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继位
红莲教化莲池里,整整齐齐码上了一圈四四方方的干柴,马晴雪安详地躺在上面,如同睡去一般。在化莲池四周,成士龙一干人身着黑衣,手持纸做的红莲,俱都哀恸不已。马晴雪一夜未归,待寻到她时已是冷冰冰一具尸体,成士龙当时都红了眼睛,牙齿都要咬碎了,口口声声要找到杀人凶手,为圣姑报仇雪恨,几位堂主都是涕泪俱下,哭得要背过气去,一时间,红莲教上上下下都是同仇敌忾,高呼“报仇”。成士龙问了半天,大家只知道马晴雪接到一封信后就匆匆离去,竟没有一人知道她要见何人?又是谁送了这封信来?而倪红裳只是不小心瞥到信上一行字:“落樱台上花似雪”,其它内容也是一概不知。众人查找现场,也是一无所获。成士龙等人只得准备将马晴雪身后事料理了,再细细查是何人行凶。
成士龙站在化莲池前,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几岁,他走上前去,将红莲扔入化莲池,低低说道:“圣姑放心,我等定会将红莲教发扬光大,那害人的凶手,我也会亲手了结了他。”一面说,眼泪一面纷纷落下。
众人也纷纷走上前,将红莲花扔进化莲池,一时间,马晴雪竟像卧身红莲之上。在这一群人中,胡泱雪和段青莲哭得最是伤心。大家都知道马晴雪、胡泱雪、段青莲三人从小都是在思灵山长大,情谊自是深厚。虽然后来马晴雪和段青莲因为申晨旭有了几分生疏,但时间长了,两人都像是将此事忘了一样,很少再提及此事。胡泱雪最后哭的是不能自己,倒在了旁边白博文的怀里,段青莲眼睛都肿了,嘴里不住说着“到最后才明白姐妹情最重”,高声喊着要为马晴雪报仇,众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都是一阵阵伤心,又想到平时马晴雪端庄大方,待人宽厚,一个个都是痛哭不已、肝肠寸断。
倪红裳站在人群里,也是一阵阵悲伤,这几日与马晴雪朝夕相处,也知道她对自己寄以厚望,教自己从不藏私,正在垂泪时,忽听成士龙低低呼了一句口号,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只听成士龙说道:“
世情混浊,人生苦短。
忽如朝露,净彼红莲。
心动莲动,身灭莲生。
不去不来,无忧无憾。
纵舍我身,亦求成仁。
汝已成莲,幸甚此生。”
红裳知道这是红莲教的往生咒,便随着众人一块低低吟道:“
世情混浊,人生苦短。
忽如朝露,净彼红莲。
心动莲动,身灭莲生。
不去不来,无忧无憾。
纵舍我身,亦求成仁。
汝已成莲,幸甚此生。”
吟诵声中,有人拿火把点燃了干柴,顷刻之间,熊熊大火便吞没了马晴雪,渐渐化成了灰烬。成士龙使人拿坛子装了马晴雪的骨灰,派人送到思灵山去,又安排了教徒查访下届圣女。待做完这一切,成士龙又走到倪红裳跟前,单腿跪下,将一物举过头顶,高呼:“请圣姑继位。”众人都一齐跪倒,齐声高呼:“请圣姑继位。”声音洪亮,如同雷鸣,红裳听在耳里,不由觉得心里颤了一颤,再看成士龙所举之物,竟是一朵玉雕的红莲,她知道这是红莲教的信物,他日若访齐了圣女,其中一半是要随着小圣女一块送到思灵山的,便颤抖着手拿起了这块玉,高高举起来,大声说:“倪红裳定不辱使命。”众人在下面三呼“圣姑”,不知谁又高喊“为老圣姑报仇”,下面是一阵回应:“为老圣姑报仇。”红裳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响亮:“教内兄弟姐妹,我向大家保证,定要揪出凶手,将他千刀万剐。”她话音刚落,人群中是掌声雷动。
待众人散去后,倪红裳跟着成士龙及四堂堂主来到议事厅,众人坐定后,红裳站起身向五人行了一个礼,对着他们说:“红裳年轻,见识不深,还请各位多多指教、多多关照。”
五人赶紧站起身,段青莲更是说道:“圣姑客气了,教内事情繁多,你又是临危受命,可是要辛苦你了。”
成士龙点点头说:“段堂主这话说得甚是,本来按照惯例,圣女身份确定后,是要跟着圣姑五年时间的,今日老圣姑突传噩耗,你这段时间势必要辛苦一些了。”提到马晴雪被害之事,成士龙鼻子又是一酸。
李子剑在一旁大喊道:“咱们现在第一要事,就是要揪出凶手,替老圣姑报仇,现在连谁杀死了老圣姑都不知道,真是窝囊。”
白博文将话接过去说:“这事也颇为奇怪,好好的,圣姑怎一见那封信就一刻不停到落樱台去,那地方现在甚是荒凉,有甚好看的。”
倪红裳歉然说道:“我当时也是无意看到一句‘落樱台上花似雪’,其它并未看到,如果我当时细心,能问圣姑几句,或许咱们就不会如此没头没绪了,再或者,我要是能陪圣姑一块去,说不定也没了这场祸事。”
段青莲赶紧说道:“事情来得太快,谁能料到出了这等事,你也不要过于自责。”
倪红裳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头不禁渐渐感激,又听成士龙说道:“我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圣姑刚继位,要忙的事还很多,若有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六人又在一起商议了些教内事情,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黑下来,成士龙单独留下了倪红裳,四堂堂主知他有话交待,各去忙碌,段青莲临走时悄悄拉了一把倪红裳的手,在她耳边说道:“改天我去找你,你有事莫要客气,尽管开口。”说完就走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成士龙早将灯点起来,灯光映照下,他神情憔悴,形容黯淡,眉眼间尽显沧桑,倪红裳看他如此情形,心里也是一酸,禁不住开口劝道:“护法,你还要节哀顺便,圣姑身遭不测,我资历尚浅,红莲教正是你费心的时候。”
成士龙正要说话,忽然却重重咳了起来,他赶紧拿帕子掩住了口,待咳了一会儿才说:“无事,我将你留下来,就是要跟你说一说教内的形势。”他看着倪红裳,正色说道:“在卞嬷嬷送你和白衣上京时,红莲教也是遇到了一桩大事,有人派手下找到我与圣姑,说要与红莲教合作,做件惊天地泣鬼神可载入史册的大事。我跟圣姑听起来,竟像是要行谋逆之事。那人手段也很是厉害,向红莲教许诺的几件事情,竟都办得妥妥贴贴。但这人却一直躲在幕后,从不露面,只是宫里一个曹公公与我们接洽。我和圣姑左右为难,万一逆了那人,一旦那人事成,红莲教必有灭教之灾,但若跟了那人,若举事不成,红莲教也无存身之地。我们思来想去,就行了一个险招,派了白衣潜到宫里,看当今天子到底性情如何,看他能否顺利继位,又是否能做一个明君。你也知道,白衣外出了十几日,这十几日里,竟是凶险之甚,好在白衣认定太子仁义聪明,于是当机立断面见了太子,并和太子达成约定,咱们替太子找出那潜在背后之人,助太子顺利登基,太子特意赐了信物。现在正是教内关键时候,不想圣姑又身遭不测。”成士龙停下来歇了歇,又说道:“红裳,你初继圣姑之位,就要担起教内这等大事,真是难为你了。”
倪红裳从来没有听到红莲教这等秘事,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听到后来,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成士龙知道她心里忐忑,但还是接着说道:“现在教内形势更为复杂的是,我怀疑有人有了异心,卞嬷嬷护送你们上京时,一直有人伏击你们,好像要夺了那半块圣莲令去,不知是有何居心。而白衣卧底东宫,本是教内机密之事,除了我与圣姑,其它人一概不知,但却又被曹公公一方知道,他们先是派人暗杀白衣,所幸白衣易了容,又服食了‘清风散’,这才没被他们得逞,但在白衣返教途中,对手又在红枫林暗中埋伏,竟是对红莲教总坛了如指掌,知道红枫林是到总坛必经之路。圣姑本亲自安排人手排查内奸,没想到现在又被人害了性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红莲教内奸定是与曹公公一伙人勾结了起来,红莲教现在内忧外患,形势可是复杂得很。”成士龙一口气与倪红裳说完这许多话,禁不住又咳了起来。
倪红裳听他咳得厉害,赶紧上前,成士龙一面拿帕子掩口一面向她挥手,过了一会儿才说:“无妨无妨。”
倪红裳等他咳嗽声定,才向他恭敬说道:“成护法,白衣离教之前,曾跟我特别交待,当今太子少年老成,仁智双全,实是不可多的明君。我虽见识浅陋,但也知天下明君实乃百姓之福。只是现在我刚到总坛,人事尚不熟悉,以后诸事,还请护法指点。”
成士龙见她话说得诚恳,心想:虽然此姝性子活泼,但尚是个明事理的人,在思灵山这些年,果真也是没有白待的。他这么一想,不禁又多了几分心安。两人又谈了会儿话,倪红裳见成士龙神色疲惫,赶紧告辞。待她走后,成士龙展开帕子,上面竟是点点嫣红,显是刚才咳出血来。他重重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成士龙与倪红裳在总坛细细交谈,却不知在京城的三棵松巷子吴家院子里,段青莲也和人谈得正欢。吴家院子正堂里,此时已是灯火通明,灯下坐着两人,一人虽神色冷峻,但嘴角却弯出了几丝笑意,这人赫然正是曹公公,他对面之人就是段青莲,也是笑意盈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两人此次见面,都是多了几分亲切,俨然自家人的模样。
段青莲用手撩了一下头发,含笑说道:“曹公应得到消息,红莲教圣姑已身遭不测了吧?”
曹公不由拍了一下掌,赞道:“段堂主真是好手段,原来我还担心段堂主做不了红莲教的主,怕误了我家主子大事,现在看来,段堂主是巾帼不让须眉,胸中自有丘壑,可惜红莲教让明珠蒙尘,如果段堂主当初做了圣姑,红莲教就不会这么委委曲曲了。”说完这番话,又似随意问道:“我听人说,红莲教新任圣姑由原来的圣女倪红裳做的。”
段青莲闻言不屑道:“这丫头性子天真莽撞,我与她接触得多了,竟是没头没脑之人,已经被我哄上手了,我再与她说几句好听话,管教她服服帖帖。”她又庆幸说:“若是白衣做了圣衣,倒有几分难缠,不过事有凑巧,那丫头被我使手段逼得自行离教,可不是天助我也。”
曹公公正色说道:“我主子做得可是大事,千万不能节外生枝,红莲教以圣姑为尊,圣姑这厢,可出不得差错。”
段青莲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放心,这丫头敢有二心,不按我话行事,我还有后手。”
曹公公点点头,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这次咱们就正式盟约,等事成之后,管教红莲教成天下国教,你想做红莲教什么职位都是使得的”。看到段青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曹公公满意地说:“主子行的计划就是四个字,日—落—江—湖……”随后在段青莲耳边窍窍私语,听得段青莲是点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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