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浓若雪缎,长安城烟锁云笼。
早春彤日睁开了眼,斩开茫茫重雾,将金色光芒遍洒四野,宛若一柄火红巨剑。
剑尖扫临城头,将危耸的箭楼一剖两半,半明半黯,其势不竭,一路直斩,将城墙上的戌卫拉腰横切,有人被刺瞎了眼,举着弯刀纵声喝斥有人从隐影里爬出来,胡乱系着腰带,用手挡着阳剑,囫囵叫骂,奈何乾日临头,骂之无用,随即,反身挥起手中长鞭,将墙角下的一干赤身女子抽得鲜血淋淋。
“啪、啪、啪!”
“哈,哈哈”
带刺的马鞭抽在细嫩的身躯上,仿若鞭笞着草原上的雪白羔羊,乃是一种快意的狰狞。少倾,越来越多的戌卫参与了鞭笞的行列,他们挥舞着带血之鞭,肆意的抽打着,疯狂的发泄着,鞭梢激起朵朵血花。
袁秀一丝不挂的躲在黑暗的墙角,紧紧的抱着双肩,颤抖着惨白的嘴唇,竭力的蜷缩着,好使身子更小一些,不为人察觉。她的眸子依旧美丽,身子犹如光滑细致的丝绸,而姿色更是城墙上数百负妇中的佼佼者。她们便若一堆雪白的肉,每逢日复月出,静候蹂躏。突然,她的瞳孔急剧一缩,不远处的鞭梢带起了一只小巧精致的耳朵,是她的婢女莺画所有。
莺画躺在血泊里,紧紧的咬着牙,身子蜷缩的像只虾米,浑身满布着蜈蚣般的伤痕,她的脸上绽放着樱红的花朵,赛过蔷薇,犹胜海棠。袁秀擅画,最擅描画蔷薇与海棠。
勿要看我,勿要看我,勿要过来
莺画在爬向她,袁秀怕极了,想闭上眸子,却如坠入梦魇般睁大着眼,看着莺画裹在血水中,像条血蚕般蠕动。她爬过来了,伸出了手,摸到了袁秀的脚。袁秀向后退缩着,奈何身后便是肮脏的、冰冷的箭墙,已无路可退。
莺画,莺画,我怕
袁秀不敢出声,秀丽的玉足颤抖不休。
莺画的手上粘满浓血,将那小小的脚抹成鲜红色。她擦了擦袁秀的脚,好似欲擦尽小娘子足上的血迹,焉知却愈拭愈红,惨然一笑,竭尽全力的靠近,枕着小娘子的腿,哑着嗓子,吐着血,喃道:“小娘子,莺画要死了,再也护不得小娘子,小娘子珍重。”
莺画,别死
马鞭起伏犹若毒蛇乱舞,耳际里充斥着怪异的痛呼声,那声音便若硕鼠盗油,吱吱作响,极其渗人。趁着无人注意,袁秀伸出颤粟的双手,闭着眼睛,奋力的将死去的莺画拖起来,遮掩住自己小小的身体。至此,八个婢女尽亡,无人再可护她,唯有自护。
一束阳光斜斜投进墙角,内中有细微之物,如絮翻飞。
蓦然间,她想起了阿姐,此乃长安,她与阿姐乃是汝南袁氏女郎,晋室亡北后,袁氏一族躲入山中,奈何仍未躲过灭天之祸,阿父阿兄被胡人吊亡于树,她与阿姐则被胡人俘虏,辗转千里,流徙至长安。阿姐最喜早春之阳,名唤袁阳儿,美名播于山野,歌声赛过栖树莺儿
“啪!”
恰于此时,一鞭猛然抽来,将身上的莺画尸体抽翻,袁秀晶莹的身子显露于阳光中,暴露于狰狞之眼。而城墙上,已然未有活着的白肉,她们静静的躺在血泊里,等待着
笑声,魔鬼般的笑声喧嚣着,袁秀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掌着粘乎乎的血墙站起来,颤抖着身子走入阳光中,俏立于血滩里,精美的小足纹染血丝,妖艳玲珑有致的身子绛着血朵,魅惑美丽的脸庞仿若玉泽,被阳光漫漫的柔抚,娇弱。她笨拙的展示着婴儿般的身体,花朵般的容颜
“嗡,嗡!”
凄厉的号角盘荡于天,魔鬼的笑声顿止,扬起的马鞭匆匆卷伏,城墙下奔来一骑,高声叫着:“速开城门,速开城门,单于元辅回城,阵斩邵续、段匹磾,荡涤冀州,大胜而归!”
霎时间,城墙上乱作一气,戌卫们胡乱的叩着兽盔,往来奔窜,吆喝着,挥骂着,长达二十丈的吊桥轰然坠地,激起尘沙飞扬,巨大的城门豁然中开,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远方,一望无际的铁骑漫漫铺来,仿若黑水倒卷,直欲吞天噬地。
单于元辅石虎邵续邵续乃是儒雅长者,身材极其瘦弱,戴着陈旧的破冠,蓄着三缕长须,五载前,袁秀曾在山野中见过他。阿父与他交谊极厚,阿父死了,而今他也死了
趁着慌乱,袁秀穿过血肉堆,潜入箭楼中,掀开半躺于胡床上的女尸,钻入床下摸索一阵,不多时,床下冒出个小胡人,头戴狼牙盔,脸上涂着泥灰,脏兮兮的
温柔的阳光翻过高高的宫墙,在古槐树上一荡,绽放束束光辉,束辉眷墙,沿着青墙匍匐往上,吹起窗前细沙,悄然泄下,将窗下的女子揽入怀中。
长安宫极大,袁阳儿极美,纵然置身于二十万汉女中,亦乃其中翘楚。
阳光落于其身,泛着柔和光泽,缓拂于其眼,长长的睫毛微颤时,皓洁如玉的脸颊浅浅扑着一阵光影,微黯。玉人斜卧于榻,眷眷的身姿如水曲流,起伏有致。最是那修长赛玉的腿,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过瘦,乃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
此室极阔,榻连着榻,人并着人,粗粗一眼掠过,成百上千,无一例外皆乃女子。她们是长安宫女,石虎的姬妾,当然她们大多数皆未见过石虎,乃是圈中之羊,可犒三军,亦蓄粮草。
兴许是阳光渐灼,袁阳儿睫毛颤动得猛烈了些,少倾,猝然睁开了眸子,内中未见迷茫之色,唯有深深的悸恸,方才她做了一梦,小妹躺于血泊中,向她伸展着手,无声的求助最是悲凄,直至此时,她犹在颤抖,荡得双峰亦随之而起伏。
这时,一群异族老妇走入室中,“啪、啪”的抽着鞭子,将沉睡中的雪海唤醒,冰冷的眼睛则扫过室内数百只细嫩的羔羊,看着她们牙齿打颤、瑟瑟发抖。为首老妇每指一人,那女子便茫然的起身,默然的接过衣衫,无声束戴。
“你!”
老妇东挑挑、西捡捡,冷凛的眼光细细的搜寻,猛然一滞,干枯的手指定向了袁阳儿。
“是。”
袁阳儿未同他人一般抖擞,慢慢下床,端手于腰间,浅浅一个万福,礼仪端庄,举止娴贵,好似她正穿着华丽的襦裙,浅行于朱廊。
“嗯,尚可!”
老妇挑着阴蛇般的三角眼,将袁阳儿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刻满皱纹的嘴角扬了扬。
“多谢”
袁阳儿再复一个万福,接过衣衫,默默的穿着,稍徐,穿戴整齐的玉人俏立于万花丛中,明艳夺目,不可直视。
老妇歪着头想了一想,虚着眼睛吩咐道:“赐她一枝头花。”随后,又冷冷注视袁阳儿:“若将头花遗失,便以你之头,权充作抵!”
“多谢,阿嬷。”
袁阳儿接近梅花步摇,斜斜插在头上,老妇剜着眼睛一辩,极其满意,冷笑道:“今日乃大捷之日,单于元辅犒赏三军,宫中二十万汉奴需得尽心侍奉荣血勇士,若有人敢予懈怠,嘿嘿”
一个时辰后。
宫城外的长安城,宛若地狱深渊,袁阳儿与数百名颜色娇俏的女子默行于宫城中,步摇辉于阳光,煜煜生影,萝裙拖曳,更增艳丽。
待来到华丽的宫殿,内中已起歌舞声,娇喘气,狂笑声,糜烂声,拔刀声,剁肉声
石虎浑身披甲,头戴金盔,中插两缕四尺长缨,羽缨尾端高高竖起,雄踞于宫殿的最深处,在他的身下,匍匐着几名女人,下半身,未着甲。
袁阳儿宛转着长袖,欲飘冉而进,却被人群阻隔,只得徘徊游离于边缘,秋水明眸四下流连,忽然,眸子一滞,秀足随即缓移,荡向窗下一人。
“是你,袁,袁小”
“是我,吴郎君。”
袁阳儿缩在那人怀里,伸出欺霜皓腕,葱嫩的玉指勾住他的脖子,将胸膛寸寸揉进,轻轻的斯磨着他,缠绵求欢。
吴豫乃汝南人士,出身微寒,现为石勒十八骑之一。八年前,他携裹数千流民窜出山林,投靠石勒,因其足智多谋且骁勇擅战,故为石勒重用。殿中百将,唯他与参军徐光未与女子逞欢,极其煞眼。
袁阳儿
美姿妖娆的袁阳儿,尊贵的汝南袁氏女郎,美人儿檀口吐香,吹气若兰,媚媚的眸子里写满柔情,梁着蔻丹的玉指柔缓的抚弄着他的胸膛。吴豫冰冷的神情渐化,忍不住的掐了一把。
“嘤咛”
入手软滑无骨,吴豫肆意的揉弄着,袁阳儿宛转承欢,低低的喘着,修长**盘上了他的腰,樱红的俏脸紧贴着他的侧脸。
“嘤,嘤,郎君,阳儿,且轻些”
“哈哈哈”
笑声,张扬的笑声,钻入耳朵里,袁阳儿眸子渐尔澄洁,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红晕层层褪却,伸手抚了抚摇晃的发髻,摘下美丽的步摇。
“簌!”
袁秀侍立于宫殿外,戴着狼牙盔,按着腰刀,脸色惨白若雪,身子犹若风中草絮,歪歪斜斜。她唯恐若人生疑,是以便在马靴里垫了些碎布烂肉。方才,她眼睁睁看着阿姐戴着步摇,款款迈入殿中,阿姐美得不可方物,奈何殿内殿内乃人乎?
“啊!”
“混帐,杀光,通通杀光!!”
殿内猛然暴起一声大吼,随后便是连绵惨叫声,以及一声悲鸣。而后,殿外的军士们拔出腰刀,冲入殿中。杀戮,杀戮,无尽的杀戮阿姐,阿姐的头滚于血水中
“锵!”
将将拔出一半的刀卡于匣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袁秀的手腕,匆匆抬首,此人头戴高冠,身披胡袍,拉着她奔向殿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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