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这些日子事情不少,因为高岷不在,柳中牧场的所有大事都是他在拿主意。眼下各地的紫花苜蓿都在收割晾晒,收成比去年要好上两成,马上面临的牧草收购之事在高峪、贾富贵以及那些零星的牧草商之间的竟争肯定不会消停。
一个是定价、一个是定等,两件事都是大事。而由于陈八去了白杨牧,前些日子又是淡季,检草房管事之职一直未定,这都不是他一个副牧监能做得了主的。
新旧两村已经传出了风言风语,有人说高峪是总牧监高峻、代总牧监高岷的堂兄弟,在牧草的收购上不是明摆着吗?谁能和他比划,谁敢?
刘武想查一查这类风言的源头,可是又无从查起,想与高岷商量一下,可高岷又迟迟不回。这事总要提早谋划,不然事到临头会耽误大事。
他派人去鄯州请示高代总牧监,高岷捎回来信说,他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回来,让刘武看着办,总之不能误了牧草大事。刘武焦头烂额,心说等一个月后,高峻大人就该回来了,这不明摆着撂挑子吗?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高岷没回来,与高白分手后去南边寻找高峻、柳玉如和樊莺的周谯却赶回来了。
所有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周谯,问他,“你到底找没找到他们?”
周谯风尘仆仆,脸也没洗,他看到别驾、高长史、李弥、刘武,以及谢金莲等高峻的家中人都在场,便擦着汗道,“没找到。”
高审行急了,问他,“怎么会?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周谯道,“长史大人,我会骗你吗?与高白分手后我沿着丹凤镇、邓州、襄州一路打听下去,一开始还有位船主父女,他们说看到一男两女是从襄州坐船南下了,可是我再往下追就没有了消息,”
崔氏也在场,她着急的问,“你总该再往下游去打听一下,这种事只要打听船只的下落是不难的。”
周谯道,“夫人,这些我都想到了,但是……在汉江荆州段往后,就没有人说见到过那条船。也许他们半路上下了船走了旱路,这样寻找的范围就太大了。我怕家里着急,就先赶回来报信。”
高长史道,“他们可真是,不知道家中人惦记,还跑的这样远,连个准确的地方都没有。眼下长安的圣旨已经到了这样久,他却音信都无,真是不知道轻重!”
崔氏道,“老爷你不必怪高峻,他走的时候可是所有的官职一撸到底的,一个无官一身轻的人要去哪里谁管得着呢?圣旨的事情他怎么知道?”别驾也这样说。
李弥叹了口气道,“唉,本来我是不大相信这件事,一直在隐忍着不想说,今天看来还是说了的好,也好让大家有个心理上的准备。”
崔氏和高长史都催他说什么事。李弥吩咐他一个随从道,“你去把东西拿来。”
人们都不知道他要拿什么东西,不大一会儿,随从拿来了一副牦牛皮的马甲,思晴一看脸色就变了。
那马甲她太熟悉了!只是现在看来,这副马甲已经被水泡过,连牛皮上边那层自然的光泽都被水泡掉了,整副皮甲看起来僵硬得很,失去了柔软的质地。
李弥道,“我在来西州的路上就碰到了几个人,他们是从鄂州来的,皮甲就是从他们的手里买下来的。我听他们说了汉江上的一件事,有艘南下的大船在荆州段撞崖沉江,人一个都没有救上来……那里水流湍急,人一下去根本就没法救。”
崔氏准笑着道,“李大人,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你怎么就知道要把这副马甲带到西州来?你怎么知道西州有这样的马甲?”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在当阳县酒馆里与李弥的那番话是白说了!她难过,不肯相信这个结果,事情哪能会有这样巧呢就让李弥碰到。
李弥道,“崔夫人差矣,我是看这副马甲做得精巧,知道高总牧监是有护牧队的,想着拿回来让他借鉴一下皮甲的做法。这对于牧场是有好处的,李弥焉能不做?我是看到护牧队的皮甲款式与这一副一模一样,这才起的疑心。”
他说,我若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哪里会隐瞒到这时?
思晴先是捂着脸跑出去了。随后高峻的那些如夫人们一涌而出。她们是相信思晴的判断的。她与高大人在西域这么久,难道还会看错?很快就有隐约的哭声从二楼上传了出来。
高审行大惊失色,他虽然一直看高峻不顺眼,但是高峻能有这样大的成就,升迁得这样快,怎么不都是高府的荣耀?他看到崔氏的眼睛里转出泪花儿,自己也不由得一阵气短。
倒是别驾李大人劝解道,“列位何必如此悲伤,一副马甲而已,本官绝不相信高峻会有不测,不信走着瞧。”
崔氏忙问别驾因何有这样的断言,李别驾也是强打精神,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曾专门请高人给我女儿算过,那人说她富泽深厚,从一而终,百年白……”说罢有些踉跄地起身,要去楼上劝解一下女儿。
崔氏也想起了女儿,她随着别驾也去了二楼上。下边的众人不欢而散。周谯对最后离开的刘武道,“刘大人……”
别驾和崔夫人上去的时候,二楼上的女子们已经抱头哭了多时,她们不敢大声,互相的手紧紧的揪住在一起,她们从思晴的表现上已经明白了全部,高大人已经回不来了。李婉清手里拿着把剪子,哽咽着道,“姐妹们,我先走一步。”
李袭誉喝喊着一步抢上,斥责道,“胡闹,一副马甲而已,我刚刚吹完你和高峻要‘百年白’,你就要寻短见,不怕高峻回来了瞧不见?”
李婉清道,“爹,让我怎么不相信!女儿现在追去了,也许还能在茫茫冥州找到他们!”众女子听了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难过。
崔氏道,“亲家翁,如今就你是个心里没有乱了方寸的,给个主意吧!”
别驾道,“谁都别哭,事情哪到哪儿?周谯回来都没说准话,”别驾知道这些人都在看着思晴,便对她道,“丫头,你是与高峻去过战场的,那里的凶险你没经历过?高峻可是这么容易交待的人?”
思晴虽然心里转不过弯儿来,但别驾的话她听懂了,说道,“伯父,是我不好……一条汉江怎么会阻住他!在西边十倍于我们的敌人都让我们打得一个不剩。”
别驾道,“对哇,就算真有沉船,人不会不见个尸的,我们哪能如此禁不得事,焉知这不是别有用心的人耍的计策!”崔氏听罢,猛然一惊,深感别驾的话有理,这个消息若不是从李弥的嘴里讲出来,她再信也不迟。
李袭誉也是瞪着眼睛愣说,他哪知道什么人的计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看到人们终于情绪稳定,又好言安慰了一阵子,他才慢慢地下楼来。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了门,他感到身上乏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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