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大自在天
殿外,阴阳道出口。
被一条锁链连成串的姹女天魔殿弟子站成一排,那个被白琅从橱柜里逼出来的梗着脖子站第一个。他已经把裤子穿上了,上半身还光着。
“女弟子呢?”解轻裘围着锁链转了一圈,“都藏哪儿了?”
“滚。”站第一个的男人朝他啐了一口。
解轻裘当场色变,但是没有立即发作:“商彧,你骨头这么硬怕是要折啊……今日来这里的可不止我一个,夜魔君也在呢。”
他不动声色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夜行天确实是一起来的,但是从最开始就没跟他们一起行动。刚才白琅逃跑,他忽然放火焚宫,现在估计已经追出去了。
“我也在呢。”旁边被忽略的衣清明强调道,“你们是不是欠收拾啊?早在姹女天魔殿建立之前,你们就承诺要将优秀的女弟子作为圣妃进献。如今出尔反尔,还等着我们来催?”
“那时候你们可没说圣妃是用来给那个怪物……”
“你再说一遍试试!”解轻裘利爪一抬,商彧的右臂齐根而断,血从殿外一直溅到殿内。
商彧面容扭曲,额上青筋暴起,但死撑着未言一字。
衣清明拨弄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骨头,笑道:“侍奉宫主是莫大荣幸,不要这么排斥嘛。”
商彧终于忍不住痛号出声,他骂道:“既然这么荣幸,那你们为何不自己去?”
“我不是没这功能吗?”衣清明笑嘻嘻地说着,一边试着把他的肩骨抽出来,“快点说,女弟子都去哪儿了?”
商彧失声哀嚎。
“吵死了。”解轻裘皱眉从地上捡起他的断臂,然后塞进他嘴里。
衣清明恼怒道:“这样他还怎么说话?”
“可是你这么折腾,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啊。”
衣清明被他噎了一下,气得不行,反手就抓住商彧那只断臂,猛地灌进真气往里一推。下一刻商彧的断臂从他后脑勺穿了出来,整个头颅由内到外炸开,红红白白的液体溅得旁边人满身都是。
“他骨头硬,你们总不至于也硬吧。”衣清明顺手抓起离商彧最近的那个,五指一合就掐断了脖子,“我就不说多久杀一个了,反正杀到你们当中有人说出来为止。”
他扔了这个被掐断脖子的尸体,迅速伸手提起下一个。
这人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地说了四个字:“魔君我说……”
然后也被扭断了脖子。
衣清明再看向下一个,这人没有废话,直接尖叫道:“在地宫!都在地宫!”
很快,此起彼伏的告密声响起。
“宗主说天殊宫近日要来索取圣妃,所以在地宫中布了禁制,将所有女弟子都藏了进去。”
“地宫禁制由她亲自守卫!我们不知解法,还请魔君开恩!”
“是啊,我们是被迫的!魔君,我来给你们带路!”
“我劝说宗主多次,天殊宫就是我们的天,怎么能违逆隐瞒呢?可她就是不听,真是该死!”
解轻裘拢手入袖,肩头白皑皑的鹤氅拖在血泊中,不见一丝污色。他看向衣清明,衣清明笑着感慨:“都是明白人啊。”
解轻裘也笑了,一尊巨大的神像虚影从他背后拔地而起,一掌下去就将面前所有活物碾作肉泥。
“不劳各位带路了,我们自己去找就行。”
他动身重回姹女天魔殿,衣清明紧随其后,摇着头唉声叹气:“我再也不干这个了,真费事。”
“说得就好像你经常做似的……以前为宫主找圣妃的都是我好吗?”
“说明虚极天尊不够疼你啊,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你身上推。”
“这是器重。”解轻裘正色道。
白琅这边折腾了好久,终于将双手从禁锢中解放出来——是折流用剑气割的。喉咙上那玩意儿勒太紧,又不影响行动,所以白琅暂时没让他动。
“不会伤到你的。”
虽然折流是这么说了,但白琅怕他手滑。她觉得折流是个没什么杀心的人,说不定当初他杀真诰也是手滑呢……
火势烧起来之后,他们往逆风方向逃离,跑了没多久就遇上钟离异那伙人。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不知道在殿内做了些什么。
“可怕。”东窗说。
“为什么姹女天魔殿只有男弟子?”禹息机疑惑道。
“我已经不懂天殊宫的取向了。”钟离异摇头。
行不行啊你们几个……
最后钟离异问:“有谁找到秦缓歌了吗?”
白琅举手:“我!不过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她引走了,感觉她藏得很深。你那个调查西王金母的诏令是谁下的?我有些事情想确定一下。”
钟离异刚张了下嘴,话还没说出来,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劲风。他侧身躲开,回首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猛扑过来。东窗就站在钟离异身旁,躲避不及,直接被一击撞飞,冲折了好几棵参天大树才止住去势。
“什么鬼东西……”他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腰说。
禹息机袖手旁观:“你反应也太慢了吧?都说了别老是坐着打麻将,对脊椎不好。”
东窗怒道:“关麻将屁事!是钟离异这孙子故意害我!”
白琅立镜悬于树上,圈地锁住这个突然袭来的男人。
此人正是欢喜天中的铁面男子,他身形庞大,非常好认。现在铁面具取下,白琅才发现他面孔呈嗔恚之象,直鼻浓眉,眼睛瞪得像只锣,目光凶恶,似要择人而噬。
禹息机摸着下巴,思索道:“四手两足,佛珠、战斧、天妙果。这是佛门典籍里哪位大能现世啊?”
白琅解释道:“是跟秦缓歌一伙的,欢喜天,大荒神。”
她制造水月影试图困住大荒神,但他像兽类一样四下嗅了嗅,居然直接绕开虚影扑向白琅本体。禹息机跳上夔牛,奔袭而来,路过钟离异的时候直接从他胸口取器,抢在大荒神够到白琅之前将他截下,然后干脆利落地一刀从大荒神后颈切入,朝上扎进脑子里。
大荒神痛号一声,那只拿着战斧的手扭曲着反向一挥,夔牛受惊,嘶叫着跳了起来,禹息机只能收回匕首离开。
白琅看着对面的镜子,发现大荒神伤处没有血。
禹息机不知从哪儿取出个酒坛子,痛饮一口道:“嘁,我还以为是佛门真神现世呢,搞半天就是个假身?”
“去找凭依之物。”东窗大声提醒,“这事儿我要上报台上!”
禹息机不屑:“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喜欢告小状啊?”
钟离异帮腔:“按规矩是要上报的。”
“你还管规矩?”禹息机和东窗都装作诧异地问。
白琅发现他们应对这些都好像挺有经验的。
钟离异趁着禹息机在牵扯大荒神,鬼鬼祟祟地跑到白琅身边说:“神选分届,每届自然是有胜者的。真神都是以前的胜者,这些神有的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也有的呼风唤雨,活在凡人或修道者的传闻中。”
“按台上的规矩,除了四方神,不管是真神还是神选者都没有权力干涉神选。而真神作为台上宾之一,绝对不能以任何方式离开四方台,像这种将一丝神念依附于某个物件之上也是不允许的。”
白琅诧异道:“我以为神选只有一个胜利者?”
“这个叫‘阶段性胜利者’。”钟离异振振有词,“当然,所有阶段完成后,神选的最终胜利者确实只有一个,那个人被称为‘庇世者’。他是世界的壁垒,万物的尺度,不朽的戒律……”
“你他妈能少说两句吗??”东窗气得快要冒烟了,“去找欢喜天的凭依物!”
钟离异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白琅在他后面提醒道:“凭依物应该是副画,我在秦缓歌房里看见过,欢喜天就是从那上面走下来的!”
钟离异走远,禹息机和大荒神的战场也越拉越远,东窗却还留在白琅身边。他感慨道:“使唤别人做事可真爽快。”
旁边一直抱剑沉默的折流突然说:“马上就有事做了。”
一支黑色火箭破空而来,其势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内敛,悄无声息的。折流拔剑,剑气涌动,从中间将细箭断开。但是火焰细箭断开后一分为二,继续朝两个方向飞去。
东窗这次总算反应过来了,他侧身一躲,结果闪了腰。
白琅立镜在胸口,细箭没入镜中,然后反向从镜中射出。
东窗扶着树道:“幸好禹息机不在,不然他又要拿打麻将说事儿。”
白琅看不下去了:“你要是实在不能打,就退开点吧……”
东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白琅身边比较安全,所以义正言辞道:“别看我这样,当年也是九谕阁四天王之一呢!”
“当年”没吹完,又一箭射来,这次他躲不开,只能往白琅身后躲。可白琅根本没有防御,而是直接消失在镜中,出现在离招式源头最近的那面镜子里。东窗瞬间被烧了半身衣服,连忙抱着树一顿乱蹭。
白琅从高处看向下方,有一人黑袍及地,踽踽而来。
他没有戴面具,身形外貌都与夜行天一致,但某些地方还是有微妙的不同。比如他没有穿那身带血爪印的天殊宫道袍,而是换了件末端会化作虚无黑焰不断消散的长袍。他瞳孔漆黑,看不见光,往前行走之时带着漫无目的的碾压感与破坏欲。
他在镜子下方停住,忽然抬眼与白琅对上视线。
时间流动感在这一瞬间消散了。白琅感觉神魂在三千界中自在穿行,不受色相拘束。她看见不可名状的恶神开天辟地、创生万物,然后将这一切摧毁。人世间的一切悲喜爱怨都纷纷闪过,让她心神动荡,难以自拔。
“小心。”折流用剑气在她手臂上轻刺一下,“是大自在天。”
不是像欢喜天那样将一缕神魂凭依在物件之上,而是真正利用夜行天肉身降临的毁灭与创造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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