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远脸色沉凝,慢慢道:“这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手法,像是刘徐的风格,可是,姬无川也不无可能。
这两人最近都十分不安分,大概一个半月前,刘通道寻访他掌管下的蕲州时,见色起意,强抢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农妇。
这种事刘通道这些年没少做,然而,他先前做下那些事后,都会善后,被抢了妻子的男子不是无缘无故地出了意外或者失踪了,便是为了保命,主动表示把妻子送给刘通道,并发誓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外人,当然,以刘通道阴险狡诈的性子,后一种情况比较少,毕竟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生出异心。
因此,他这些缺德事虽然做得多,外人却一直不知道。
然而这一回,他手下的人善后的时候出了岔子,那男子拼死逃了出去,并在大街上激愤地跟百姓说自己的妻子被刘通道抢了,最后不堪受辱自己撞墙去了的事,并拿出了他妻子用自己的鲜血写下的绝笔信,说完这一切后,他便一刀抹脖,以死明志。
刘通道后来虽然极力向外营造出这一切只是误会的假象,然而亲眼目睹了这般悲壮的一幕的百姓又如何能相信他?
何况刘通道真实的性子并不是他先前表现出来的那样这个谣言,早就暗中在大楚各州传开了,这件事出来后,只是向百姓坐实了这个谣言是真的。
那之后,刘通道掌管下的各州陆续起了不少骚动,军中甚至有将领站了出来,列出了刘通道的二十条罪名,揭竿起义。
刘通道如今的处境,可以说岌岌可危,他手底下的很多人如今分成了两派,一派让刘通道尽快把爵位传给吴侯世子,让吴侯世子出来掌管大局,刘通道则退隐幕后,平息百姓的怒火。
另一派的人则说,吴侯世子平庸无能,不堪大任,更没有那个能力平息如今的局面,要求刘通道把吴侯之位直接传给刘徐。”
陈歌一愣,眉头微皱,看着魏远道:“这一切只可能是刘徐做下的,可是,刘徐如今虽然有了入世的倾向,这一步也未免迈得太急了。
吴侯世子虽然能力平平,但也不像他爹那样,做过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按照大楚的礼法来说,他才是有资格继承吴侯之位的人。
刘通道这回是肯定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了,但刘徐要一下子越过刘行继承吴侯的爵位,只怕很难服众。”
毕竟,他先前太寂寂无名了,百姓对他并不信服。
比起一个能力平平但至今为止没犯过什么大错的吴侯世子,和一个先前只知其人不知其是何以人的吴侯二郎君,百姓自然会更偏向吴侯世子。
刘徐要把刘行也打压下去,理由明显不充分,一不小心,就会在百姓心中留下为权势不择手段打压兄长的名声。
一些本来便拥戴刘行的人,也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因此引发更大的内乱。
便是刘徐再心急,这般拙劣的上位手段,也实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魏远嗤笑一声,道:“他显然没有这次就上位的意思,我们鲧州的探子来报,说现在站出来支持刘徐的人,只占刘徐阵营的不到三分之一。”
陈歌一怔,忽然福至心灵,有些咂舌道:“刘徐那厮这回让人公开拥戴他,不会跟他公然给阿一和小小送满月礼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名声吧。”
这样,即便百姓还不知道他做过什么,经过这一遭,他们也会知道吴侯的二郎君据闻是个有大才的人,吴侯手底下很多人都很信服他。
这时候,刘徐再展现出一番不争不抢超脱世外的态度来,只会让百姓觉得他是个品德高尚友爱兄弟的人,对他的好感度自然就会提升了。
那之后,他只要慢慢往外宣扬他先前为百姓做过的一些事,再伺机寻找刘行的破绽,就能兵不血刃地把大权夺过来,顺便收获民心。
而只要他有心,刘行便是万分小心不展露出一丝破绽来,他也会给他制造一个。
以刘行的道行,压根斗不过刘徐,这一点,刘行自己估摸也很清楚。
这家伙,真的是心思缜密,无所不用其极啊!
听陈歌提起刘徐给阿一和小小送满月礼的事,魏远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又沉了些许,心里十分不爽。
虽然他第二天就让人把他送的东西当垃圾一样丢了,他心里还是不爽。
一想到那个男人很可能觊觎着自己的妻子,他又怎么可能爽快得起来。
魏远不禁紧了紧抱着陈歌的手,勉力压了压心底的戾气,轻哼一声。
“就是如此,所以他这回不会上位,事实上,鲧州的探子前几天便来了消息,说刘通道受到百姓和手底下的臣子的双重逼迫,已是有些精神失常,在五天前,他已是正式同意了把吴侯的爵位传给刘行。
如果苏萍和施荣的失踪是出自刘徐之手,便只有两个可能,一,他想借此嫁祸刘行,挑拨我们跟刘行间的关系,逼他露出破绽。
第二种可能……”
魏远一双墨眸中倏然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气。
第二种可能,便是他想借此给歌儿设局。
只是,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他还没想到。
以刘徐的性子,便是他抓走歌儿的两个徒弟是为了给歌儿设局,也绝不会设那种一看便很容易露出破绽的局,例如,利用他们威胁歌儿去见他,又或者是,威胁歌儿去做某些事。
这样做固然有可能逼得歌儿一时心急,便不假思索地按照他说的去做,但这样做,他等于是站在了明处跟他作对,他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而且,他又怎么能确定歌儿真的会按照他说的去做?退一万步来说,便是歌儿真的关心则乱,他也绝不会让歌儿涉险。
刘徐如今一心在百姓心中营造出一个好名声来,取代刘行的位置,他不可能在这当口主动挑起跟他之间的争端,给世人落下把柄。
何况,刘徐的性子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快准狠,这种偏向于赌博的莽撞做法,不是他的风格。
也正因此,他才看他更不爽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让他切切实实地起了一丝忌惮之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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