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李志狄眯起小眼睛,带着疑虑看向范公公。只是在那张明显有着不耐烦的油粉面上,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老道封无尘,是来伸冤的!”
“伸冤?”李志狄不屑的低头看了一眼,抿起嘴唇挑了挑额角,“没看到本官正忙着吗?有什么冤屈先候着,等有空再审!”李志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便有衙役要将封无尘赶出公堂。
谁知看似文弱的老道士面对两个莽汉竟然没有半分惊慌,他瘸着半根腿泰然自若,轻轻一闪就躲开了衙役的推搡。紧接着,瘸老道猛然转身,手中拂尘一甩,顺势将衙役带了两圈又送了回去。“老道正是为此事前来伸冤,大人不想听一听吗?”
“野道士,休得放肆!这已经够乱了,速速退下!”
封无尘听到李志狄骂他野道士,脸上顿时露出不喜之色。他踮起脚尖,瞪着眼睛大声说道:“老道师出紫云殿,岂是无名野道士。当年师兄封无禅为永乐帝射出紫金箭时,还没有人敢称紫云殿为野道呢!”
听闻紫云殿,李志狄着实一惊,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道长既然为此事而来,还请细说,本官为了这桩案子可是费尽了心思!”
扑朔迷离的金家贩卖军火案似乎就要有些眉目,可是李志狄的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这老道士并不像为金池而来,他更像是带着另一番目的,想要将金池置于万劫不复。
封无尘的出现同样让琳琅心里一惊,她自然认识眼前的瘸老道。若不是玉琳琅当年出手相救,封无尘恐怕在紫云殿就不仅仅是打断一条腿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十年前师兄射出紫金箭,便料到金城会遭此一劫。先帝本应定都于此,却因林家迁怒金城。试想当初,参与靖难之役的都知晓永乐帝的手段。当年金城没有被屠城算是大幸!”
在众人各自思索时,封无尘娓娓道出了十年前的旧事。此言一出,顿时勾起了人们早已忘记的惊惧。十年了,一些人早已将之遗忘,一些人却封在心底不愿提及。
金池与李志狄同时扭头看向封无尘。两人阴沉着脸,想从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中看出他到底知道什么。
“道长想要说什么?这与此案又有何关联?”李志狄拉下脸心中万般不悦,当年之事大有隐情,况且他也是参与者。此时被封无尘说成是上天的报应,自然有些不适。
“老道本无他意,这些话都是师兄圆寂前告诉我的,他托我亲自抵达金城,将此事告知黎民百姓。该来的已经来了,林家上百口人的性命也该偿还了!”
封无尘说完这些顾自走了,只留下一众人愣愣地站着。
“砰!砰!砰!”
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着胸口。谁也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肃穆的公堂变成恐怖的回忆。更让人惊惧的是这回忆带着血腥,带着未知的仇恨。
“老爷,老爷,我们来为您伸冤了!”
突然,三姨太的声音打破这压抑的寂静。她冲进公堂看到众人脸上异样的神色不由得愣了愣神。只是片刻,迟疑便被心中的喜悦冲散。她扑通一声跪在金池身旁,抬头看向李志狄。凌乱的发丝脱离了惊鹄髻,歪在肩膀上起伏不定。
“李大人,民女……”
话说道一半却卡住了,三姨太脑中急速思索,一张俏脸憋得通红。须臾便整理好思路继续道:“昨夜,有人见到白书垣带着一些人抬着三个大箱子从街上行走,那人声称,当时白书垣行迹鬼鬼祟祟,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民女推断,他是搬了箱子放入金家棉仓,继而放火,引出一系列的事宜,还请大人明察。”
三姨太说完扭头瞥了一眼琳琅,歉意的眼神波光流转。她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到了金池身上,对琳琅的事情却一筹莫展。
琳琅还以微笑,摇了摇头,静静地等待着李志狄的判断。
“传证人!”
在所有人被搞得手忙脚乱时,老练的李志狄率先清醒。他甩了甩头,大声说道:“若真如你所说,本官自然会给金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事情发展至此,李志狄对白书垣是充满惧意,他宁愿保住金池,也不想再给白书垣任何机会。
不消片刻,一个头上戴着黑色方巾,穿着土色棉袄的人唯唯诺诺地走进公堂。他乍一进门,一股浓浓的豆花味随之而来。
“哦,是卖豆腐的刘安啊,给本官说说昨晚你看到了什么?”李志狄放松心情,翘起了二郎腿。
堂下刘安哆哆嗦嗦,贼眉鼠眼地瞟来瞟去,看到金池时眼角却闪过一丝怨毒。听到李志狄询问,顿时吓得摊在地上,抬起双臂,惶恐的哭喊道:“大人,你要为草民做主啊!是虞鄯,虞鄯他非要逼着草民这么说的。”
“什么?”李志狄皱起眉头,看了虞鄯一眼,他同样面露惊色,似对刘安的变故始料未及。难道另有隐情?“刘安,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说了谎话,本官断然铁面无私!”
“大人,冤枉啊,那天草民起早做豆腐,确实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搬着三个箱子进了金家药铺。但是外面天黑,并没有看清是谁!后来虞鄯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打探到家里,并且让草民作证说是白书垣干的,其实草民什么也没看到!”
这句话顿时令所有人为之一惊,金池嘴角抖了一下,稠密的胡须根根竖起。若真的如刘安所说,三箱火枪藏在了金家药铺,即使李志狄相信自己,金城的百姓也不会再相信了!只是,金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白书垣怎么就和金家药铺有联系呢?是朱蓉吗?
金池将目光转向琳琅,她同样一脸诧异,对刘安的话难以置信!
“刘安——!”
三姨太凤目圆瞪,指向刘安小手气的不断颤抖。她声音沙哑,转而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刘安,你,你好好想想,再给大人说一遍!”
李志狄小眼睛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媟笑,他看了金池一眼,迅速吩咐道:“去!封了金家药铺,任何人不得出入!”好一个白书垣,缜密的布局将本官都套进去了。李志狄心中想着,阴辣的目光一一扫过公堂外百姓,这些人中肯定有白书垣布下的眼线。
“不,大人,当初刘安真的不是这么说的!”三姨太泪眼婆娑,不断地磕着头,颤声说道:“大人,不能封金家的药铺啊!”
“报——!”
今日对金池的审问断是乱的不可思议,李志狄刚抬起他沉重的屁股,想要去金家药铺,那厢又传来长长的报备音。
“报大人,今日送奏折的传信兵已回,他带回了布政司的批阅!”一青袍衙役高举着奏折奔到公堂,单膝跪地,低头将奏折呈上。
“布政司?”
李志狄抬起的身子重重的坐回椅子,狐疑的接过奏折打开阅览。肥硕的脸上霎时间表情非富多彩,最终却阴沉了下来。他的奏折是送往京城的,目的是交到李如云的手中,让她回来帮金池一把,不知怎么竟然跑到了山东布政司,这突然的变故顿时让李志狄无从下手。
“李大人不准备公布一下布政司的传话吗?”不知何时白书垣再次站在公堂外,他得意地笑着,推开人群踱步走到金池面前,弯身看了一眼,又点头看向三姨太,啧啧赞叹道:“还真是为了他煞费苦心啊!只可惜你当年选错了男人!”
不羁的话回荡在公堂,金池和三姨太同时一愣,接着脸上布满阴云。
“白书垣,你到底什么意思?”三姨太冷颜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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