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乙出现,文婉仪浑不似方才的凌厉气势,骨瘦如柴的手扣住椅栏,一点点忧惧漫上她的面颊,瞬间想到了善宝。
装个样子还是需要的,她冷哼一声:“萧乙,你是反贼,竟还敢出现。”
萧乙挥手制止:“先不提这个,咱们来说说你是如何同陵王商量,要我去刺杀俞有年的。”
陵王不在,谁信你反贼的话呢,文婉仪怒斥:“一派胡言,来人,把这个反贼抓起来。”
身边的小子过来几个,萧乙动都不动,一掌拍去,前头的那个小子倒了,惯力下压倒身后那个,身后那个又压倒他身后那个,如是,几个小子纷纷倒地,横七竖八,狼狈至极,惹得众木把哄然大笑。
青萍笑得更恣意,指着文婉仪嘲讽道:“省省你的力气吧,而今萧将军是缉拿陵王的有功之人,再不是你说的什么反贼。”
陵王给抓住了?
文婉仪突然看向身侧的长福,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不知,长福这个心腹看来并不中用。
长福素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近做了文府管家,身价高了排场大了,懒得管外头的事,每天神气十足的对着府里的男用女仆呼来喝去,陵王被捕他委实不知,被文婉仪空洞的大眼使劲剜了下,忙理屈的垂头不语。
萧乙详尽的叙述了文婉仪是如何谋杀俞有年的,文婉仪利用俞有年拉拢参帮之人,答应他事成之后,木帮给他半壁江山,俞有年成功将参帮的人拉拢过去,为此,参帮的制墨制炭作坊开工之日没有一人,之后文婉仪反悔,不肯将木帮的一半拱手相让给俞有年,便找到陵王,想让功夫高深的萧乙帮忙杀了俞有年,陵王答应下来,萧乙是陵王的家将,不得不听主子爷的差遣,当街之上将俞有年刺死。
一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直等萧乙落了话音,顿时群情激奋,青萍抛砖引玉的带了个好头,率先指责文婉仪弑杀手足般的本帮兄弟,为了将大家的情绪鼓舞到极致,青萍甚至作势想打文婉仪,后来给文家的几个小子拦住。
俞有年是怎么折磨青萍的,青萍是怎样深恶痛绝俞有年的,外头的人不之情,但谁都知道俞有年是青萍的丈夫,所以她的失态众人都能理解。
凶手都已经认罪,文婉仪实在是黔驴技穷,也就默然面对。
这时胡不成带着一干捕役到了,扭住文婉仪带回了衙门。
同时打入大牢的,还有萧乙。
善宝稳坐翠岫宫,秋煜将今日发生的事逐字逐句认认真真的给她叙述一遍,最后道:“臣已经升堂问案,文婉仪不禁承认伙同陵王指使萧乙杀了俞有年,还在风荷清月杀了祖公望,然后嫁祸给隆庆般的名角沈庭芳,她甚至杀了很多文家的丫头,还曾经买凶刺杀过娘娘您,一条人命就够她偿的,这么多案子,她是万劫不复,娘娘,今晚可以安枕无忧了。”
善宝久久的久久的没有开口说话,只拨弄着错金博山炉里的香料,随后盖上盖子,香气从盖子的镂空处袅袅而出,拂上她微垂的面庞,忽而抬头一声叹,与文婉仪斗了这么久,她突然就要没了,善宝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似乎有些怜悯,想文婉仪机关算尽,最后害了自己,只是她不能死在秋煜手中,纵使祖公略口口声声说不再欠文婉仪什么,即不会再袒护她,谁又能料到祖公略会不会心口不一呢,毕竟秋煜只是个臣子,所以,善宝觉着,文婉仪还是死在自己手里比较妥当。
“秋大人……”善宝将香炉放在案头,站起来道:“今晚,陪本宫往大牢走一趟。”
秋煜似有迟疑:“娘娘,大牢那样的地方还是不要去罢。”
是的,监牢里,哪年没死几个人呢,有罪的有冤的,煞气重阴气重,更何况善宝还有着身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不去大牢,怎么能解决文婉仪的事呢,如今贞烈皇太后已经安葬好,祖公略有匹日行八百的汗血宝马,谁能料到他会不会突然回来,为防节外生枝,善宝道:“本宫曾经进过大牢,不怕。”
她执意如此,秋煜再不好阻拦,于是先回了衙署,知会司徒云英,将衙署重新布防,特别是监牢内外,加派人手,务必要做到密不透风确保善宝的安全。
是夜,一更过,善宝坐着朱轮华盖车出了行在,林风带着一干侍卫亲自护佑,车子碾着行在前那青色条石铺成的路,善宝打开车窗的帘子看天,乌漆墨黑的,没什么看头,但对于她,就像是重见天日一般,成为皇后娘娘,搬入富丽堂皇的行在,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她命好,谁又知道,善宝的感觉却像是在蹲大牢,而今她的笑话少了,言语冷了,态度硬了,整个人有些颓废,浑不似当初那个古灵精怪,开朗又开心的善宝,所以她厌倦了做皇后娘娘。
林风关切道:“夜里风凉,娘娘当心给风吹着。”
这种关切也是善宝不想要的,曾经她与祖公略在长青山幕天席地都能睡着,如今吹吹风都有人管着,这日子过的毫无生趣,偏不撂下帘子,就让风使劲的吹。
随行的茯苓道:“娘娘不管自己,也得管管小皇子,可不能由着性子来。”
少数服从多数,善宝唯有将窗帘子放下,懒懒的倚靠在车壁上,忽听外头茯苓低低道:“听说萧将军也给抓了起来,娘娘今晚可是要去看看?”
善宝眉心一拱,怫然不悦,觉着茯苓关心萧乙有点过,更觉着她这个侍女一言一行超越了本分,故意反问:“你觉着呢?”
外头有一会子沉默,继而茯苓怯生生道:“奴婢觉着,萧将军是抓了陵王的大功之人,将功抵过,也不该打入监牢的。”
善宝冷冷一笑:“萧将军有你这个红颜知己可真是他修来的福分,作为未婚妻表姐她都没这么关心过萧将军。”
前车之鉴,一句话惊得茯苓跪了下去:“奴婢只是替萧将军抱不平,没有其他用意。”
善宝感觉到她是跪下了,也不吱声,也不说起来,车子继续前行,马蹄哒哒,走了一阵善宝掀开车窗的帘子望出去,见茯苓直直的跪在夜色里,善宝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养神。
后来听说茯苓那晚于行在外跪了一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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