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嫡长孙 > 25.第二十五章

第25章

        赵长宁意识不清地感觉到自己被谁抱起来,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承礼,你做什么!”有人在喊他。

        “我是她的老师,她有错,自也该罚我。最后这棍我替她受。”这个人的淡淡的嗓音响起。

        “你……”似乎是赵老太爷的声音,“我叫你教他,你倒是真的疼爱他。”

        那人顿了顿:“我答应教她,自然就有这份责任了。”

        赵老太爷听了就叹气:“你想替他受这最后一棍,但这里谁又敢打你的棍子……罢了!最后这棍便算了,你带他回去吧。”

        长房里的人很快围过来,长宁听到窦氏感激地对周承礼千恩万谢。这个人没有多说话,紧紧地稳稳地,抱着她就往长房走去。

        长宁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可能是太痛了吧。屋内婆子的喧哗,姐姐们的哭声。她觉得很难受,又觉得吵,但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不知道窦氏已经急疯了。她拿手一探,发现不爱发烧的长宁竟然发起了高烧!

        周承礼坐在床沿看着她,看着满屋子的女眷哭哭啼啼的没个主心骨,她们的主心骨正躺在床上。就说:“家里若有蚕沙、陈皮、竹茹这三味药,煎汤先与她服下。若没有蚕沙,就先用枸杞叶替代。”

        长房女眷多,他又不是亲的叔伯。不好久留,先站起来说:“若是有什么问题,立刻派人到东院来找我。”

        窦氏立刻叫了身边的宋嬷嬷送他出去,大丫头香椽跑去厨房寻这三味药来煎,幸好这三味都是好找的药。光是药不够,立刻派人去青衣巷请了柳大夫来。

        赵玉婵站在屏风旁边许久,才小步过来问:“娘,哥哥伤得……伤得严重吗?”

        窦氏猛地回过头,似乎才看到这个女儿。她的眼睛许久不动,盯得发红,却一把揪过赵玉婵的衣襟,劈头盖脸地打了她一巴掌:“我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把你哥哥作践成这样……你让他受苦……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赵玉婵捂着脸,这是窦氏第一次打她,以前无论她多么骄横,窦氏都是纵容的。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好久之后,她的眼泪才突然冒出来,争先恐后一般地地越来越多。

        “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的!“赵玉婵边说便退。但窦氏又很快扑了上去,抓住女儿又打,”你知道个什么!你哥哥护着你,你呢?你整天都在干什么,帮着外人来害你哥哥!若我不打死你,留你这个祸害来做什么!”

        赵玉婵被打得哇一声哭出来,两个姐姐怕打出事,过来拦窦氏。直到赵承义处理好了外面的事,进来把她们两个拉开,让大家到西厢房去说话。他才问赵玉婵:“你知不知道这放印子钱是多严重的事?”

        赵玉婵还在哭,娇嫩的脸微微发红,帕子拧成一团。

        “举子放印,若被官府发现,可直接不许他参加会试,你知不知道这个?”赵承义严肃地道,“你想毁掉你哥哥的前程吗?以前我当你孩童顽劣,没想你连这等缺心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打?”

        赵玉婵抽噎着,脸色煞白。她知道哥哥会试这件事对于全家人的重要性。哥哥其实一向都是对她好的,连这事也帮她瞒着,棍也替她受了。她却想毁掉哥哥的前程,甚至毁掉他在赵家的地位。

        “我知道我错了。”赵玉婵如孩子一样的抽噎着哭,“我知道了……”

        赵承义叹气,他没有安慰小女。而是挥手叫外头的仆妇进来:“带她下去洗把脸,闭门思过,好生清醒一下。”

        到了半夜,外头下起了大雪。雪大如席,渐渐的什么都看不到了,积雪压断枝桠的声音,北风在空旷处呼啸的声音,将长宁吵醒了。她睁开眼就看到透过细葛布的微光,隔扇外已经是黑透了。守在她床前的是窦氏和宋嬷嬷。

        “宁哥儿,娘给你敷了药膏。你还疼吗?”窦氏见她醒过来了,连忙过来问她。

        赵长宁嘴唇微张,发现竟然声音都嘶哑了,她想说不疼。但其实身上疼得她连翻身都不成。只能苦笑:“我若说不疼……您信不信?”

        窦氏听到儿子这么说,不禁又哽咽起来。怎么会不疼呢!人是血肉之躯,那样的立威棍,铁打的人才会不疼!

        “你父亲已经罚了玉婵闭门,是她连累得你。方才最后一棍是你七叔拦下了,他抱你回来的,老太爷已经不追究这件事了,你好好歇息就是……娘在旁边守着你。”

        赵长宁睁开了眼睛,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宛如脱去了一层皮。

        “母亲。”她喊了窦氏一声,“当初您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该怎么办,娶妻生子该怎么办……为什么是我?”

        窦氏抱住孩子的手,她茫然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儿子说的是什么事。

        当初……根本就是她一时昏头冲动了,没有考虑过后来,也没想竟就这么成功了十多年。

        “为娘那时候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否则娘和你的几个姐姐,在这家里更是一点依仗都没有了,甚至是你,其实也是没有依仗的。后来我也想过,想着只要你做了官,那就不必娶亲了,家里的人不帮你瞒着也要瞒着……否则就是欺君之罪。甚至娘可以给你找个听话的妻,你只要不与她行人事,谁也不会知道的。”

        也是,窦氏的性子怎么会有周密的想法呢。若不是十岁之后她成了赵长宁,这个局怕是成不了的。

        “您这是……好算计。”赵长宁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有点累了,想先睡一觉。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在卯时之后起过了。

        窦氏拍着她的背让她能睡得更好些。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长宁的房间。

        “其实,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窦氏看着大雪轻声说,“她的癸水不准,我知道是身体调养不当所致,但我却从来没有找人来给她诊治过。甚至心里还庆幸过,幸好是不准的……这孩子是在怪我。”

        宋嬷嬷将一件厚厚的棉斗篷搭在她羸弱的肩膀上。

        “大少爷心里明白,她不会怪您的。”宋嬷嬷轻声说,“大少爷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窦氏苦笑:“我真怕她会怕……你说她若是进了官场,入了男人堆里,与那些人同吃同住的。岂不是随时都是在被人……”她说到这里自己就断了,“罢了,说这些没有意思!咱们只有好生为他管好家里,不要他操心了。”

        两主仆又静静地进了长宁的屋内。

        这样的大雪接连下了两天,天空才放晴了。屋内总算是能开了隔扇,照进太阳来。至于印子钱的事,有赵老太爷的刻意压制,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又有祖宗祭祀,走亲访友,过年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其间赵长宁让人给周承礼送了几本书,再加莲花香酥、糖粘糕、一坛子糟蟹聊表他相救的谢意,谁知道他回信过来:病可养,练字不能断。你虽讨好我,但三篇文章也是要交的。

        赵长宁看了嘴角一扯,提笔回信:自然会交的,老师不必担心,贿赂照收就是。

        至于赵长松,第二日竟被赵承廉逼着过来看她。在她这里坐了会儿,喝了两盏茶,突然百无聊赖地说:“其实我俩还算同甘共苦的,两次都是我与你挨打的多。我算计你的事你也别介意吧,毕竟你也算计回来了。我现在整天被我爹骂。”

        赵长松一副无赖的样子,赵长宁淡淡道:“三弟还真是心胸宽广,愚兄我可比不得。”

        “哪家兄弟不是这样打来打去的,不过我们打得严重一些罢了。”赵长松竟然拍着她的肩膀,笑说,“再者真正推波助澜的是赵长淮,偏偏他次次都没有事。你那蠢物妹妹是拖累你的,若这是我妹妹,早两巴掌抽死去了。”

        “好了,我要先走了。我回去就跟我爹说,咱们两兄弟已经一笑泯恩仇了,你也原谅我了,你不反对吧?”赵长松竟然问她。

        赵长宁笑了:“不反对。”

        赵长松从她这儿顺了两个福橘走了,赵长宁就把四安叫进来吩咐:“以后看到赵长松,就说我睡了,别放他进来。”

        四安立刻点头,很谨慎的样子:“少爷我记住了。”

        果然以后他就跟防贼一样的防着赵长松。

        长宁病了之后,一时间来她这里探病的人是络绎不绝,例如赵长旭就一天跑三趟,往她这儿搬好吃的好玩的。赵玉婵也常过来,只不过长宁不怎么理会她,她也觉得长兄房里的下人处处都在针对她,给她的茶是冷的,只要不是必要,不会主动给她请安。她又气又委屈,但再也不敢去向窦氏告状了。她知道哥哥房里的人就是怨她害了哥哥,维护着自己的主子,怎么还再说话。

        现在窦氏和两个姐姐对她都不如以前好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更听话些。

        长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也不喜欢赵玉婵。每次看赵玉婵的目光就带着三分冷意,但他跟赵长宁说话的时候,又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七叔说我学武颇有建树,不如去国子监读武生,以后可以去考武举,或是从军。”赵长旭抓着兄长的手捏着玩,“我觉得去国子监还不错,我读书又不行,总得谋个出路。”

        赵长宁把手抽回来:“做什么,你还小么!”又道,“我朝就算考武举也要试文章,你不好生读书,武举也考不上。”

        “你的手好看嘛!”赵长旭笑着说,“你看。”他与她手掌相抵,他的手简直跟蒲团一样,要比她大一倍。赵长宁的手细长,但又不算很小,是赵长旭太人高马大了,自然手也大。

        赵长宁就觉得这货可能是童年缺爱,所以喜欢黏她。三婶娘出身将军府,是庶女。但从小就教养得跟普通的闺秀不一样,因此教养孩子也比较独特。赵长旭听说就是随了他那个能行军打仗的外公,一点不像赵家人的俊秀。

        “他们也是,若是我当时在场,拉了你就跑,管那老不死的做什么!”赵长旭对长宁挨打的事很不满。自从上次长宁替他受过打之后,他就看不得长宁受伤的样子了,总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看到的都是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不提这个。”赵长宁给了他一沓纸,“行了,你过东院的时候帮我拿给七叔吧。”

        赵长旭在她这里磨蹭不肯走,又回头低声跟她说:“我听说,赵长松最近喜欢去宝福胡同买评鉴的书,不如我趁他不注意,套了麻袋……揍他一顿。你看怎么样?”

        赵长宁嘴角微抽:“你莫开这些玩笑了,天晚了,该回去了。”

        再过两天赵长宁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去给祖父请安,在书房里听到有人过来禀报:“……不知是谁做的,三少爷不过是去买个书罢了,只带了个小厮跟着,结果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地就回来了。”

        “噗!”赵长宁又差点被茶呛住,她擦了擦嘴角。心里对赵长旭有了个新估计,这家伙竟然没有开玩笑,他是个行动派。

        对于被人打了一顿这样的事,赵长松自然非常恼火。但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怎知道是谁打了你?只能把这口气勉强眼下,俊脸鼻青脸肿了小半个月,无比郁闷。

        这样过了元宵节,吃过汤圆,家里的年味便没有了。紧锣密鼓地赶着学堂开课。

        古先生刚得了新消息,听说皇上刚命了礼部跟翰林院,今年的会试要出新题。四书五经,策论,诏表诰照样考,但要再加三道题,一道是经算,一道是水文地理,另一道竟然是《大明律》。

        这话一出,应考生哗然。会试只考八股文章已经成了习惯,再变不过就是花式写八股文章。怎的突然要加题了?如今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会试了,来得及看书吗?这就跟你一直复习高考,教育部突然告诉你要加试三门从来没学过的学科一样的。

        杜少陵的老师——周先生是带过很多届考生的,他很快就给了原因。

        “听说是大年三十那天,圣上召了群臣在御花园里设宴,兴致颇高,当众问了翰林院中的一位翰林经算题,没想翰林竟然答不出来。他本没放在心上,接着又问了工部左侍郎宋大人《大明律》中关于‘诬告’一条该如何判,可怜宋大人一个工部侍郎,怎答得出《大明律》来!吓得当场说不出话。皇上便震怒,说尔等食朝廷俸禄,皆是进士出身,却不通律法。朕倒不知选你们出来何为!后连夜召见了礼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二人,要增试三题。”

        众人听了叫苦不迭,原是这么个由头!皇帝老儿的一句话,可怜他们要忙活了。

        临近科考的时候,全国的举子都聚到了京城来居住,听到这个消息自然纷纷行动起来。一时间京城中的《大明律》都卖断货了,讲经算的《九章算术》、《五曹算术》抢也抢不到。至于水文地理,大家却没有这么重视,讲这些的书太多了,也不知道从哪儿看起,打算从行动上放弃,到时候在考场上碰运气就是了。

        增题这事,最镇定的莫过于赵长宁了。

        谁让增的这题中两个都是她擅长的,经算不必说,就算拿《九章算术》里最难的题来考,也不过是初级的代数和几何,在义务教育的初中阶段就已经被吃透了。而《大明律》则绝对是她的老本行,对于背书,她不要更拿手。何况她出于政法出身的习惯,早就看过好几遍大明律了,就算让她现在说,她也能讲个**不离十。

        唯有水文地理对她来说是个问题,如今大明疆域跟她学的版图不一样,风土人情、地域地名也有很大差别,这个要多费功夫才行。

        就连赵长淮都加紧了读经算,赵长宁还在读《大明疆域志》,甚至没有叫人去抢一本书,这引起了赵老太爷的注意,觉得她这是战略性的错误,都什么时候了。他亲自叫人给她送了整套的《大明律》,叮嘱她要好好研习。

        而她的行为落在赵长松等人眼里,自然是笑一声不理会了。赵长宁这般的学,能考上进士才怪了。当然,不中进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赵长宁读了两本讲水文的书,才想起周承礼还没有就此事叮嘱过他,他说不定有什么想法呢?于是长宁下午去他那里的时候,练了两篇字,便问他:“七叔,您知道考试内容变了吧?”

        周承礼才抬头,道:“嗯,我知道啊。”

        赵长宁以为七叔这样的人,必定是有什么充足的准备或把握,才一直没说话。没想到他合上书,悠悠地说:“经算水文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擅长。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周承礼这样的人,赵长宁觉得某天他告诉自己,曾杀过许多人,或者其实是某个大隐隐于市的大儒,赵长宁都不奇怪。偏偏他说自己不会,赵长宁反而觉得奇怪了。也许是她的表情错愕得太明显了,周承礼就笑了笑:“术业有专攻,我听说杜少陵的算术不错,已经给他写了信,叫他来帮你指导了。”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指导经算,但七叔帮她谋划的好意,她还得谢过。

        “那今日便不打扰七叔了。”赵长宁收了提篮,叫了四安进来帮她拿。

        “长宁,你等等。”周承礼叫住她,然后叫人拿了套书进来。是一套《九章算术》。

        赵长宁苦笑:“多谢七叔思量周全。”

        赵长宁带着书回去,刚盘坐下来歇了会儿,叫人开了隔扇。

        天气渐渐地转暖了,院子里的积雪开始消融。三个姐姐已经给她送来了春袜、新绸的薄棉直裰之类的东西,好让长宁穿。她让四安把东西收好,盘坐在炕床上,拿了药膏出来。

        上次被打的淤伤还没有好透,仍然需要每日擦药。

        赵长宁让两个丫头避去外面,又关了门。自豆釉小瓶里挖了些药膏。为了涂药方便,就解开了衣襟和裹布。刚涂了一半,就听到丫头隔着隔扇通禀:“大少爷,杜三少爷过来了,说是您请他过来的。”

        周承礼请他给她补算术的,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带他先去暖阁坐吧。”赵长宁只能快快涂完了药,虽然要开春了,外头吹着风也是冷的,总不能让人家久等。她看了看单衣和薄袄,其实不裹应当无妨吧,冬天的衣裳毕竟还是很厚的。她把东西收整好,才让丫头打开隔扇。

        杜少陵已经大半月没见到过赵长宁了,现见他盘坐在炕床上,似乎清减了几分,就笑了笑:“长宁兄过个年竟然掉肉,这年过的!”

        他想起家中妹妹百般叮嘱他:“你年后去瞧瞧,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能不能考上进士。”

        咳嗽一声,杜少陵在她对面坐下来。过了个年来,他穿了件簇新的藏蓝杭绸直裰,身体底子好,只两件薄衣也不冷。这少年长相好家世好,俊秀不凡,一笑就唇红齿白,很有蓬荜生辉的效果。

        “许久不见,少陵兄如常潇洒。”赵长宁微微一笑,伸手一请,叫香榧给杜少陵倒了杯乌龙茶。

        知道杜少陵不喜香片之后,她便从来没给他上过这茶了。

        “我听你七叔说你算术不太好,所以来帮你。”杜少陵打开了书,拿了张宣纸过来,“长宁兄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便写与我看吧。”

        赵长宁点点头,随后执笔,略读一下题便知该做何解。就这么静静地,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

        杜少陵看他每页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看到,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看。他是受人所托,所以要忠人于事。正想要出言提醒,却见赵长宁的脸色微微一变。秀致的眉心微微蹙起,捏笔的手骨也根根浮出。

        “长宁兄?”他有些疑惑。

        “你且坐吧,我还有点事,去去就来。”赵长宁把笔扔在笔山上,几乎没怎么跟他说话,挑了个不起眼的檀色帘子,进了旁的净房。

        大概是……人有三急吧。杜少陵没多想,兀自摇摇头。妹妹所托之事他一点不想帮着问,她一个大家闺秀,有这么热烈地追求人家公子的么?屋内烧了暖融融的炭炉,他觉得有点热,松了松襟口,发现赵长宁还未出来。

        杜少陵一口把茶抿干了,算着约莫过了两刻钟了,才朝里面喊:“长宁兄,你的茶可已经冷了!”

        竟没人回答他,杜少陵心道难不成他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大家都是男儿,他去查看应当也无妨的吧,便站起来走到檀色帘子前面,挑帘向里面看了看。里头还摆了个的水曲柳木的屏风挡着视线,他看不到赵长宁在哪里,又喊了一声:“长宁兄?”

        “没事……”里头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我片刻就出来,今日恐怕不能再待客了,少陵兄先回吧。”

        怎么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杜少陵怎能这时候离开,万一赵长宁是身体不好呢。“长宁兄,你是否要我帮忙?还是要我叫人进来?”

        里头的声音就停了一会儿:“不必,你走吧!我一会儿自然知道出来。”

        杜少陵听他的语气已经带了三分的不耐烦,便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记得叫人。”他放下帘子,刚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里头咚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他大步就走了进去,果然看到赵长宁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杜少陵立刻伸手去扶他,赵长宁就抓住了他的衣袖,刚勉强爬了起来。

        杜少陵半搂着他支撑住,不想赵长宁竟然完全没有力气地倒在了他身上,杜少陵后退一步就绊到了什么东西,顿时就失去了平衡,两人双双摔倒在了地上。幸好是他做了垫背的,摔得一声巨响。

        赵长宁趴在他的身上,半天没有动静。

        杜少陵疼得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将赵长宁搂在怀中。将他的脸微抬起来一些,看他竟然闭着眼睛:“长宁?”他想着把赵长宁抱到外面去再说,手扶在他的腰部,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把腰似乎是……太细了。

        杜少陵略一用力,往上搂住他想把他抱起来,这番动作竟让赵长宁的衣带松了,月白的衣袍就此突然散开。而他整个人无比贴服地靠着他起伏的胸膛,脸侧贴在他的脖颈,如丝绸一般柔滑……

        杜少陵看到他泛着丝丝绯红的,玉白的侧脸,细长如天鹅的脖颈。脑中轰然,突然觉得口干身热。当他往下看的时候,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赵长宁方才因腹痛进来查看自己,没想越痛越厉害。她一时出不去,本就想这么打发了杜少陵,却没想到他还进来救她。小腹还是一抽一抽地疼,赵长宁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看到了自己散开的衣襟,半露的雪白胸膛。

        一时间脑子里就嗡地一声响,很长一段不知道该怎么办。片刻后她狠狠闭上眼,断续地说:“先扶我……起来吧。”

        杜少陵嗯了声,手放在她的腰上抓住这把滑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带起来。这般软玉温香地靠着他,让他不自觉地便升起一股燥热来。他又想起那日骑马的时候,赵长宁从后面搂着他的腰,那时候她的身上就是这股淡雅、混杂药膏的味道。

        “长宁,你可还好?”杜少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抓着她的手不想放开。甚至还想狠狠地……

        也许这是男性对女性侵占的本能,虽然他家教良好是个正人君子,但也难免不了。

        “少陵兄,你今日所见的一切,希望你能忘记。”赵长宁缓缓地说,她伸出手来把衣带系好了,抬头看他,“我知道少陵兄是个正人君子,亦不是那等四处伸张之辈。长宁这是信得过你的,毕竟说来此事与你的利害干系不大,但你要是随处乱说的话,是陷长宁于不义之地。若是少陵兄毁了我的生活,我必然也不会放过你的。”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一厉,带着几分威胁。

        杜少陵却久久地不说话。难怪他以前总是觉得他好看,不自觉地就会让人追随着她的动作。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赵长宁威胁完杜少陵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扶着旁边的脸盆架,双腿又在打颤。

        “你还不舒服吗?”杜少陵的声音有些沙哑,走过来两步,干脆将她打横抱起。他一点都不费力,大步将人放到了内室的架子床上,还扯过旁边的被褥盖在她身上。

        “少陵兄可答应我了?”赵长宁毫不避退地看着他。

        杜少陵这时候却低下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母亲自幼教导我要有责任感……方才不小心看了你的模样。对你的名声不好,我想不如娶了你以负责吧。我家家规如此,我之前也没有别的……通房之类的,你大可放心。”

        赵长宁眼睛微张,手在身侧握成拳。这杜少陵疯了么,她要他娶啊!

        “不必了。”赵长宁道,“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少陵兄家境甚好,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何必屈就于我呢。我志不在此,也不需要少陵兄为此负责。”别说只是看她一眼了,就是杜少陵跟她真的发生了什么,赵长宁也没有嫁人的想法。

        步步艰苦走到如今,可不是为了嫁人的。

        “我看了你,自然要娶你的。”杜少陵依旧坚定地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心思,什么承担责任,不过是个实现龌蹉心思的幌子罢了。“我回去说服我母亲,让她来提亲,三礼六聘明媒正娶迎你过门。你看如何?”

        赵长宁差点被气得血气上涌:“我想令尊令堂不愿意你娶个长期出入男人堆中,又无半点女红针黹手艺的媳妇。亦知道你是好心,我实在是不需要。若是少陵兄不想陷我于不义,断送我的前程,就忘了这件事吧。”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有一丝恳求,“少陵兄今日若肯帮我,日后我自然会回报。”

        这样太被动了,赵长宁更倾向于日后找到杜少陵的把柄,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杜少陵这次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握住了她的手:“好吧,我答应你。”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动,他几乎是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邪念了,正人君子的面具已经无法维持,他本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

        赵长宁垂眸看他握着自己的大手,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是我还有别的要求。”杜少陵凝视着她可算是秀雅至极的脸,只想把这个人占为己有,“我心里是很喜欢长宁的,若是想同长宁私会或者亲近,希望你不要拒绝。否则,我就不能保证了……”

        赵长宁根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目光变得冰冷。半晌她轻轻地说:“少陵兄自诩正人君子,拿这种事来威胁我,不会太过分了吗?”

        “你答应了我,我自然不会说出去的。”杜少陵轻轻说。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邪念。这个把柄落在他手里,他非常的喜欢。否则赵长宁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同别人亲近的。

        “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太过分的事。”杜少陵怕逼她太过,又加了句,“后天长淮他们约了出去踏春,顺便结交举子。我希望你同我一起去骑马,好么?到时候再……”

        他以此来威胁自己,难不成她还能拒绝?赵长宁看了他好久道:“……好。”

        “你多穿件衣裳,我怕后天不够暖和。”杜少陵才笑了笑。“要不要我给你叫仆人进来?”

        顾嬷嬷今天不在,赵长宁没有让他叫别人,而是摇了摇头,别过脸说:“不必了,你走吧。”等杜少陵出去了,她抓着褥子的手在微微发抖,缓缓地平息下来。

        “香榧,替我去母亲那里请顾嬷嬷来。”赵长宁对着外面说,她这里的事还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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