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骁一笑道:“本王只听闻叶丞相有一公子,自幼才气斐然。叶丞相家教甚严,令爱肯定也是怀瑾握瑜,与寻常女子不同。”
秦王神色一变,叶辅安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还没有到京城呢,一个两个的,都来打他女儿的主意,呵呵。
叶辅安道:“秦王谬赞了,小女资质平平,无论姿色还是才情,都难和京中其他贵女比较。小女自幼身子弱,是和悟心师太一起长大的,心性也单纯,本相还担心她回去后不适应京城的生活。”
皇帝面前,叶辅安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夸,夸完了再说句宝贝女儿难伺候不能进皇家。皇帝忌惮叶辅安,自然不会强求。再者,二皇子的势力在那里摆着呢,以叶辅安为首的文臣势力庞大,娶一个病弱的丞相女儿,不亚于娶一个祖宗。
秦王提骁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恐吓到的主。哪怕叶家的女儿嫁过去被太子玩弄死了,叶辅安都不能报复。
提骁这人手中有兵,性子更冷,皇帝都忌惮。文碰武,碰的还是一位有勇有谋脑子聪明能打仗的主,相当于鸡蛋碰石头。
因此,叶辅安越是贬低自己的女儿越好,怎么都不能被提骁做婚许配给太子。
太子并不是不好,太子很好,但叶骊珠身子不好,叶辅安想要叶骊珠嫁入家世不如自己的人家,改日谁敢欺负叶骊珠,叶辅安直接把人一家给端了。
提骁看出了叶辅安无意和他交好。
但提骁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叶辅安不给面子,提骁就非要针对。
他道:“呵呵,叶丞相谦虚了。客栈里还有两间上房空着,何不让令爱从马车里出来,先回房中歇着?”
叶辅安摸了摸胡子,吩咐了手下人两句。
不出片刻,一名身体强壮的婆子抱着叶骊珠过来了。叶骊珠身子弱,仍旧在睡,没有人敢把她叫醒。出了马车,她的脸上就蒙着面纱,整个人被围得严严实实。
提骁嗅觉极为灵敏,他能够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似乎是什么兰草香气混杂着清淡的白檀,很空灵,不甜不腻,不带半点烟火气。
叶辅安道:“小女娇纵,身子太弱了,几步路都走不了,只能让下人抱着上去,秦王见笑了。”
提骁的目光随着这群女眷而去。
他不知那股香气是谁的。
提骁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本来是冷血心肠,最是厌恶滑腻腻带着脂粉气息的小女人。这连日来他舟车劳顿,蓦然嗅到这一片清淡,倒觉得很舒服。
叶辅安老奸巨猾了一点,不过大是大非分得清,人也有点本事,不然也很难坐稳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他的女儿,哪怕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一想,提骁更想让叶骊珠嫁给太子了。
叶骊珠被抱到了房间,伺候的婆子小心翼翼的给她褪去了鞋袜。将她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
床上的东西自然不会用,其余丫鬟轻手轻脚的将带来的床单被罩给铺好,垫上了新枕头,好让叶骊珠能够睡得香甜。
等把叶骊珠放在了床上,几名丫鬟退了出去,留着两名身体壮实的婆子在床边守着。
叶辅安则在楼下和提骁喝酒。虽然是文官,叶辅安却没有那么多迂腐气,酒过三巡,哪怕和提骁并未真正交心。叶辅安已经拍着提骁的肩膀称兄道弟了。
提骁一开始以为叶辅安是个奸滑笑面虎,交谈几句,发现叶辅安果真是个奸滑的笑面虎。
正经事儿不谈,非要谈他手下新得了个书生文采有多好。提骁每每想试探叶辅安对几位皇子的看法,都会被叶辅安给一笔带过。
叶辅安特能扯,短短时间内,提骁知道了京城哪家酒馆的哪样酒是招牌,知道了最近名声大噪的某年轻诗人其实让人代笔,也知道了皇帝养了一只特聒噪的鹦鹉——只是,提骁想从叶辅安口中知道的,并不是这么无聊的小事。
提骁皮笑肉不笑,道:“本王原以为叶丞相日理万机,想不到你如此有雅趣。”
叶辅安笑呵呵的道:“本相平生最爱悠闲,也是忙里偷闲,哪天陛下若准了,本相就告老还乡,带着女儿回乡下住了。”
提骁冷笑。想告老还乡?提骁倒是乐意叶辅安告老还乡。少了叶辅安,皇帝和二皇子一行废物还不是任他宰割。
就怕叶辅安这老家伙贪恋权势,他不肯放手,一般人也动不了他。
先帝在时,叶辅安还年轻,不到二十岁,叶辅安就靠着家世和能力授职到了御史台。先帝晚年时极为看重叶家,去世前,赏赐了叶辅安两道金牌和一方宝剑。
当初叶辅安三十出头就被封做了丞相,这等年纪这等地位,别说本朝,就在前朝也罕见。
如今叶辅安四十多岁,若是命长一点,活到七十不肯放权,他不出错,太子上位后很难动他。
方才提骁看了叶骊珠一眼,虽然层层女眷挡着,透过间隙,他看得出来,叶辅安的女儿已经不是幼童,而是差不多及笄的姑娘了,到了这个岁数,总要嫁人的。
叶辅安无意于太子,难不成是想把女儿嫁给二皇子?
叶辅安和提骁推杯换盏,两人酒量都大,喝得醉醺醺的,两人才各自被扶着上了楼。
叶辅安到了门边,问了一下丫鬟:“小姐还在睡着?”
丫鬟点了点头道:“小姐还在睡,李嬷嬷去厨房做了些点心,陈嬷嬷在一旁看着,小姐若醒了,奴婢们喂小姐吃些东西。老爷,您先去休息吧。”
叶辅安点了点头,带着随从回了房间。
...
叶骊珠半夜觉得自己的身子轻松了许多,往日那种鬼压床的感觉淡了,她睁开了眼睛,轻声道:“茶。”
一名婆子赶紧取了茶水为叶骊珠漱口。
叶骊珠勉强坐了起来:“现在几时了?父亲呢?”
婆子道:“已经子时了,老爷喝了点酒,回房间睡了。小姐,您不准再哭了,看这眼睛肿得,桃儿一般了。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叶骊珠被这婆子一提醒,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姜氏。
她鼻头酸酸的,忍着不哭,勉强道:“好。”
在这客栈里,婆子们也做不出什么太好的东西。因为叶骊珠刚刚从庙里出来,婆子们也不知她会不会吃荤腥,只用人参炖了些粳米粥,放了点老冰糖。
叶骊珠不喜欢人参的味道,只沾了沾唇,抿了一口粥,吃了一块松穰饼。
她稍微吃了点东西,婆子们怕她克化不动,睡下去伤了肠胃,派了两名小丫鬟去外面看了看。
这个时候,半夜三更,一轮明月照得外面有如白昼。客栈有叶家府中豪奴包围,又有秦王几十兵马守护,客栈外还有几百重兵守着,十分安全。
一名婆子道:“小姐,您刚刚吃了东西,可不能再躺着了,外面夜风柔和,五月的天也不冷,奴婢给您围件薄披风,您出去散散步吧。”
叶骊珠点了点头。
月下美人,自然是极美的景象。叶骊珠围着青缎披风,披风上以流光溢彩的银线绣了繁复花纹,月白襦裙,裙角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墨发又密又耀眼,珠钗在发间隐隐流转着光华。
虽然没有看到少女的正脸,仅仅是一个背影,但是,提骁觉得,这名少女应该美得很别致。
他多喝了几杯酒,在房间里闷着不想睡,外面月色很好,提骁就想出来走走。
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叶骊珠。
不过,这个时候,提骁还不知道叶骊珠的名字。
他一个人,在暗处时,若不想被人发现,谁也发现不了他。
少女长发极美,松松散在身后,与月白的裙角,青色的披风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提骁听婆子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听到叶骊珠道:“这么晚了,都上去吧,你们密密麻麻的围着我,也让我不清净。”
婆子看了四周,四下无人,一般人进不了客栈内院,倘若有什么事情,叶骊珠只消喊一声,所有人也就出来了。
一行人都回去了。
少了一群人的簇拥,叶骊珠瞬间觉得轻松了很多。
从叶骊珠醒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轻快了许多,那种躺下似乎被石头压着胸腔,坐着仿佛被人按住了肩膀,站起来似乎被什么绊着双脚的感觉不怎么明显了。
悟心师太说她出生时间不好,有邪祟缠身,身子自然不舒坦。
但此时,叶骊珠觉得自己的症状好了许多。少了一层人的遮挡,她更觉得轻快。
难道是因为这客栈风水好?
叶骊珠回了身,往前走了两步。她觉得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越往前走,自己越是觉得轻松。
提骁:“……”
少女回身时,他看到了她的脸,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自心头划过。
这女人是尤物,是祸水。
提骁开始犹豫了。
这般一个媚人的女子给了太子,会不会让太子整日沉迷于女色,失去了斗志?
叶骊珠的美,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又纯又欲,处处矛盾。
眉心那点朱砂,有时让人觉得她天真娇憨,有时让人觉得昳丽惑人,有些妖艳。
她的眼睫毛极长,桃花眸天生就迷离含水,似乎在诱人,因为哭过,隐隐有些红肿。但仔细了去看,却发现她的眸子很是干净澄澈,别无杂念。
纤细挺直的鼻梁很美,但最美不过她的唇瓣,饱满如花瓣,微微湿润,看着就让人有吻一口的冲动。
提骁后退了两步。
太子多年未到秦地,只通过书信,他也不知太子的定力究竟有多好,能否驾驭得了这个妖女。
而且,提骁也不知叶骊珠的心性。长得太漂亮了,像妖又像仙,心性难免和普通女子不同,若这女人如妲己褒姒一般是祸水,岂不是要害了他外甥?
若真如此……到时,他再斩了这祸水?
叶骊珠好奇的往前走,她离提骁更近了一些,觉得更畅快了一些。
提骁再也受不了,他按了按腰间的刀,转身走了。
叶骊珠:“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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