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玉冷笑一声,身躯一扭,掌心流光浮动,幻化成一把长刀。她曾是蜃楼城之主,至为富有,虽则和慎行争权失败,被迫离开蜃楼城,身上却颇有几件宝物,前次对战洛咏言使用的龙鳞枪,和这把飞鸿刀,皆属蜃楼城的宝物,乃妖兽炼制,威力不在明钦的雀脊剑之下。
胡万和纪成、宣眉夫妇,一拥而上,步步紧逼,一个个面沉目冷,杀气腾腾。
慎玉以一敌三,渊渟岳峙,并无困窘之象。胡万三人和洛咏言、洛绮、童姣如相比,要逊色一些。当时慎玉用龙鳞枪力战三人,情势颇为凶险,再和胡万三人交手,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慎玉的飞鸿刀刀身狭长,使起来颇为轻巧。刀光如雪,透着一股冰寒之气,和明钦的雀脊剑正好质性相反。
本来以胡万三人的修为,合力围攻纵然胜不了慎玉,也不至于很快落败。慎玉人马不多,久战对她极为不利,但她的飞鸿刀是件妖兵,寒气逼人,战不多久,胡万三人面目上便结了一层冰霜,渐渐气息不畅。
这时,空中的黄鹤忽然一声尖啸,张口吐出一颗赤红色的内丹,焰火熊熊穿破蜃气,黄鹤脱困而出,将内丹纳还口中,手中幻化出一条铁棍,振翼疾扑而下。
慎玉正和胡万三个缠斗,忽听得背后风声甚疾,百忙中扭头一瞧,就见黄鹤凶神恶煞扑落下来。
慎玉挥刀迫退三人,潜运神念,飞鸿刀振鸣一声,化作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黄鹤料不到慎玉还有反击之力,那白光来势甚疾,他慌忙横棍去挡,耳听叮的一响,铁棍断为两截,黄鹤大叫一声,被白光剥下一层头皮,乱发飞舞,差点性命不保。
慎玉失了兵刃,胡万乘挥刀力劈,纪成和宣眉一左一右,防止慎玉逃窜。
慎玉赤手空拳,登时落在下风,好在飞鸿刀是件妖兵,受她神念操控,击败黄鹤之后迅速飞旋回来。
不妨胡万大口一张,忽然喷出一股毒水。他和慎玉距离甚近,慎玉料不到他也懂得左道之术,毒水骤然喷至,几乎避无可避。
胡万这毒水腥臭难当,能腐蚀肌骨,实在非同小可。
饶是慎玉退避的快,脸上仍不免沾了几滴,热辣生疼。
慎玉勃然大怒,攥着飞鸿刀直取胡万,刀影纵横,寒意逼人。
“二哥,我来帮你。”
纪成、宣眉各使兵刃夹攻,黄鹤又卷土重来,欲报一刀之仇,慎玉登时陷入苦战之中,脸颊渐渐僵硬麻木,两眼也有些模糊不清。
明钦和顾盼姗姗来迟,眼看慎玉以一敌四,形势危殆,不由微吃一惊。
“海少,你快去帮忙。不必管我。”
顾盼推了明钦一把,她是过于兴奋,有些脱力,被明钦挟着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此间尚有慎玉一些兵卒,可以妥为保护。
明钦放下顾盼,幻化出凤凰金翅,振翼而飞,目标对准空中的黄鹤。
黄鹤居高临下,对慎玉威胁颇大,明钦掠飞而至,掌中雀脊剑横剑一扫,带起熊熊焰火,气势惊人。
黄鹤见明钦背生金翅,手中又有妖兵,心头暗暗吃惊。明钦的凤凰金翅硕大无朋,远比金翅鸟的金翅辉光灿烂。
海暴虽然身躯瘦小,其貌不扬,却是出名的心狠手辣,身上透着一股横戾之气。虽说明钦使用的只是镜相化身,却和海暴的相貌一般无二,只是眼睛直指心灵,无法藏掩,和海暴的气质不太相符。
明钦来势汹汹,雀脊剑火光十丈,打的黄鹤不敢上前。他这才飞身降落,挡到慎玉面前,“你没事吧?”
慎玉被毒水所伤,她虽是神兽血脉,肉身强横,脸上也留下斑斑点点的红痕,怵目惊心。
“不要管我。这几个贼首,一个也不能放过。”
慎玉心知能否拿住白驼寨几个首领是此战的关键,若让他们逃了出去,搬来援兵,她手下这些人只怕一个都逃不出去。
“我明白。”
明钦微一点头,这是生死之战,万不可心慈手软。
“这小子又是从哪来的?”
胡万大感头疼,好不容易打伤了慎玉,居然又跑出一个厉害对头,明钦背生金翅,威武不凡,三招两式打的黄鹤高飞远走,不敢上前,看起来不比慎玉容易对付。
胡万低吼一声,双目怒突,张口又是一道毒水,明钦脚踩云梭玉步,身形微晃,瞬息抢至近前,雀脊剑幻化火雀,朝着胡万罩落。
宣眉惊叫一声,猛省道:“他……他就是害死七弟的凶手。”
杨威遍体火光,被烧炼而死,极为凄惨,几人正愁找不到凶手,见了明钦手中雀脊剑此般变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胡万虽说皮糙肉厚,被火雀沾上也无法可想,他身躯在地上飞滚,想要弄熄身上的火焰,岂料雀脊剑乃火雀幻化,天生妖火,一旦被缠上,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你们还要打吗?”
明钦烧死杨威,胡万也半死不活,黄鹤见势不妙,早飞身远遁,仗着金翅之利,常人也追他不上。剩下纪成和宣眉夫妇,战又不敌,降又不肯,着实进退两难。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明钦一声令下,慎玉的兵马四散开来,收缴众喽罗的兵械,纪成夫妇眼见大势已去,只好放下兵刃,当了俘虏。
“你怎么样?”
明钦走回慎玉身边,她由顾盼照顾,但脸上的毒水无法清洗,只怕会留下疤痕。慎玉功力深厚,毒水只及肌肤,并无性命之忧。
慎玉计算道:“死了两个,抓了两个,逃了一个,还有两个下落不明。”
明钦点头道:“是大寨主狼歼,还四寨主宋士穷。”
这两人在白驼寨至关重要,一个是山寨之主,一个是军师智囊,只要这两人尚在,便有反覆的可能。
“一定要抓住这两个人。”
慎玉让兵卒将纪成和宣眉五花大绑,这两个人是仅有的人质,不容有失。白驼寨人马仍多,狼歼、宋士穷和黄鹤一旦逃将出来,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慎玉虽然打下白驼寨,短时间内却无法带走他们的屯聚的钱粮。
不过此战缴获了许多兵械,可以让兵士得到补给,只要稍事休整,仍有相当的战斗力。
这时,一个兵卒冲了进来,满面尘灰,哭丧着脸道:“启禀大帅,狼歼逃走了,还杀了咱们许多弟兄。”
“在哪儿?带我过去。”
慎玉霍然站起,兵卒在前面领头,众人一起来到狼歼居住的院落,里面横七竖八,躺了满地尸体。这一队兵卒几乎全军覆没,白驼寨的人也死毙不少,可见战斗的激烈。
这一队兵卒摸到狼歼的院落,遭到顽强抵抗。起初还不知道是狼歼的住处,意识到不妙为时已晚。
后院有一堵矮墙,狼歼带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道上留下许多尸体,显然兵卒发现狼歼的身份后,一度奋起直追。
“张勇?”
慎玉在后巷中找到张勇的尸体,这个勇毅顽强的汉子,引领五百将士杀上白驼寨,却死在了追击狼歼的路上。
“你安息吧。”
慎玉帮张勇阖上圆睁的双目,默然叹了口气。
“大帅,发现敌人行踪。”
一个兵卒搀着一个伤兵一瘸一拐走来。这条道路通往后山,狼歼虽然逃走,短时间内还无法和各寨兵马会合。仍有抓他的机会。
“带我去。”
慎玉精神一振,身边的兵卒提醒道:“大帅,后山恐有埋伏,穷寇莫追,咱们是不是先回大寨。”
狼歼固然要紧,大寨的防守更加关要。慎玉亲自追击狼歼容易中伏不说,如若其他各寨乘机来攻,自家抵挡不住,可就大势去矣。
“你们先回大寨休整,我去去就来。”
慎玉心知狼歼八成藏在后山,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你身上有伤,让海少陪你去吧。”
顾盼有心让慎玉和明钦多些接触机会,将来也好姑侄相认。慎玉中了毒水,伤及眼目,视线不清,恐怕会遭到暗算,正需要明钦助力。
慎玉瞄了明钦一眼,见他并无不愉之色,点头道:“也好。”
后山遍生松柏,白雪茫茫,星月无光,正是潜踪隐迹的好去处。
不过雪地上容易留下足迹,狼歼手下不可能个个都是高手,纵然及时擦除也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只要细心查探,肯定会有所发现。
“你说狼歼会藏在何处?”
后山十分广阔,找几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只要等到援军到来,狼歼登高一呼,慎玉便成孤军,处境堪忧。
也是今晚宋士穷下山打探消息方回,几个首领都在大寨议事,未有返回各寨,各寨没有主将,行动迟缓,搁在平时,大寨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个头领不可能不带人救援。
“我去找找看。”
明钦有凤凰金翅,瞬息千里,他目力又好,纵在夜色微茫之中也能清晰视物,只要狼歼藏在后山,应该逃不过他的眼睛。
“小心一点。发现敌踪就招呼我一声。”
慎玉和明钦并肩作战,不觉对他生出几分信任。她也知明钦的金翅是利器,在追蹑敌踪上有过人之长。
明钦振翼去后,慎玉找了一块大石盘坐下来,闭目调息。她有蜃龙血脉,肉身强固,自愈能力极强。虽然不像八大神族那样能断肢重生,这点毒水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慎玉是人的天性,她虽然没有揽镜自照,也知道脸上肯定不太好看。每当明钦目光望来,总觉得有些异样之色。
慎玉趺坐行功,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白雪,好似一个臃肿的雪人。
不知过了多久,雪地上忽然多了几个阴翳的身影,蓦地,几个绳套从天而降,套到慎玉身上。
慎玉霍然惊觉,只见周围多了个面目狞恶的匪徒,套住他之后迅速移位,将她重重绑缚,两臂动弹不得。
几个匪徒从暗影中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老者,手里提着一条火枪,他身边跟着几个匪徒,个个手持枪铳,对准慎玉全身要害。
“慎大小姐,久违了。”
狼歼忽然叫出慎玉的身份,倒让慎玉有些意外,讶然道:“你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蜃楼城之主,二十年前领袖群伦的人物,老夫怎敢忘记。当年花魁大选上,有幸一睹慎大小姐风采,至今难忘。想不到事隔多年,却在这里相见。”
狼歼当年尚没有白驼山这片基业,籍籍无甚声名,慎玉自然没有印象。但慎玉是蜃楼城之主,威风八面,连罗刹总督都让她三分。
“听说大小姐重回罗刹海市,便摘得武圣女桂冠。老夫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你倒跑到我白驼寨来了,大小姐这气势,是要踏平我白驼寨呀。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苦下此毒手呢?”
狼歼满以为凭着手中四五千兵马,借着金乌教起事的东风,可以封侯拜相,大干一场。哪知天不遂人愿,慎玉冒雪杀至,使得白驼寨损失惨重,此战只怕要三停去一停,狼歼本人只带得二三十个护卫逃了出来,十分狼狈。
慎玉嗤声笑道:“狼寨主平生杀人无算,难道他们都和你结下怨仇?我身为朝廷大将,理当剿除匪寇,为民除害。”
“好一个为民除害。”
狼歼冷笑道:“岂不闻‘匪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究竟谁才是祸国殃民的奸贼,大小姐应该比我清楚。金乌教登高一呼,天下响应,顺逆之势已明。大小姐难道要逆天而行吗?”
慎玉漠然道:“我是官,你是匪,势不两立。”
“好,好。”
狼歼连连点头,抚着须髯道:“我敬你是巾帼英雄,给你留个全尸。”
说着端起火枪,瞄准慎玉脑门。
慎玉纵然有神兽血脉,毕竟是血肉之躯,火枪威力极强,她双臂被缚,狼歼手下许多匪徒虎视眈眈,想要活命比登天还难。
狼歼扣着机括,却迟迟没有动手。当年慎玉是蜃楼城之主,身份尊贵,花魁大会一见,狼歼便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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