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归来
红莲教总议事厅里,成士龙和四堂堂主正襟危坐,态度极为严肃。段青莲表面上不苟言笑,心里却是不屑一顾:红莲教转了个大圈子,最后不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可叹马晴雪自视甚高,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想到申晨旭被马晴雪表面样子骗住了,心里就是一痛。若申晨旭活到了现在,他还会一片痴情、矢志不渝吗?段青莲摇摇头,往事已矣,可惜,只有曾经,没有如果。马晴雪和申晨旭的面庞在她脸海中一闪而过,她不禁又想到了昨日成士龙和曹公公会面的情形:曹公公神情倨傲、不可一世,成士龙满面含笑、唯唯诺诺,若不是想着将和曹公公合作一事过了明路,更有利于以后行事,她才不会费功夫帮成士龙和曹公公搭桥。曹公公冷着脸指责成士龙优柔寡断,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和诚意,耽搁了主子的大事。成士龙陪着笑,将责任全推到了马晴雪身上。想到这里,段青莲就想哈哈大笑,可见人都是自私的,当初马晴雪和成士龙狼狈为奸,私自定计,使白衣入宫,暗地里和太子勾搭上,现在马晴雪不在人世,成士龙见风使舵,一盆脏水全倒在了马晴雪头上,极力为自己解脱,她在旁边都为马晴雪悲哀。不过她竟没想到曹公公做事竟如此谨慎,当曹公公拿出一枚药丸,似笑非笑地请成士龙服下去以表诚意时,她简直想为曹公公拍掌叫好了。按曹公公所说,这药丸名叫“情人酥”,若过一月不服解药,就会毒发身亡,成士龙当时竟毫不犹豫地服了下去,可见确实走投无路,当真是铁了心要跟曹公公合作了。再等片刻,等将那圣女黄练迎了回来,任了红莲教圣姑,红莲教就在自己一手掌握中了。段青莲想到后来,不禁有些兴奋了。她抬起头,看对面那人依然神色安静,就轻轻掐了一下虎口,暗叫自己沉住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忽然门外有侍从高声喊道:“圣女归来。”段青莲心里一喜,心道:可总算来了。一人随即从门外进来,还未走上前便双膝跪下,口里清清楚楚说道:“我教慈悲,广洒余辉,迷途知返,但期回归。”段青莲听那声音不对,正在吃惊,忽见那人抬起头来,只见她白衣飘飘,神情恬淡,双眉入鬓,眼如秋水,不是那白衣是谁?段青莲不由站起来,大声说:“不对,这是白衣,不是我寻那圣女。”
其余三位堂主也是吃了一惊,成士龙却是毫不慌张地说:“我下去仔细想了想,那日李堂主说得颇有道理,段堂主寻那圣女失散多年,谁知底细如何?后来我使人寻了白衣,她迷途知返,情愿重归红莲教,这难道不比那黄练来做圣姑更好一些?”
段青莲不由高声叫道:“我反对,成护法出尔反尔,将我们四位堂主玩弄于股掌之上,今日之事断不能让你一人说了算。”
成士龙淡淡说道:“红莲教现在没了圣姑,自然诸事都是由大伙商量了办,白衣回归,出任圣姑,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李子剑已从见到白衣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听成士龙这么一问,就大声说道:“这个丫头好,毕竟是从思灵山来的,人又聪明,当初老圣姑也是赞不绝口的,如果白衣能担当此任,我自是双手赞成。”
白博文也随着说:“我也是愿意白衣重回红莲教的。”
莫思邪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段青莲早就高声喊起来:“莫堂主,你快说话,你也愿意白衣回来做那圣姑吗?”
莫思邪一阵踌躇,像是难以决断似地说:“此事过于突然,能否以后再议,容我们细细思量一下。”
成士龙淡然一笑:“莫堂主不置可否,算是弃了这票,好,三人同意,一人反对,恭祝白衣失而复归,担了教内圣姑职务。”
白衣闻言,朗声答道:“是。”将身站起,却并不上前,只是站在门口,牢牢将门守住。
段青莲勃然大怒:“成士龙,你是想过河拆桥,今日你休想借势压人,白衣若想回归红莲教,那是门也没有的事。”随手想摸自己佩剑,却想起成士龙以议事为名,禁止诸人带武器入议事厅,心里不由一慌。
成士龙不等她说完,已是红了眼睛,大声喝道:“白衣,将段青莲拿下,为圣姑和红裳报仇。”
说话之间,白衣宝剑出鞘,呼啸着向段青莲刺去,段青莲并不甘示弱,一双肉掌迎战白衣,竟是毫无惧色,旁边李子剑三人已是看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成士龙又是一声高喝:“红莲卫,速将段青莲拿下。”话音刚落,门外几人已是手持武器冲了进来,围住段青莲就是一阵厮杀。段青莲做梦也没想到今日会有此劫,心腹一个也没带,只好希望那人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但眼看着自己就要顶不住了,那人竟动也不动,知道他正在权衡得失,怕暴露了自己,心里一恼,不管不顾地喊道:“你再不出手,我就将你做的事说出来了。”话音刚落,就见莫思邪袖子一挥,一双肉掌径向成士龙袭了过去,成士龙早防备多时,眼见莫思邪身形一动,身子立刻跃了起来,莫思邪一掌击了个空,把成士龙所坐椅子击了个粉碎。旁边白博文见莫思邪出手,也挥拳加了进来,拳脚带风,竟是对莫思邪毫不留情。议事厅里一片混战,只有李子剑莫名其妙,不知大家为何动起手来,呆呆地不知该帮哪一方。趁混乱功夫,段青莲在空中飞起一脚,向围着她的几人踢去,身子却在空中一转,就准备向门口跃去。孰料身子还没转到门口,门外一人手持长剑,冷不防就向她刺来。段青莲身形还没使老,赶紧将身子一扭,那人长剑却刺中了她肩膀,她只觉得一阵疼痛,那人反手一剑,就架在了她脖子上,段青莲定睛一看,原来正是跟她和马晴雪一起曾做过圣女的胡泱雪。她颤着嗓子问:“泱雪,你这是为何?”胡泱雪声音悲愤:“段青莲,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段青莲把眼睛一闭,暗想:总是功亏一篑,原来成士龙早布下了这天罗地网。
白衣和几名红莲卫早持剑向莫思邪刺去,饶是莫思邪肉掌厉害,但寡不敌众,一时间头发也被削去几绺,身上也被刺中几处,样子十分狼狈,他一个不防备,成士龙拼尽全身力气击他一掌,正击中他前胸,他嘴里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平时里一张慈善面容就变得非常狰狞。他一个趔趄没站稳,白衣明晃晃宝剑就指向他心口。
这边段青莲和莫思邪两人已束手被擒,那边李子剑还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会事,只是在那着急问道:“成护法,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成士龙还没答话,胡泱雪就哽咽着说:“李堂主,圣姑和红裳都是被他们杀害的。”
李子剑却是一惊:“此话怎讲?”
成士龙眼睛快要冒火,盯住二人道:“圣姑早发现教内有人起了异心,但却始终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孰料想这两人却施计害死了圣姑。”
段青莲狞笑着说:“成士龙,你说我们害死了马晴雪,你有何证据?”
不待成士龙说话,胡泱雪的声音已经响起来:“那天圣姑的尸体在落樱台被发现后,我就想到,曾依稀听圣姑说过,她和段青莲就见申晨旭的第一面,就是在落樱台,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又听到红裳说见信纸上写着一句‘落樱台上花似雪’,圣姑一见此信,便忙不迭地出去,就怀疑此事与申晨旭有关。”
白博文接下去说道:“泱雪起初只是起了疑心,就偷偷跟我说了出来。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便找到护法,暗中调查。查到后来,我们查到当年的申晨旭竟是病逝了,而最后收他骸骨的,就是段堂主。我们跟护法又暗中观察段堂主,发现她早就偷偷和曹公公勾结了起来,只是没想到段堂主好手段,竟然又说动一人和她一起举事,我们不知是莫堂主还是李堂主。”他嘴里说着,却是向着李子剑歉然点头。
成士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错,我们本想以静制动,待那人自己露出马脚,不想红裳又被人害死,待看到段青莲急着另立圣姑的情形,哪猜不出是段青莲下的毒手?”
白衣声音悲愤,用剑一指段青莲,嘴里喝道:“段青莲,红裳对你言听计从,你为何要害她性命?”
段青莲见大势已去,咬牙切齿道:“那妮子无意中捡得我练习申晨旭的废字,便起了疑心,还威胁我向护法揭发。呸,她以为自己是圣姑就可以在我面前耍威风了,那是做梦。”
成士龙叹道:“是我大意,白白害了红裳性命。待到段青莲将如意算盘打出,我便将计就计,又重新约了曹公公,商谈合作事宜,暗地里使人通知白衣重回红莲教,趁机将段青莲拿下。”又看了一眼莫思邪说:“原来我还担心跟段青莲联手那人今日仍混水摸雨,蒙混了过去,没想到段青莲狗急跳墙,倒把你咬了出来。”他痛心疾首,看向莫思邪问:“段青莲是因为申晨旭一事对圣姑怀恨在心,莫堂主,你又是为何?”
莫思邪脸上没有一丝羞愧之意,反而挺起胸膛说:“成护法,你只知道我每天率人传教,可知传教的辛苦,我说得口干舌燥、天花乱坠,那些愚夫蠢妇们就只知道计较眼前一点利益,说得时间长了,我渐渐烦躁,若以这般传教速度,红莲教哪能比肩释道?曹公公前来洽谈,原本是大好良机,没想到你和圣姑疑神疑鬼,几乎将这机会错过,因此当段堂主在我面前抱怨时,我就生了和段堂主连手的心。至于圣姑之死,原是曹公公不知我跟段堂主在红莲教的实力,想用除掉圣姑考验我们,我权衡再三,只好下了毒手。成护法,我一腔热血,都为了红莲教,今日我宁愿与圣姑偿了命去,但只请你三思,红莲教有此机会不易呀。”
成士龙喟然叹道:“莫堂主,你错了。我且问你,天下之兴与红莲教之兴,到底是哪个重要?”
莫思邪答道:“这二者为何要选其一,我要比翼双飞、一举两得。”
成士龙说道:“如二者能齐全,当真是最好不过。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我宁愿天下兴。你以为我和圣姑派白衣到太**内是要查何事,就是看太子是否能兴这天下,为一己之私便害了天下百姓,这怎是红莲教舍身取义的宗旨?”
莫思邪身体一震,还没说话,段青莲早疯狂笑起来:“莫堂主,你别理他,成士龙也惯会和马晴雪一样,面上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他分明是与曹公公取得了联系,便想将咱们一脚踹开,当真是卑鄙小人。”
成士龙大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段青莲,你蛇蝎心肠,死有余辜。”高声吩咐左右:“将这两人带下去,为圣姑和红裳祭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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