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董卓西迁而来已有半月多有余,关中大度田在先皇三位重臣的大力推行下,仅仅过去十日,度田便已经完结大半,被丈量完的主要都是些豪强地主;而剩下的一半,皆是世族豪门之地,极难动之,虽然董卓一而再、再而三的强令三位老将动用武力,但度田进入深水区却是无疑。
而西迁过来的两百万百姓,被归置于三辅三郡以及弘农郡中,现在他们都在翘首盼望授田之时。
其中囊括长安城的京兆郡,吞下约六十万的百姓,目前他们只是分到一些建造房舍的土地,但只要度田令一旦完成,西迁百姓们相信,必然会像传言所说的那样,一户五口百亩良田。
如今的长安城,正在大肆修建中,尤其是未央宫,更是接近修缮完结的地步,相信过不了十日,大汉天子便可入住其中。
而数十万征召而来的关中汉子们,也都是干劲十足,因为他们在此帮助圣天子修宫殿,虽然是有吃有住没工钱,但朝廷已经下令,只要修缮完,授田之时,每人可加得二十亩良田。
原本对于征召有些抗拒的百姓,俱都纷纷毛遂自荐,监工们也是来者不拒,登记在名册上后,每位工人还发一个木牌,上面记录着信息,便于授田之时加田之用。
就在这热火朝天大干之际,一辆马车踏渭水而过,缓缓驶过横们,来到长安城东、西市接壤处。
掀开车帘,妮子四下望去,已至长安城的闹市。
长安市有九,各方二百六十六步。东、西、南、北四市在城中,柳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交道亭市这五市大多设在城外。
而妮子所在的地方,便是东、西市大街上,市的四周有围墙,和里隔开,交易只能在市内进行,为了便于交易,店铺在市内都按商品种类排列,同类商品贩卖者,鳞次栉比,各自排成行列。
一路上,妮子恢复了些许少女本色,这里瞧瞧,那里逛逛,好不乐哉。
“刘公子,天然居到了。”
行至一处酒楼云集之地,精壮的马车夫抬手一指,便是天然居大本营。
步入店内,依旧是浓郁的文雅气息扑鼻,依旧是那五句让长安城所有才子都为之懵头的五句绝世对联。
门口小厮一看大当家到了,连忙上前引路,欲将妮子引入内堂歇息。
“不用了,现在不累,我想四处看看。”
天然居之内,纵多世家子弟在相互争辩沉思着,想要对出一联,倒不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而是为了求名。
因为而今整个关中,最火的事情,除了是度田令外,便是开满各地的天然居,谁也不知道天然居背后老板是谁,但是谁也不会小视这区区酒楼,反正据说这酒楼乃是董卓最亲信的谋士贾诩所开。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妮子席地而坐,看着长安城争闹不休的世家子弟们,嘴角泛出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这天然居,一笔一划皆是出自天子之手,至于为何,一方面是用士人云集之处,作为拱卫司情报中转地,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文雅气息如此浓重的酒楼会是密谍之所;另一个重要的方面,便是掀起关中士人对对联的热潮,好降低度田令带来的庞大冲击。
而今看来,天子之谋,达到了效果。
这些天,整个关中士人阶级,除了被度田令砸的头昏脑涨外,这五幅天下绝对,更是让他们觉得枉费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所以原本被砸得懵逼的他们,一股脑冲进天然居,沉浸在殿堂中,来躲避度田令带来的心碎之感。
刘协也是深刻把握住了士人的心里,很多时候,在他们无力反抗之时,只要让他们醉生梦死,就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方式,因为在关中士人在遭受大变、心灵无所寄托的时候,只要一人挑起,便会有无数人起哄,到时候掀起一场赤手空拳的读书人,对抗满身盔甲的西凉军的大屠杀。
那么对于大汉帝国来说,就是一场惨痛的灾变,堪比黄巾之乱。
而只要士人们心灵有了寄托,那么很多苦难他们都会暂时忘却。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党锢之乱之时,因为两次党锢,已经将清正硬直的士风,变成退身穷处,念营苟全的权谋之气。
妮子押了一口清酒,四处瞧了起来,一阵女子嬉笑的打闹声引起妮子的注意,转头望去,连身为女子的她,都被狠狠地惊艳到了。
只见对面席上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其中一人,一袭红衣,美艳绝伦,面若芙蓉,眉似柳,鲜红的嘴唇不时发出如空谷幽兰的声音,酥软人心,甜如浸蜜。
另一人,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宛如淡梅初绽,清彻恬静,一根淡蓝的绸束好垂肩长发,眉清目秀,清丽胜仙,一股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雅致温婉,表情温暖中却又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文姬姐姐,你若是对出了,就快快去领赏,好羞一羞那些世子~~~”
红衣貂蝉朱唇立马被一只玉手掩住,恬雅文静的蔡文姬嗔怪一眼,微微轻摇头,秀发上轻挽的玉簪,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跟着晃动,恰如雨意缥缈:“貂蝉妹妹,勿闹。”
貂蝉,真的是你么?妮子再次看那个向名唤貂蝉的美艳女子时,就完全被她的艳丽所吸引,心头一震而大呼,好一天下绝色!
董姝和她一比,也不过是米粒之光罢了!
想起天子授的那本书籍,里面便有关于貂蝉的信息,妮子嘴角随即闪现一丝坏坏的笑意。
背手起身,妮子如临立风中,衣袂翻飞,丰姿如玉,高秀的鼻梁挺起,一袭冰黑色的锦袍下,腰间盘着一根蓝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踏踏而行,来到两位美人席上。
人面桃花的妮子,不论是谁人见之,心中都会大叫一声,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郎。
“两位姑娘,在下刘霓,这厢有礼了!”
说完,妮子一折细腰而鞠之。
“刘公子不必多礼,在下蔡琰,这是王司徒义女貂蝉。”
蔡文姬落落大方起身而回礼,却引来貂蝉的调笑:“蔡姐姐这是何为?莫不是在和刘公子行对拜礼?”
对拜礼?也就是夫妻对拜······
蔡琰听完,脸上马上红晕一片,一向冷静且恬雅的她,心头都有些恼起来,没等她拧上一拧貂蝉,便听到妮子玉唇中戏谑道:“在下倒是很想,和貂蝉姑娘相敬如宾!”
夫耕于前,妻织于后,同甘共苦,相敬如宾。
呸,这粉面小白脸,原来是个无耻之徒!蔡琰和貂蝉心中都是一阵唾弃。
“在下戏言,两位姑娘勿恼!”妮子又是一拜而入席,跪坐于两人对面道:“蔡文姬缇萦能代父,堪于男儿比肩,天下谁人不知。蔡姑娘愿同在下对拜行礼,真乃是女中英豪也,在下荣幸之至!”
“公子谬赞了!”蔡文姬听完,拱手回了一礼。
“在下听闻,貂蝉降生人世,三年间当地桃杏花开即凋;午夜拜月,月里嫦娥自愧不如,匆匆隐入云中。”
“刚才不识佳人,多有唐突,还望姑娘恕罪~~~”
说着,妮子舒展开白皙的玉手,原本空空如野的手掌,在一闭一合后,手心上便多了一朵雪艳的红花在风中摇曳。
“貂蝉小姐,请收下赔礼!”
妮子表达歉意的方式极为大胆,大胆到让一旁的蔡琰瞠目结舌,大胆到让一向有胆有识的貂蝉都羞红了脸。
“谢公子!”貂蝉羞人答答地伸手去接,虽然在极力避免,但貂蝉指尖仍旧是触碰到了妮子手心。
“呀~~~”貂蝉连忙慌乱抽开,而后低眉螓首。
“刘公子,不知道这是何种花?”
对着提问的文姬一笑后,妮子便盯着貂蝉道:“此乃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与叶,生生相守,生生相错,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哎呀~~~”
貂蝉赶忙将手中彼岸花仍在桌上,叶落方可花开,花开叶已落尽,貂蝉忽然想到吕布,心中立马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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