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五夫人此时庆幸万分,狠狠地发作了宁五爷一通。
“说什么皇后皇后,说得仿佛皇后已经是咱家的一样!”她道,“幸好没把菲菲送进宫去!”
和宁菲菲一样被自己的家族作为皇后候选人送进宫里“进学”的女孩子都被皇帝留下了。谁不是奔着皇后的位子去的,结果呢?
大家里尊贵的嫡女,个个都做了妾妇。
别说什么皇妾贵,皇帝的妃子一样是妾妇。更何况嫡女们还不是妃呢,莫说妃,连嫔都不是,只是贵人。
当然大家都明白一开始的低位是为了给以后的加恩晋级留出空间来。
但宁五夫人是个当娘的,她昨日里去了孙家,孙家二夫人哭得跟什么似的。想想在自己家里养得金尊玉贵的女孩子,从此在那深宫里熬日子。弄得她都跟着掉泪了。
此时此刻,就万分庆幸!
菲菲自己看上了小陆探花,跪在她跟前苦苦哀求。这事后来传到了她祖父的耳朵里,她祖父拍板,让去陆家探口风。
往陆家去的人家可不止他们一家。连渝王家都去了。
最后,陆家选了菲菲!
听说渝王家小郡主为这个都发疯了,把自己闺房都砸了。
和别人家一对比,宁五夫人就觉得胸口真是通畅。
她发作了一通,宁五爷讪讪地,道:“现在看来,倒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宁五夫人笑骂道。
女婿是探花郎,过门就有诰命,家里富庶,又是独生子,不必从秀才娘子、举人娘子开始在一大堆妯娌中慢慢熬。
何况女婿还生得那样好看!
若非挑剔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就是女婿年纪稍大一些,可也才二十四五。正是男子盛年,还已经过去了青涩不成熟的阶段,不必陪着他熬到成熟他又对你没了新鲜。
再一个便是家里有个女儿。可总比有个儿子强百倍,而且年纪还小,能养熟。
女孩才能在娘家待几年?好好地教养她,好好地发嫁了,正让人看看宁氏女的教养气度。
宁五夫人越想就越开心。
因着小陆探花要守一年妻孝,两家暂时只是作了口头的约定。但宁家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宁菲菲都不出门了,专心在家里备嫁。
这丫头心情雀跃欢喜,这半年不知道写了多少首诗,那快乐都透出纸背了。
开封陆府。
针线上的把陆夫人的新斗篷裁好了,狐皮、水貂,都是最好的皮料子
装在箱子里,先抬着去了书房给老爷过目。
陆正检查了一下,果然都是最好的,点点头:“去给夫人送去吧。”
老爷爱重夫人,吃的喝的用的,都要捡那最好的往上院送。
针线上的人应了“是”,抬着箱子往上院去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陆正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他刚拿到了最新的邸报,才知道赵胜时被砍了头。后来他跟赵胜时没有再联系,他一直以为赵胜时好好地在顺德府做官呢。
怎么就死了呢?
虽然赵胜时落马的原因和江州堤坝案无关,但他……都拿温氏去讨好霍决了,怎么就死了呢?
陆正本来想弄死温二,结果温二跑了。
他的人一路追也没追上,去青州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温二的影子,只有温氏的大哥和侄子还在牢里。青州那边办得不错,把温二办成了逃兵,料想他也不敢现身了。
陆正本来是松了一口气的。
突然,温家就翻身了!
监察院那个念安跑到青州去了,给温家翻了案。
陆正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念安派了个人来敲打了陆正,告诉他温氏的事情已了,叫他别碰温家。
陆正隐隐有很不好的感觉。
最开始,他还不知道赵胜时背后的大人物是谁,被迫将温氏送了出去。
结果引出了监察院左使念安,这才知道赵胜时要用温氏讨好的人竟然是霍决!
真不知道这个霍决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过温氏,竟被她的美貌吸引,强取豪夺。他令念安来到开封,催促陆正把温氏的葬礼办了,抹消了温氏这个人的存在。
只监察院太过特殊,霍决这个名字听着就让人冒冷汗,陆正连攀附之心都起不了。
且霍决在女色上的名声十分之不好,癖好特殊,据说常常在床笫间折磨死女人。宦官有时候是有这种癖好的,稗史里记载的就有好几个出名的。
那温氏被他看中,大约就是被弄去折磨了。
只温氏身份特殊,士大夫之家的正妻,若叫人知道,怕引起公愤。想来他也不愿意多事,故叫念安来开封扫了个尾。
从此世上没有陆温氏,哪怕在霍决的床上被玩死了,死的也只是个无名之女。
正合陆正的意。
可如今,念安跑去青州给温家撑腰,陆正就懵了。
听念安派人传话叫他“不要多事,别碰温家”的意思,那温氏……莫非还活着?竟得了霍决的宠爱不成?
除了这个,也没其他能解释这件事的了。
想到这个可能,陆正一时不由额头冷汗。
因也怕温氏真得了霍决的宠,借霍决的手报复他。
要不然赵胜时怎么就死了呢?明明都把温氏送给了霍决,讨了好了啊!
越想越是可能。女人的枕头风对男人很有用,不知道对宦官是不是也一样有用。
但陆正又想想,赵胜时虽然死了,念安对他也不过就是警告不要动温家而已。
说到底……这个家里,还有虞氏,还有陆璠,还有陆睿呢。
陆正作为公公,虽然和前儿媳接触不多,可也知道这三个人,哪个都是温氏舍弃不了的。
这么想,心里又踏实了很多。
想了想,陆正溜达着去了上院。
上院的门子上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守着,见着他都赶紧行礼。
陆正进了上房的次间,屋里熏著名贵的香料,桌上琉璃盏里盛着的是刚上市的冬枣和甜橘,都挂着水珠,新鲜着。
陆夫人倚在榻上半躺着,见是他来,缓缓翻了个身,面冲里躺下。
陆正剥了个甜橘尝了尝,满意:“这橘子水分挺好的,也甜。你多吃点。我吩咐过厨房了,拣最好的给你。她们要是敢怠慢你,我剥了她们的皮。”
顿了顿,他又道:“荃儿轻狂,冒犯了你,我已经将她发卖了。书房里的丫头现在都规矩了,再不会有人敢冒犯你。我们陆家,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
他声音十分温柔。
他长得也英俊,虽年纪大了,也是个英俊有风仪的中年人。
如今这院子里的丫鬟换过几茬了,知道得多的,人都不在了。外面听唤的丫鬟都是后来的,隔着槅扇听着屋子里面老爷柔声细语,讲的还是余杭话,听起来就更温柔了。
“温家,已经没了。”陆正说。
陆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这么一句。他根本没想过说这样的话,只陆夫人一直背对着他,仿佛看不见他这个人似的,他心底就升起一股子莫名的恶意,这句瞎话张嘴就冒出来了,连底稿都没打。
果然,陆夫人的肩头颤了颤。
陆正嘴角勾起,有种莫名的快感。
他接着道:“也怪不得别人,他们当百户的,吃空饷,一抓一个准。温二郎来开封,竟连个假也未申办,那边一查,就算作了逃役。”
谎言自然而然地,连贯地就从嘴里温柔地说了出来。就为了刺进那个清高女人的心里,狠狠地刺痛她。
“温家的男人都刺配边疆了,女人大归了。”
“以后青州,没什么温家了。”
“你也可以消停了,别多想了。”
“你好好养身体啊。嘉言一直写信来,关心你呢。他在陛下身边随侍,耗心力的,又要照顾璠璠。你别让他多操心。”他笑吟吟地说,“你要是身体养得好,等明年,我让你过去主持他的婚礼。这一次取的是宁阁老的孙女。”
“从前,我给嘉言娶了个军户女,让你不高兴了。这一次,嘉言自己选的,可是乐安宁家。与我们门当户对,宁九姑娘亦是个才女。这一回,你总该高兴了吧。”
看着陆夫人微微抖动的肩膀,陆正获得了一股难言的愉悦,连先前担心温氏得了宠报复他的焦虑都没了。
“你好好休息。”他温柔地道,“别太高兴。情绪大了,伤身。”
嘴角勾起,负着手,悠然地离开了上房。
陆夫人肩膀抖动。
犹记得那年,小夫妻圆房,听说闹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手拖着手来给她敬媳妇茶。
她端着茶盏,看两人穿一色的衣裳。
从此,嘉言有了娘子;从此,蕙娘有了夫君。
她那时候,喜悦又怅然。
陆夫人捂住了脸,眼泪淌湿了引枕。
嘉言又要有娘子。
蕙娘……还活着吗?
她如今,问都不敢再问。
只有眼泪淌不尽。
京城的十月,风已经凉了。
霍决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城外走走吧。”
温蕙转头看他,用目光拒绝。
霍决看看高远碧蓝的天空和寥寥几朵远处的云。
“其实上月底,璠璠出了趟门。”他道。
“咦,怎没告诉我?”温蕙诧异。
陆璠因为守孝,并不能四处游玩做客。她出门都是往陆侍郎府上去,给长辈请安。
每次,温蕙都提前躲在车里,等着她出门,看她两眼。
这样,她就满足且开心。
温蕙感到困惑,不仅仅是因为霍决这次没有告诉她陆璠出门,也因为……霍决什么时候不叫“陆大姑娘”,改口叫“璠璠”了?
“没告诉你,是因为那天,”霍决道,“我去杀她了。”
空气忽然凝滞。
温蕙只觉得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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