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鹿听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一下周围,在饭局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长辈们有意无意往这里看的目光。
偏偏这人还要在这个时候骚。
好在他们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鹿听晚想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得耳尖发热。
“……”
他什么时候能做!个!人!
而言璟同学非常淡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那颗虾饺放在她的碗里。
“乖乖吃饭。”
“……”
到底是谁不让谁乖乖吃饭啊。
言母像是察觉到这边动静,温柔问道:“我和阿夏是好朋友,以前就听她说过阿晚的事,不过阿晚读书成绩这么好,还会选艺考吗?”
“……不会了吧。”
鹿听晚回答完便低下了头,像只小仓鼠一样咬着虾饺。
鲜虾的爽滑和预计的味道相同,可不知道为什么。
她期待已久的味道,也没有那种好吃的感觉了。
餐桌上静了一会,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话题,连着鹿父这个能说会道的生意人,都停了几秒才把话题接上。
鹿父笑道:“阿晚文化课分高,高考好。
阿晚,对吧?”
鹿听晚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嗯。”
鹿父移开话题:“阿璟和阿钦呢,想要参加高考还是竞赛?”
从一进来到现在,两兄弟像是个陌生人,像是为了不让场面变得更难看,基本不怎么说话。
鹿听晚正对面便是言钦,他慢条斯理地扶了一下眼镜边框。
“竞赛和高考都可以,竞赛那边拿了奖,但是高考可以选择的专业多些,目前还没有决定下来以后想上的专业,阿璟呢?”
言钦这句,问得太有针对性。
两人成绩等多种选择,就差直说“你没得选”。
鹿听晚皱了皱眉,抬头去看言钦的表情,平静淡然,就好像没有说过那些言外之意一般。
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鹿听晚怕言璟生气,正想劝他冷静些,但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闹腾。
言璟似是早知如此,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八风不动。
他朝着言钦挑眉,嚣张和狂傲难掩,话语直白,“啊,我成绩不好,没考虑过。”
言璟说完还不紧不慢地问她,“菠萝包吃吗?”
“……”
鹿听晚松了口气,“那个麻烦,不喜欢。”
言璟调侃道:“小姑娘怎么吃个饭还这么多的事儿。”
“就是不喜欢。”
鹿听晚咬着奶茶的吸管,冰凉的港式奶茶入喉,她刚才的烦躁也一同跟着淡了些。
言璟手指点了点她的桌面,半眯着眼眸,“你没吃多少东西,别喝冰的。”
“……”
鹿听晚眼看着手里面的奶茶被他拿走,放在了他的手边。
她的奶茶QAQ。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引起注意,现在可是非常引起注意了。
鹿听晚刚解决完碗里的虾饺,就发现一道道打量着的目光。
“……”
鹿父咳了一声,看着言璟的目光多了些防备,颇有一种‘自家的宝贝女儿将被人骗走’的奇妙意思。
“阿晚,你们关系很好啊?”
鹿听晚解释:“我们是同桌,比较熟悉。”
鹿父确认似的,“只是同桌?”
“还是朋友。”
鹿听晚随口答道。
“当朋友也挺好。”
鹿父松了口气,问,“你们上个月是不是期中考来着,阿璟考了多少分?”
言父没有家丑不能外扬的意思,十分坦荡,“他啊惯例倒数第一,平常也不怎么读书,三天两头的闹事,经常请家长。
上次期中考当天我还去了趟学校……总之,他那没有什么好问的。
阿钦就考的不错,很稳定。”
“……”
鹿听晚险些被噎住,哪有家长这么对比教育自家孩子的。
她偏头去看言璟的表情,有些冷淡,看不出变化,捏着手机的指尖却能看得出发白用力。
怎么还是这么别扭。
鹿听晚提醒他:“手,不可以。”
“啊。”
言璟缓了一会,把手机放下了。
鹿听晚看着言父,轻声道:“叔叔,言璟有考得好的,期中考他的英语单科是年段第二,只差了第一名一分。”
闻言,饭桌上静了一会。
言父皱着眉,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一般,随后暗着的目光又亮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嗯,因为笔的问题,红榜上没有记录。
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班主任。”
鹿听晚想了下,补充道,“期中考那天,也是因为我才被叫的老师,不是他的问题。”
鹿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阿晚怎么了?”
“有个男孩子开考前死缠烂打,言璟看到了帮了我,然后被举报到了年段室。
他为了保护我的隐私,就没有跟老师说实话。”
鹿听晚解释。
鹿听晚有意看向言父,“不是无故打架,言璟很好。”
她像是怕谁不信,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他很好。”
少女的声音轻糯,温声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甜意,像是能一点点地钻进人心扉里的冬日暖阳。
眼神坚定温柔,全然的保护姿态。
似是有人说一句反驳的话,她便能和人“聊”到底。
“啊。”
言璟懒洋洋地眯着眸,唇边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小奶猫总是。
总是会护着他的。
……
餐桌上,言钦目光扫过鹿听晚,淡声道:“考得挺好,不知道排名变过没有。”
是在说,即便算上言璟年段第二的英语成绩,总排名也依旧是到达数第一。
没有变过。
言母重了些声音,不悦道:“阿钦。”
言钦抿了抿唇,镜片下的眸光似是开始变得模糊。
鹿父打圆场:“孩子嘛,总是会有点兴趣爱好,读书不好也不碍事。
而且老言你家阿璟不是考得挺好的吗,你看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平常对孩子缺少关心啊。”
言父讪讪笑,没说话。
言母:“阿晚——阿姨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鹿听晚回。
言母目光有几分急切,“阿晚,你……你愿不愿意帮阿璟补习啊?”
“……啊?”
鹿听晚没反应过来。
要她给谁补习?
“阿璟的成绩你也知道,今年已经高二了,我想着你们同龄人之间,交流的话题也相对多些,更懂得学习方法应用。”
言母带着几分恳求,“阿晚,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抽个时间给他补习吗?”
鹿听晚:“……”
她给言璟补习,那不就是代表她除了上学的时候,连着放学的时候,都要跟他见面吗!
可是——
鹿听晚长叹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会拒绝长辈的要求,特别是长得好看还温柔的长辈。
言母的长相和言璟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温温柔柔看着人的时候,任是如何都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来。
鹿听把希望寄托在言璟同学那,暗示道:“不合适……吧?”
她不知道言璟的成绩大概是多少分,他不一定有那个必要,要让她帮忙补习把。
少年眉眼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就透露着“那可太合适”的信息。
“……”
不知道为什么。
鹿听晚已经感觉到了她被安排的事实了。
言璟懒声道:“鹿老师补习,挺合适的。”
“……”鹿听晚无语。
鹿父是个极其典型的护短代表,刚刚才听说言璟帮了这家女儿,对他整个的印象就好起来了。
鹿父问:“阿晚,我看阿璟也不错。
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抽个时间去帮一下?”
鹿听晚顶不住一桌人都聚集过来的目光,低头咬着筷子。
“……好。”
……
班会课。
一般学校没有什么通知的时候,老陈都会拿来做些心理疏导。
主要还是根据大考的成绩,一对一的和同学面谈,类似于“最近学习上有什么样的困难”,“有哪里听不懂”,“需不需要帮助”之类的。
老陈的教学理念一直都是“大家都是好学生”,所以即便是这种一对一的面谈,也没把谁落下,他把言璟同学也叫上台了。
鹿听晚的笔头正好戳在小酒窝上,有些小纠结地看着讲台上的言璟和老陈。
少年站在台上,窗外的阳光跃进,为颀长的身影上增添了一层浅金色。
他敛着眸,漫不经心地听着老陈说话,很典型的那种“我知道你在说话,但是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的表情。
鹿听晚长叹了口气。
所以,就连老陈这么唠叨的人都说不动他。
她要怎么给他补习啊!
谢书云来交作业,小声地和鹿听晚说话,“小晚,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看着大佬呢?”
“……没有。”
鹿听晚想到了什么,“小云,你们补习班里有没有什么比较让老师为难的学生,这类学生老师都是怎么处理的?”
“没有诶。”
谢书云摇头,“我上的那个是提高班,大家都为了提高成绩去的。”
提高班的学生大多都是主动学习的那一类。
鹿听晚逐渐没话说,“好吧。”
虽然是一对一的咨询时间,很明显能看见老陈在言璟同学身上花费的时间格外的多,直到下课前五分钟才让他回座位,还是因为临时有事通知。
鹿听晚打量着言璟的神情。
她很少见过在经历过老陈的“唐僧攻击”下还存活下来的人,言璟是一个。
少年的神色平静,先前可以说得上是别无二致,甚至还能注意到她的目光,“阿晚。”
“嗯?”
言璟桃花眸半眯,“我有这么好看吗,从台上看到台下。”
“……”
鹿听晚正因为他烦着呢,想也不想地说:“你可太好看了。”
少年掌心拖着下巴,偏头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眸里映出她的模样,“阿晚,我有件事儿挺好奇的。”
鹿听晚在他眸光里愣了一会,她眨了眨眼睛,“什么?”
“是不是比起我,你更喜欢我这张脸?”
“?”
鹿听晚听笑了。
这都是在胡说什么。
鹿听晚点头,故意闹他,“嗯,有可能。”
“啊。”
言璟懒懒地拖长了语调,静了几秒,眼底的笑意愈加浓重。
不知道为什么,鹿听晚感觉到了某种名为危险的气息。
“小奶猫,我最近为你开设了个业务。”
少年伸手敲了敲她的桌面,商量似的语气,偏生出暧昧的氛围。
“以色侍人,了解一下?”
“……”
鹿听晚沉默了三秒。
她觉得这人可是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能说。
就这句要是放在古代,言璟妥妥的就是个“当红花魁”形象。
“你知道下半句吗?”
鹿听晚揉了揉耳朵,“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言璟毫不在意,轻笑道:“看来是真可以啊,约个时间?”
“……”
约个锤头。
“来!同学们安静一下,这里有两个通知要说!”
老陈高声道,“第一个是之前的英语演讲竞赛,鹿听晚同学成功取得第一名,获得了省级的英语竞赛入选权。
到时候的比赛,如果能拿下前三甲,保送这件事也能定下来了!”
班上立刻就炸出一波言论。
“学神不愧是学神!高二就要能拿到保送的名额了吗!不用高考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不是高二,学神高一就拿到了,不过好像因为好像是因为专业的问题,就没有去。”
“卧槽!神仙读书!拒绝保送绝了!”
有人好奇:“什么专业啊这是?”
“情报有限,不知道。
具体的可能要问学神了。”
言璟没听过这事儿,问:“专业问题,鹿叔叔不让你去?”
鹿听晚点头,听不出什么情绪,“嗯,他不让。”
老陈:“这里还有两个比赛,第一个是设计艺术类的比赛,B大举办的。
大家也都知道,B大的艺术类学院在全国名列前茅,这个比赛相当有意义。
想走美术艺考的同学,不要放过这个机会,要踊跃参加下比赛啊。”
“哦对了雪帆。”
老陈点名道,“我已经帮你报名了,不要怕,适合你的比赛就要大胆上。”
彭雪帆欲言又止,“可是老师,我、我家长……”
老陈:“我和你家长沟通过了,你大胆参加就是。”
他提前了解过彭家家长的态度,这次算是他亲自为彭雪帆争取到机会。
彭家家长答应了,只要这次比赛拿到前三名,就会让她参加艺考。
彭雪帆抬头,有些激动,“谢谢老师!”
老陈问:“还有人要报名吗?”
鹿听晚握着笔的动作一停,短短一瞬间,便继续开始写下一题。
猫眼垂着,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却没看见脸侧的小酒窝。
她不笑了。
言璟想到那天画板报的深夜。
少女因为长时间举着画笔,手里的动作在发抖,却还是在极其耐心地调整勾勒着细节。
那双猫眼里像是自带了星光,亮莹莹地让人移不开眼。
唇边的笑温柔,脸颊的小酒窝晕着糖果似的甜。
在那天之前,他没有见过她那么开心的笑。
在那天之后,他也没有见过她那样欢喜的笑。
真正喜欢什么的时候,会是炙热的,会像是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焰火,哪怕是滚烫的灼伤,也不愿意放手。
也正因为是炙热的,亲手掐灭它的那一瞬,才会是最绝望。
言璟心里泛起疼,像是连着她那份都觉着疼,他嗓音半哑,“你参加吗?”
“嗯,不参加。”
鹿听晚说。
言璟莫名回想到前两天茶餐厅的饭桌上。
她爸说,“高考好。”
言璟皱着眉,“鹿叔叔也不让?”
鹿听晚说话的声音有些轻,正好和老陈的说话声一同响起,完全被掩盖住了。
老陈:“另一个比赛是WERC的机器人竞赛,组队参加,会在市里先选拔一波,再到省级,再到世级竞争,最终的比赛场地会选在国外。
这个竞赛的要求高,只建议有经验,有能力的同学参加。”
“现在这个机器人是就业的热点,社会需要这类人才。
同学们,有想参加的吗?”
言璟等老陈罗嗦过这一波,皱了皱眉,“刚才没听到,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鹿听晚摇头,不愿意再提起这个话题。
教室里的另一头,言钦举手,“老师,我参加。”
“好。”
老陈跟着记录。
“还有其他同学吗?”
老陈目光往后走,看到那个吊儿郎当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在玩手机的身影,“言璟呢?”
班上有同学开始议论。
“老陈问璟哥干什么?
这不是说需要什么高难度经验的同学吗!”
“卧槽该不会璟哥留了一手,他会玩这个吧?
!机器人,这听着也太酷了吧!”
“……”
方阳洲也想问很久了,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前面的声影:“璟哥,参加吗……”
鹿听晚停下笔,她目光移在他脸侧,言璟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全然不应。
她想到那天放学没人时他桌上的放着的那个小机器人,以及前不久他在iPad上画的图纸。
啊。
鹿听晚明白他在画什么了。
她迅速的脑补了一下少年坐在器械前,组装和研究的画面,好像还有那么点……帅。
算了。
他那张脸干什么事儿都是帅的。
鹿听晚咳了一声,提醒道:“老师在问你呢。”
言璟慢半拍动作,听到她的声音才把手机放进抽屉里,漫不经心道:“不参加。”
……
按照今天的安排,鹿听晚就该去给言璟补习了。
因为两家也实在是凑巧就来,汉唐庭的住所,也只隔了一层楼。
鹿听晚磨磨蹭蹭地收着书包,平常她是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今天为了身边的这位大佬——
一看就知道家里连书都没有的神仙。
她收拾了一堆要用的卷子,都是些大概基础的摸底卷,等她到时候确定了他的水平,再去找相对的习题。
鹿听晚收拾的动作停住,有些好奇,“是去汉唐庭,还是去你那里?”
虽然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去汉唐庭,但是她记得他说过,汉唐庭有他不想见到的人。
言璟懒懒地靠在桌边等她,少年人高腿长的,即便是吊儿郎当地站着腰线也高出桌椅一大截。
他唇边勾着笑,“小奶猫,比较想和我单独相处啊?”
“也不是不行。”
“……”
鹿听晚本来是好好的再问一个问题,莫名其妙被他带到一个乱七八糟的角落里去。
“你严肃一点。”
“今天去汉唐庭。”
言璟语调里拖着的笑意暧昧,坏到极致似的,“以后我们单独相处。”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实在是让人遐想连篇。
“……”
鹿听晚被他闹得耳尖发红,小声嘀咕道:“才没有,要单独相处。”
言璟没在逗她,“收拾完吗?”
“差不多了。”
鹿听晚提上那个粉色的书包,还没有背到身上,就突然空了一阵力道,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少年手掌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出漂亮的线条,优越的冷白肤色,即便是提着他那个粉色的书包,也不显怪异。
反而还有种,反差萌。
“诶——”鹿听晚没反应过来,“你拿我的书包干什么?”
言璟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小奶猫,我还在这呢。”
“没有让你拿重东西的道理。”
“唔。”
鹿听晚眨了眨眼眸,在少年眼波的温柔里沉迷了几秒。
她不太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哪有让你拿着东西我看着的呀。”
“小姑娘家怎么这么麻烦。”
言璟啧了一声,把手里拿着的iPad放到她怀里,“那帮我拿着这个。”
“可是这个不重。”
鹿听晚仰着小脸看的他。
少年话里没个正经,“重,那个超级重,重的我都拿不起来。”
“……”
这哪里重了。
轻薄款的设计,非要说起来,可能还没有一本五三重。
鹿听晚真挚问:“言璟,我看起来像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吗?”
言璟俯身看她,和她的视线平齐,像是有意似的,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一会儿,轻笑道:“是挺像的。”
“……”
少年磁性的嗓音绕在耳畔,像是落入湖面的小石子,在心尖荡开波澜。
“那,麻烦阿晚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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