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风雨过后,陆家宅院里草木七零八落,四处可见整理院子的丫头婆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的自然便是进门不久的陆大少奶奶。
留儿是三小姐院里的洒扫丫头,平素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和小姐妹们聊聊天。
陆子娇院里的一颗老槐树昨夜被雷电击倒,娇气的三小姐被吓得哭了半宿,一大早便使了侍卫拉走了槐树,剩下清理的活自是不好再让侍卫去做,于是留儿几个便被派来打扫院子。
“你们听说没有,大少爷呀,可疼咱们那位大少奶奶了呢!”
留儿本正打着呵欠扫叶子,听了这话,立马丢了扫帚凑到说话那丫头的身边,从袖中摸出一块糖来塞到丫头手里“素儿,快和我说说,是不是昨晚出了甚么事?”
素儿嘴馋,伸手接了糖,又左右为难“留儿姐姐,你也知道,我是大少奶奶院子里的,我们院子本就人手不够,是嬷嬷使我来借东西,这就要回去了。”
留儿一拍手“这不打紧,我同你一起去可使得?反正满堂院离我们玉娇阁远得很,甚么话都说完了。”说着将手里的活交给小姐妹,亲亲热热搂了素儿往回走。
陆子谦和如意的新房便是满堂院,取的自然是子孙满堂的意思。
留儿和素儿边走边说,清晨鸟鸣啾啾,为灾后的院子多了几分活气。“留儿姐姐,你说昨晚那场大风雨怎地那样吓人,我躲在屋子里都嫌冷呢!”素儿说着还抖了两下肩膀。
留儿应和着“可不是呢,我们小姐吓得不行,昨儿半夜,愣是把玉娇阁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都唤去正屋,陪了小姐一晚上呢。”
素儿同情道“昨夜没休息好吧?难为姐姐这么早还要上工。我们满堂院也是折腾一晚上呢!昨晚大少爷抱着大少奶奶回来的时候,脸色可坏啦,能吓死个人!”
留儿立刻就精神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天老太太罚大少奶奶……”
素儿拍了拍大腿“可不是嘛!你说老太太怎就那么狠心,咱们大少奶奶玉一样的人儿,竟也舍得罚的那样狠!我听熬药的丫头说,大少奶奶昨儿在祠堂跪了一天,晚上又淋了雨受了惊吓,这才病倒的,大少爷一直陪着,晚上还是少爷抱了少奶奶回院,自己都湿透了!”
留儿扬了一边的眉毛“那这么说,大少爷可是很紧张少奶奶罢?”
素儿点头“那是自然,你是没见到昨夜少爷的样子,还没进院门,就喊了春桃姐姐去叫郎中。”说着还捏了嗓子,学着陆子谦喊了声“春桃!快去叫郎中!”
素儿学的惟妙惟肖,逗得留儿哈哈大笑,两人很快便转过玉娇阁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往满堂院去了。
假山后头是个小凉亭,位置隐蔽,平日里极少有人去。
此时亭子里,坐着两个人,正是陆二小姐和她的生母,姨娘宁氏。
余氏治家甚严,自陆子玉出生便抱了在房里养着,平素和大小姐三小姐一视同仁。
然宁姨娘隔三差五便来看望陆子玉,最爱和女儿说的便是下人们背地里的尖酸言语,哪个对她不敬,抑或是哪个短了她用度,还不时哀叹自个儿的姑娘是个庶出。
余氏没理由拦着宁姨娘看望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陆子玉的性子便敏感多疑,刻薄无礼。
母女两个在亭子里,将两个丫头的话听了个十成十。
陆子玉手里绞着帕子,恨恨道“姨娘,你听那两个丫头说的,傅如意那个狐媚子,才进门月余就把大哥勾的魂儿都没了!”
宁姨娘奇道“子玉怎地这般说?你大嫂欺负你了?”
陆子玉摇头“那倒没有,我……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不过一个乡下的土丫头,怎配得上我大哥?大哥文武双全,相貌堂堂,那唐家千金都配不上,何况她傅如意?”
知女莫如母,宁姨娘见陆子玉那样子,心里不由一惊,难不成……
便试探道“子玉,年后你便要及笄,是时候该说个好人家,家里这些子事不需理会。”
陆子玉含了泪,站起来跺了跺脚“我不!我偏要傅如意出个大丑!让大哥再也瞧不上她!”
宁姨娘闻言,自是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然则陆子玉与陆子谦可是兄妹,这样的丑事怎能说出去?
于是握了女儿的手“子玉,姨娘没出息,这辈子只得委屈了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姨娘都配合你,只一点,你要顾好自己,莫要做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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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一向体壮如牛,不几天便能下床走动。
陆子谦每日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连学业也荒废了。
这日一早,如意便催他去学堂。
陆子谦奇道“今日又郎中来与你把脉,按礼我该在场才是……”
傅如意摆摆手“郎中日日来,难不成你日日不去读书了?还是学业要紧,你快去罢,免得老太太责备。”
陆子谦更不解了“老太太今日也会来,怎会怪我?如意,你是不是忘记了,今日会有郎中来请压床喜。”
一旁叠被的春桃见如意一脸不解,出言解释道“大少奶奶,这是京城的习俗,新娘归宁第二天,便会有郎中来请脉,看是否……是否有了喜……只不过恰巧奶奶生了病,是以挪到今天,请完压床喜,这婚才算礼成。”
春桃说着脸蛋便红了,如意笑着打趣“我们春桃这是不好意思了,赶明儿我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可好?”
春桃自是不依,手里的被子一扯,一个东西便掉了出来。
如意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心血来潮给陆子谦做的荷包,那日随手藏在了被褥下面,事情一多,竟是忘记了。
不及反应,身边的陆子谦已经弯腰拾起了荷包,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甚么,便试着问如意道“这是……荷包?”
如意恼死春桃了,这样丑的东西,叫她怎么说?
没有办法,如意只得点了头“那日请了香兰来教我做的……你,您不许笑话我!”
陆子谦看着荷包上不知所以然的花样,不忍心打击如意“这只小猪绣的不错。”
如意伸出粉拳砸向陆子谦的后背“明明是只老鼠!你是故意的!”
陆子谦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这是老鼠?……老鼠有这样大的鼻子?哈哈……”
傅如意伸手便要抢回来“看不出来是你的问题!人家明明绣的是老鼠!”
陆子谦看着如意因为着急而激动地红扑扑地小脸蛋,还有晶亮的眸子,心里满满地都是满足,将手缩到背后“这只荷包送我了,虽然这么丑,看在你辛辛苦苦绣了它,我便不计较了。”
如意大病初愈,哪里抢得过陆子谦,只得泄气,坐在床边“本就是给你的!死呆子!你要,我还不稀罕呢!”
如意撒着娇,忽的想起一件事,抬了头问陆子谦“喂,陆呆子,一会那郎中来了,会不会诊出……诊出你我尚未圆房?”
陆子谦张了嘴,有些慌“该不能罢?这……我也不晓得,娘和祖母晓得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如意皱着眉头“自然会的呀!你快找那郎中,打点一番,别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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