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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念你入骨

    晋江文学城独发

    ——

    薄幸月失去意识前,就记得要从看台上下去,到终点处给季云淮加油这事儿了。

    醒来时,她被刺目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侧过身才发现桌上放置着一条糖。

    还是她一贯喜欢吃的牌子。

    平时附中对带手机查的严,但运动会两天除外。

    发消息问了一圈才知道,这条糖不是她朋友中任何一个人买的。

    少女的脑海里当即闪过一丝猜测,又很快给否定了。

    季云淮怎么可能会为她买糖?!

    他当时要比赛,估计都没注意到她低血糖晕倒的动静。

    薄幸月在医务室休息到正午,直到光线轻织成网,她从狭窄的床上下来,穿上棕色的小皮鞋。

    不少人穿梭在操场上,没看比赛的就坐在看台,把校服顶在头上挡太阳。

    方茵关切道:“月亮,你身体好了点吗?”

    “没什么大事,我休息会儿吃点糖就好了。”薄幸月眯了眯眼,话锋一转,“季云淮他比赛得了第几名?”

    方茵一怔,解释说:“季云淮他弃赛了。”

    “为什么啊?”她问得不假思索。

    “那我就不知道了。”方茵喝了口绿豆汤,补充道,“不过有人看到他从医务室出来,月亮,他是专程去看你的吗?”

    薄幸月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专程来看我?”

    方茵的意思是季云淮会因为她晕倒连比赛都不比了?!

    她双手抱臂,红唇微勾,站在阳光下气场很强。

    又想,不会他那种乖乖生都喜欢玩儿暗戳戳那一套吧?

    铅球比赛结束后,运动会首天完美告捷。

    二班在第一天的比赛中取得了总分排名前三名的成绩,赵其峰一高兴连语文作业都没布置。

    乌泱泱的人群成群结伴地散了场,欢笑嬉闹声不绝于耳。

    薄幸月知道季云淮这段时间会留下来值周,所以特意磨蹭到班上只剩两个人的时候。

    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朦胧了室内的光景。

    少年站在讲台上,挺直的脊背像是抽条的竹节,后颈的棘突明显。

    她的心思早就不在拿出来敷衍的卷子上,反倒弯唇饶有兴趣地看他值日。

    他做事很麻利,无论是前黑板还是地面,都被清理得很干净。

    季云淮拍了下手心的粉笔灰,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又径直走到教室最后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薄幸月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完全没觉得自己哪一点像是空气,能成为季云淮眼里如此视若无睹的存在。

    她冷淡哼了声,那点儿大小姐的架势又上来了。

    季云淮当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可仍然兢兢业业地擦拭着粉笔字迹,直到黑板擦咣当一下掉落到地面,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少女的小皮鞋前方。

    他微微俯身,想要伸手去捡。

    不曾想,薄幸月直接被惹炸毛了,二话不说踩在了黑板擦上,没给他捡起来的余地。

    少女背过手,线条玲珑,柔顺的长发被扎成高马尾。

    像是最迎风怒放的玫瑰,眼眸里藏着狡黠的光,笑得肆意。

    他早就知道的。

    她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孩子,更多时候漂亮且坏的特质,才是真实的薄幸月。

    只不过,在这场追逐中,她从来不是自以为的猎手。

    反倒是他在阴暗处窥伺已久的猎物。

    季云淮膝盖半蹲,仰着下颚,清冷的眼神像冒着冰渣子,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想拿啊?”少女水手服的裙摆晃荡着,及膝袜至大腿根处娇嫩的肌肤像是铺陈的新雪,白得耀眼。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都像是现在这般。

    她高高在上,他只能匍匐臣服,两人间的界限泾渭分明。

    “薄幸月——”

    少年低低的、带着警告的声音传入耳廓,仿佛是在提醒她别越界。

    薄幸月退回了脚步,婉转轻笑:“你这么紧张干嘛?”

    肉眼可见的,季云淮的脸色变得铁青,周围的气压低到令她莫名心颤。

    说实话,她还从来没见过季云淮生过气,一点波澜和弱点都没有的人才最是可怕。

    少女骨节分明的手轻拽他衣领,俯身过去,凑近得愈发得存进尺。

    季云淮闻到了她身上的花果香气,隐忍得手臂青筋蜿蜒。

    “你想做什么?”他没站起来,只是凝眉不展,唇线抿得笔直。

    薄幸月听到了他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的把握顿时大涨。

    在风雨欲来的前夕,她仍旧一脸的不以为意,稀松平常地问道:“季同学,你衣服上有粉笔灰,你都没注意吗?”

    他衣领的粉笔灰被三下五除二地拍干净了,可耳根也全红了。

    薄幸月双手撑在课桌上,直接坐到了他桌子上,故意不让人离开。

    看起来是有话要跟他讲。

    随之而来的是散落到地上的课本,头顶的吊扇哗啦啦吹着书页。

    薄幸月的双腿晃荡着,对上他视线:“糖真的不是你买的啊?”

    “我朋友们都说没有买。”她缓缓陈述着事实,嗓音清脆,“而且你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的吧。”

    哪怕问出来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她也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云淮别过头,佯装淡定,眼皮都不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薄幸月弯腰将他的课本捡起来,冲他妩媚一笑。

    “还是说你不敢告诉你喜欢我,嗯?”

    她的力气毕竟不可能跟男生抗衡,天旋地转间,就被季云淮捏住手腕,整个人的背部抵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季云淮,你是不是疯了?”薄幸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嫌弃道,“我不想靠在上面,衣服会脏的……”

    她爱漂亮爱干净,绝对无法容忍粉笔灰这种物质。

    而且季云淮刚刚的力气不小,她差点以为眼前的人游离在失控的边缘。

    他打破原有的清冷自矜,撕开外衣,也不过是藏不住心事的少年。

    “我说了,别来招惹我。”季云淮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光亮,声线纯净,带着些许的磁性。

    松开手腕,他转过身,单肩背着书包离开。

    薄幸月望着那道背影,平复着呼吸,鼓着腮帮子:“凶什么凶啊?”

    ……

    回到家,薄幸月迎面碰上西装革履的薄耀舟。

    他神色严肃,正坐在客厅的沙发跟连景平谈事情。

    薄幸月规矩道:“连叔叔好。”

    她跟薄耀舟的关系现在还冷战着,又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连景平笑意温和地问道:“幸月,你们学校开运动会是吧?”

    “嗯,今明两天。”

    “那你们好好玩儿,平时除了学习,也要多锻炼身体。”连景平啧啧两声,“连祁那小子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些什么呢,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跟连叔说说。”

    薄幸月点头答应,在薄耀舟沉默的注视下想要直接上楼去房间。

    恰好,方兰茹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展露出温柔的笑意:“参加完运动会累坏了吧,要不要吃点水果,你姐姐在外面上钢琴课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

    薄幸月心里简直膈应得慌。

    她钢琴弹得好,纯粹是母亲手把手教的。

    可薄初算怎么回事儿呢?东施效颦还是模仿精?她擅长什么,薄初就一定甘拜下风,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证明她哪一点都不比薄幸月差。

    她不管薄耀舟阴沉的脸色,冷嗤一声:“不用,我上去写作业了。”

    薄幸月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都不想踏出去。

    她不喜欢被人管着,中途也就张姨怕她饿,端上来一碗煮好的米线,香气腾腾,引人食欲大开。

    晚上十点,洗完澡,少女的长发还湿漉漉的,瓷白的脸上神情寡淡,正对着书桌上的台灯发呆。

    她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翻动着面前的复习资料。

    运动会一结束就要到月考了,想松懈都没办法。

    先后回复了一堆朋友乱七八糟的消息,薄幸月翻到了季云淮的手机号码。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号码,也不知道季云淮用不用QQ,反正经常看到他在校园里形单影只的。

    盯着那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数字,她突然有了想打电话的冲动,可又堪堪作罢。

    要是季云淮继续生她气怎么办?那她追人的路可就彻底封死了。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跟以前一样,发送了一条晚安问候。

    夜晚寂静,楼道里一丝光亮都没有。

    这里是常年失修的老街区,房屋老旧,基础设施也是旧的旧、坏的坏。

    季云淮拿手电筒照明,走到门口后拿钥匙开门。

    他快速冲完澡,套了件睡衣睡裤,而后右手捏着钢笔,在如牛奶般炽白的光线里唰唰动笔,做完了物理的竞赛题。

    楼下传来一阵阵猫咪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似是习惯了猫咪这个点过来,从冰箱里拿了点猫能吃的,一路送下去。

    那只猫浑身脏兮兮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还是靠他这些天送吃的才好转了许多。

    天际挂着昏黄的月亮,季云淮揉了揉猫咪的后颈,看它依依不舍地蹭着他的裤腿。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既然天上有月亮,你就叫月亮好了。”少年的眼神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眷恋,轻哂一声,“希望我能一直陪着你,月亮。”

    ……

    运动会第二天的赛事同样紧张,转眼到了下午最精彩也是最激烈的班级接力赛。

    薄幸月正好是生理期,每次来都疼得不行,没办法上场后,她披着校服,站在看台上。

    林航劝说道:“你还是别跑了,昨天不还晕倒了吗?好好休息就行。”

    薄幸月收回目光,问了句:“班长,我们班的最后一棒是谁?”

    “季云淮。”林航推了推镜框,“他一千五百米弃赛了,大家投票选出来,他是跑最后一棒。”

    既然季云淮是最后一棒,那在接力赛中肩负的任务就比其他同学更重。

    事关班级荣誉,抽签分配的对手都格外重要。

    好巧不巧,二班正好跟六班、八班、九班一起比赛。

    八班的出场阵容里少不了钟灵,她是练短跑的体育生,专业一出场,女生里面没什么能跟她抗衡的。

    钟灵质问道:“月亮,你到时候给谁加油啊?一边是姐妹,一边是男人,不会那么不讲义气吧?”

    “我感情上支持你。”薄幸月晃着她肩膀,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理性上嘛,当然是希望我们班赢啦。”

    钟灵开玩笑说:“得,发小情谊毁于一旦。”

    比赛前,八班的最后一棒也备受瞩目。

    易立杰朝看台招了下手,喊了声:“附中之光,你赌我跟季云淮谁赢?”

    围观的学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声愈发强烈。

    作为八班的佼佼者,易立杰在年级的人气同样不低,家世显赫,为人有点痞里痞气,但身边拥簇的朋友狠多。

    之前他对薄幸月示好了很多次,奈何少女根本对他这一挂的不感兴趣,转头就去追了看起来斯文清冷的季云淮。

    易立杰同样是有备而来,不管薄幸月赌谁赢,只要他赢下等会儿的接力赛,季云淮保不准会难堪。

    晚风拂面,少女的目光所及全是那一道清隽的身影。

    她趴在看台的栏杆上,踮起脚,纯媚的嗓音掷地有声:“我赌季云淮赢——”

    台下的议论纷纷扰扰。

    “自己班当然要赌自己班赢啦。”

    “易哥,相信你,等会儿秒了季云淮。”

    “……”

    季云淮撩起眼皮,清黑的眼神满是柔和。

    他扫过一眼看台上张扬明媚的少女,是一眼心动的。

    心底像是绽放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想着绝对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日落黄昏,赛场的氛围逐渐凝结,相当紧张。

    枪声一响,各班第一棒就冲了出去,拉开的差距很是明显。

    一轮又一轮,终于轮到最后一棒。

    这时候,二班和八班咬得很紧,两人间的差距不过一两步的距离。

    薄幸月看得心里紧张,不由得提了一口气,眼神紧锁着比赛场上的情况,呐喊着为季云淮加油。

    季云淮的外套在上场前被他随意扔到了草坪上,黑色短袖鼓起,幻化出风的形状。

    少年肆意向前,风华正茂,犹如一支离弦的箭。

    短短几秒钟,他已然反超了易立杰,大步奔向终点处。

    一直跑到赛道尽头,季云淮才停下奔跑,额前涔出薄汗,胸腔起伏着。

    他举起红白色的接力棒,身后旗杆上的国旗始终飘荡。

    霎时间,满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二班——”

    “二班最牛——”

    “季云淮真的是全能吧,太厉害了……”

    薄幸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余韵不歇。

    还用说什么呢?她赌对了。

    无论对手是谁,出于十足的信任,她都只会赌季云淮赢。

    易立杰输了比赛觉得丢人,暗骂了句脏话。

    随后冲季云淮比了个挑衅的手势,挑眉问:“诶,那个谁,年级第一,薄幸月一直在追你是吧,你怎么会不同意呢?”

    “要不这样,你跟她在一起后,告诉我附中之光玩儿起来爽不爽,等她把你甩了,老子也试试找个校花女朋友的感觉……”

    说出这种话时,易立杰用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笑容很是下流。

    他话声不大,所以只有他跟季云淮两个人能听见。

    下一秒,围观的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拉架声。

    都不知道为什么,季云淮这种高岭之花居然跟易立杰扭打起来。

    与其说扭打,不如说季云淮单方面压制,他控制着力道,不会下手太重,但绝对会让易立杰尝到苦头。

    方茵气喘吁吁跑上看台:“月亮,你快下去看看,季云淮跟易立杰打起来了……”

    薄幸月听闻消息后下心头一沉,立马从楼梯上跑下去,拨开围观的人群,驻足在两人面前。

    季云淮不复以往的斯文,眼底猩红,看起来浑身上下满是狠戾。

    至于易立杰被揍得没什么还手的力气,光在那儿骂人了。

    薄幸月喉头微哽:“季云淮,你——”

    “你先跟我去医务室。”

    她二话不说拽着人走了,一路上都还在为这事儿震惊。

    心目中的乖乖生、附中的高岭之花居然有像不良少年一样打架的一天?!

    这听起来可太梦幻了。

    校医拉开帘子,关心道:“同学,是不是跑步受伤了?”

    薄幸月慌里慌张地看他,眼睛清凌凌的,“你哪儿受伤了?”

    结果季云淮一声不吭,伫立在原地,眼神凌厉。

    都这时候了,他还像个闷葫芦。

    她眼尖地看到了少年耳后的擦伤,估计是地面小石子擦过去的,都破皮流血了。

    薄幸月皱了皱眉,手指搭在他腕骨处,“你坐下来,先涂点药。”

    校医摁着他肩膀,提醒道:“同学,我拿酒精给你消消毒,再用外敷的药涂一层。”

    季云淮攥着指节,任由校医处理伤口。

    校医将棉签丢进垃圾桶,仍旧满脸疑惑,“不过这跑步也不会摔成这样啊?”

    “季云淮,你刚刚为什么要打架啊?是易立杰欺负你了吗?他要是敢欺负我追的人,我肯定不会饶了他的。”

    这话听起来倒多了几分仗义的侠气。

    薄幸月又不禁担心道:“你打他打成那样,万一出什么事,背处分怎么办?”

    不过要是易立杰的家属那边找过来,她寻求点路子,估计还是能让这事儿平息下去。

    还没有人想跟薄耀舟作对。

    总而言之,她绝对不会让季云淮受欺负。

    季云淮压下眼睫,气息深沉,只是淡声说:“我不会让你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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