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道:“本来我们摘两筐菜,正要给菜地浇水。于烟杆带着青梅来了,叫我们别忙浇水,得摘好多菜回来,说三小姐来了,要摆洗尘宴,一共要摆十三桌。听他这么说,两筐肯定不够,我便去推板车。没走几步,只听于烟杆说‘青梅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帮着摘菜?’我回头一看,青梅蹲在白菜地里呆头顺脑的不知在想啥。
“于烟杆扬起长长的烟杆向她身上轻轻打了一下,说‘你再不动。我真打了!’青梅连忙抱起一个白菜。我继续往回走。没走几步,只听于烟杆又叫起来‘死丫头,怎么又呆了?难不成你娘来勾你的魂头了?’
“我又回头看他们,青梅嘟哝道‘昨晚是梦见我娘了,她来看我,怎么会勾我魂?’于烟杆笑骂道‘那你这没头没脑的样子?’青梅站起来冲他道‘三小姐头回来。我看今晚厨房里也弄不出什么好吃的。不如平素有时我哥他们从山上捡回来的野蘑姑特别。这些白菜呀萝卜,别说三小姐不爱吃,我都不喜欢吃。’
“于烟杆笑骂‘穷丫头还嘴叼?这半下午都过了,你想上山采蘑菇不成?’青梅道‘三小姐难得来一次。原来乔妈妈教了我一道野蘑烧肉。反正今天厨房人多,我看这菜地也不差我一个小丫头。于大叔,干脆让我上趟山。顺便我看山上的野金梨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摘些回来,早上可以给三小姐做野梨粥,乔妈妈说的这粥鲜美得很。’
“于烟杆又拿烟杆打她,‘这半下午的你一个人上山,万一摔倒怎么办?你这不是添乱吗?要去也等明早晨派些大人去。’青梅抓起个小筐子,边跑边说‘你们这些人对三小姐没诚意!’说话间跑出很远。于烟杆连忙追上去。我没管那些,只管回后院取板车去推菜。等到我取了板车到菜地,地里只有梁地瓜,也不见于烟杆捉到青梅回来。”
吕安贵气得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直翘,“梁地瓜。你说说当时的情形。”
梁地瓜嗡声道:“前面都是马四说的那样。他去推板车了。青梅跑得飞快,于烟杆没命的追,竟是追不上她。正这时随三小姐来的一位兄弟来找青梅,我往山那边一看,青梅和于烟杆这一会就不见了影子。便指着双驼峰告诉他,说于烟杆和青梅上双驼峰了。他听说后看一眼远处的山峰,便大步回了院里。接着马四就推着板车出来,说大家都说三小姐生得好美丽,看着象仙女一样。我没见过三小姐,便没搭他这话,只是和他专心摘菜。”
这么说青梅是自己要上山的?
陶冶冷笑道:“吕庄头。后来不是你也派人上山去寻了吗?”
吕安贵拍下腿,叹道:“听说三小姐找青梅没找到,所以派了魏家华等六个人从两个方向上山去寻找他们。天晚了还没回来,想双驼峰大可能错过。不过有六个大汉在山上,也就没有多想。谁晓得青梅这么顽皮,竟然跑到鬼哭崖上去了。那里的野果和野菇的确多,可是那地方险,不吉利,平常很少有人去那里。听田六娃这么说,得再派些人上山去。”
说着向下面高声点名,“马老大,马老二,马老三,你们三兄弟快带人上山,去鬼哭崖下帮着魏家华他们找青梅。也许没有田六娃说的那么倒霉,那崖下有乱石,有荆棘,有草丛,那么高摔下来,她人小,谁晓得一定就落到乱石上?那滩血也许是经过的受伤的动物血!”
“我们这就去双驼峰支援魏家华他们。许老二许老三,还有钱家父子,汤家父子,你们都回自屋里把火把备足,跟我去双驼峰寻人!”一个粗阔汉子从中间的席桌里出来,向众人大声说话。
“马老大。你们也得小心些!”
“我们会带防身武器上去。”
有**个人影站出来,跟着马老大跑出理事院。
恩胜和文奇看一眼荣儿。
“接着吃饭,等外边的人回来的消息。”
田老六的消息很不妙,荣儿不想让吕安贵看出情绪,一派淡然,转身回到大厅继续吃饭。
吕安贵招呼大家接着吃饭,回到自己坐的座位,心里却是有点森然。这三小姐不过十三岁,遇上这样的事,竟如此镇定?
气氛变得更加寂静,连吃都没人敢吃出声,有的人甚至不敢再吃。
荣儿吃些东西,便放了筷子。
出了事,大家都没心情。她不吃了,别的人跟着都不吃了。
语琴便叫吕安贵收拾了桌子。
“大家都各自歇息吧。山上有人回来,通知我。”荣儿回了屋里。
**
已经戌时,山上仍没有人回来。
荣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在灯下玩看着那株野大烟。刚才在书上找到它的介绍,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天仙子。
这药闻着有些特殊的臭味。
但这药让她想起了前世毁容后的许多事情。
屋外语香和语琴还在小声说话。
陶冶他们都还没回来。
今夜,青梅的事令很多人难以入眠。
忧,有什么用呢?
荣儿收捡好书,听外面说话的声音消失,自己弄暗桌上悬挂的灯笼,躺到床上,没一会迷迷糊糊就要睡着。这时心口里感到不适,有些闷,有些疼的样子,一下醒来,坐起身。
脑里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未来世界的事。
阿北——
想起阿北,心里痛得更厉害。
哎。你我已经时空各异。
爱,又能怎么?
荣儿努力疏淡那份无法在今生延续的爱情。
越疏淡,心中越痛,痛得闭上双眼,全身蜷缩。
一只手不由轻抚足底的蝴蝶记号——
眉心处忽然一闪,好象置身一片黑暗,四周黑漆漆的,隐隐有些焚烧过的废墟。这是哪里?猛地睁开眼,却见屋里悬挂的灯笼发着很淡的光。
错觉了?
心口依然疼痛。
莫不是蝴蝶记号的关系,和阿北有着时空隔离的感应?
他知道尹蓉蓉死了,一定会很难过。一定是他在为自己难过?
捧着心口,痛苦中有一份难言的甜蜜。
闭上双目,却是又猛地一下见到那个黑漆漆的废墟。奇怪,怎么是这样的幻觉?我应该见到阿北才对。
正这么想,眼前飞过一只萤光蝴蝶,黑暗中有了点光亮,把那片废墟映得有些可见。细细一看,中间贮立着一个残破的塔像。
再睁开眼,依然是在屋里。
再闭上眼,又置身于废墟之中。既是幻觉,如同做梦,便让意识的自己向那塔像走几步,萤光蝴蝶飞到塔像上,照出一个残破的人头,因被大火烧过,已经面目全非,难识其形,从身形看颇为动人。
视线向下,蝴蝶跟着飞低,映出塔像下面长长的蛇尾。
荣儿倒退两退,吸一口凉气,睁开眼,抚一下额头,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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