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温情的话语听在耳边,根本就止不住两个孩子的悲戚,好在嬷嬷知道小姐儿的软肋,拿了糕点来哄她,小姐儿略略止住了,朔哥儿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这才闹了一场便罢了。
次日林芷萱还要进宫,只是不必起大早去了,秋菊见林若萱的身子稍微好些,便奉命领着林家从前的那个门客回了靖王府。
来时林芷萱甚至还不曾用过早膳,正在更衣,秋菊便命他在外头等着,自己进来服侍林芷萱,林芷萱问了她两句林若萱如何了,秋菊答说好多了,只是还要胡良卿认真调理个把月,才能完全康复。
林芷萱点头应着,又问:“人你带来了?”
秋菊点头应着,也是眉头紧皱:“那人姓沈名橦,是嘉兴人士,祖上与林家有姻亲,但是却并不出仕。这沈橦是家中幼子,当初听闻林家纳闲,便不顾族规地投靠了林家,想要一展所长,却不曾想过来的头一桩差事,就是随了二姑奶奶去了杭州。”
林芷萱拧眉道:“你觉着这人如何?”
秋菊道:“脾气倒是好,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对二姑奶奶事必躬亲,可是太好了些,反而让人觉着没有血性。”
林芷萱对于秋菊的评价不置可否。
魏明煦同样觉着,一个会不顾家族反对而出仕的人,自然不会是个没有血性的。
林芷萱只点了点头,让外头传饭,先让魏明煦吃了早饭去上朝,林芷萱稍候瞧了这沈橦再进宫。
林芷萱吩咐了秋菊先回梁家去,好生照看林若萱。
秋菊应着退下了,出门正瞧见冬梅进来,冬梅满脸堆笑地和秋菊打招呼:“姐姐回来了?这大清早的定然没有吃饭,用了早饭再回去吧,不差这点功夫。”
秋菊的身子略微一僵,可是脸上却一丝神情都没有,似是听了冬梅的话有几分茫然。
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伺候林芷萱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要空着肚子,大老远地来回,就为了去伺候林若萱。
秋菊连看都没有看冬梅一眼,只冷着脸走了。
倒是让冬梅十分的尴尬,却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秋菊到底是怎么了。
林芷萱用完了早膳,才命人叫了沈橦进来,林芷萱穿着一会儿进宫要穿的朝服,威严肃穆,坐在高台之上,看着进门的沈橦,一身月白缎袍,倒是当真有几分清雅脱俗的模样,甚至连面容都有三分梁靖知的神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初的梁靖知溘然长逝,倒是教芦烟和林若萱都着了梦魇似的,如今偏偏瞧上与他面容相似的人。
林芷萱看着沈橦款款给自己行礼,神色却是肃然,大喝道:“沈橦,你可知罪?!”
沈橦身子略微一僵,便躬身对林芷萱道:“草民不知。”
林芷萱继续道:“林家的二姑奶奶孀居寡身,你竟然勾引于她,难道不是欺辱孀妇?当初父亲挑你去辅佐二姑奶奶,二姑奶奶便是你的主子,你更是欺凌主上,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说不知罪?”
沈橦闻言,却是缓缓地直起身来,道:“二奶奶既是孀居,自可改嫁。王妃虽然心疼寡姐,可是这些年在杭州,尤其是刚去杭州的那几年,若萱所经历的事情,王妃却难以体会。
梁家新遭灭顶之灾,嫡室宗亲,都以为是二奶奶之过,投毒陷害,甚至当面发难责打。橦便是将她当做主子,所以才拼死护在她身边,替她挡去拳脚,替她以身试毒,九死一生。
而至于才有后来,梁家度日艰辛,不足与外人道,我曾多次劝她,不如就离开梁家,重新改嫁,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二奶奶看似柔顺,性子里却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坚韧执着。这些年,就是靠着那股子拧劲儿,才撑下来,才能在梁家立足。她是被人欺负得狠了,心中生出那股子不管不顾非要给自己讨回公道的劲儿来。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便是咬碎了牙,撞破了头,也不回头。非要给朔哥儿赚下这一番家业。
可是,这日子是她自己选的,苦也要自己吃。那样的苦难肮脏龌龊,是橦陪她一路熬过来的。
橦有效忠主子之心,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那样的千锤百炼,吃得那些苦,受得那些罪,这么多年,对她也太过残忍了。
我实在不忍往后的路,只由她一个人去苦熬,哪怕为天下不耻,为千夫所指,橦也要站在她身前,护着她。”
林芷萱的心略微地抖动着的,当初梁家和林家的不世之仇,林若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了,原本以为有林嘉宏在杭州帮衬着,有京中靖王府撑腰,林若萱回诸事顺遂,却不曾想,竟然还吃了这样多的苦,经受了这样多的磨难。
再看眼前这人,或许因着他面容白皙,声音干净清澈,说起话来,总让人觉着软软糯糯的,女儿家似的,或许这样的脾气,从来都不是秋菊喜欢的,自然对他加以诟病。
只是听他今日的言语,那话中也是颇有几分决绝和忠心。
他可以不顾千夫所指,可以不畏流言蜚语,也要护着林若萱。
这份心,又何其难得。
扪心自问,林芷萱当真舍得让林若萱孤苦一生吗?
“若是你当真敢作敢当,就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而不是如今做这般苟合之事,你不顾自己的身份名声,难道也不姑息二姐姐的名誉吗?”林芷萱心软,可嘴上却依旧丝毫不留情面。
这如何有不是沈橦心中的痛:“若是她肯点头,我自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只是,梁家的百万基业,是这么多年,她拿命换来的,那些魑魅魍魉,是她拼着一死压下去的。她不肯为了自己一己之幸,而舍弃梁家的基业,让那些不安分的小人捡了现成。
可是我待她的心意不会变,自然会帮她一同将朔哥儿抚养成人,等朔哥儿接手了梁家之后,我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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