”
响虎如大梦初醒,不好意思的笑笑,将糕点塞入嘴里无意识的咀嚼着,手上又端起一杯茶维持到刚刚的位置,继续进入走神。
凯毫不介意,继续滔滔不绝的夸耀自己当年的风流艳史。至于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在听?who care?
根据他观察,平克跟这俩小的相处的时候,基本差不多也是这种模式。
对了,这就是凯找到的诀窍,亲近雅可可的方式:抓响虎垫背。
有响虎在,雅可可基本不会太过于不耐烦,会自己去找到自己最舒服的撒娇亲昵方式。
而响虎这小子脾气好,随便你讲什么他最多就是走神而已,或者说基本都会在走神而已,不至于给你什么下不来的台阶。
像凯这种没有办法开展新传奇,只能活在记忆里的老人家,一肚子的得意往事无人分享诉说,憋得几乎疯了。
不是有人说过么?孤独和寂寞其实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的不过是难过的时候没人诉说,所以难过会愈加深刻。
而快乐喜悦的时候没人分享,所以快乐喜悦也会变得好像没什么值得在意(我承认,是我刚想到并告诉凯的)。
这两个孩子听或者没听,凯其实毫不介意,他自己反正滔滔不绝讲得挺爽的,至少不会像终焉其他贱人那样打击他。
“所以当年那个小女生真的是炒鸡炒鸡炒鸡迷恋我的。我跟你们讲啊,我其实对她那一款不怎么感冒的啦,可是我心肠软啊,见不得女孩子难过,所以……”
“所以你就被她爸爸抓起来扔到了这里!”雅可可毫无情绪起伏的平板声线传来,搂头打断了凯。
“呃……”被省略了n多精彩细节直奔了故事结尾的凯被噎住了,好吧也不是不会打击他,只是打击得算没那么凶而已。
雅可可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响虎,之前的洗漱去掉了面上横杠红色油彩的白皙小脸略有些肥肥的,婴儿一样:“困了!”
“哦!”这次响虎很快回神,放下手中的茶杯,弯腰一手在肩下一手在膝弯的抱起了雅可可,点点头跟还噎着的凯道别,送雅可可去她自己的房车。
这是最近雅可可不去坟堆镇的补偿之一,多次商议定下的不平等条约的重要组成部分,每天公主抱送她去睡觉。
放雅可可在床上,细心的帮她掩好被角,响虎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刚想离开雅可可掩在被子里的一只手却伸出来了,用食指点住他的额头。
“别老皱眉啊,你答应我的。”她说,声音里有一点小埋怨。
“嗯,最近有一些事情要想,所以忘记了。”响虎温和的微笑:“过了这一阵吧,以后就不皱了。”
有些承诺的不做到,不是不想做到,而是因为无法做到罢了。誓言之为物,有更多时候重要的是说的时候诚心正意,听的时候心生的感动。
雅可可噘着嘴点了点头,缩回手闭上了眼睛,在被子里惬意的蠕动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哼哼的声音,小猪似的。
房车内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精致的面容,响虎舍不得移开视线,缓缓倒退着到车门处,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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