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荣走进仙福堂的时候,除了龙梅春安排的三个人在清扫地面的狼藉外,其他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鹤的妻子看见李晓荣,像是做贼了一样一溜烟的跑了。
陈鹏的妻子和不少娘家人也被带走。
陈米氏不见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家的亲戚开始呱噪着闹着要回去。
他们看到李晓荣后,不由分说朝她为了上来,嚷着要回家,并说陈二贵答应了只要来了,每人都会有三百元的幸苦费。
李晓荣一开始差点要发火,暗想自己又没有答应你们。
这些人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致。
可转念一想,这些人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那就用钱打发了他们。
李晓荣朝穆玉珍看去,示意她打电话给孙敬送钱过来。
穆玉珍朝李晓荣使眼色,李晓荣一怔,见穆玉珍走进了休息室,于是也跟了进去。
穆玉珍这才悄声道:“荣姐,她们妯娌确实有这样说过。可见他们在老家的人望并不怎么样。”
李晓荣一怔,道:“无所谓,花点钱将这些人送走也好。”
穆玉珍轻声道:“你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他们一定会到处唱陈家人发了财,散财办大事,这要是传到十里八乡的,都涌着朝你要幸苦费,你得准备多少钱啊?”
李晓荣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不禁为自己没脑子惭愧。
但是,这些人怎么打发走呢?
穆玉珍见李晓荣不说话,于是接着道:“他们不是真的来吊唁的,所以完全不必要和她们客气。不过他们在这里确实也碍眼,吃吃喝喝的消费也不小,送他们走也可以。趁着他们被警察的架势震住,只答应联系大客车送他们回去。他们要是不答应,那就吓唬他们陈家人都要坐牢,他们愿意等就等。”
听到穆玉珍这样一说,李晓荣差点就想让她来办这事算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别人吧。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场呢,那自己又去求谁?
那就让自己来。
可是,应该怎么让他们死心呢?
有了,李晓荣心里一动,马上想到了要将自己留在宾馆的法院传票原件和那些借据之类的东西拿拿过来。
于是朝穆玉珍道:“你去宾馆将那些传票和借据拿来。这里我来先应付,还有,马上联系大客车,我有把握将他们送走。”
穆玉珍有些吃惊的望着李晓荣,道:“你真的有把握?”
李晓荣点了点头,道:“试试吧,我有信心。”
穆玉珍马上摇头道:“你身边不能少人的。”
李晓荣见状笑了笑,道:“一进来你看到那三个收收捡捡做事的人了吧,他们也是我安排的人。你快去快来就是,放心,我没事的。”
穆玉珍见李晓荣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起身而去。
李晓荣等她走后,才缓缓走到了冰棺前,抽出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了之后,插在了陈鸿的遗像前的香炉里。
然后缓缓转身,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三四十号人沉声道:“你们有的是看着陈鸿长大的长辈,有的是和他同辈的族亲,陈鸿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子,我今天算是看到了。所以——”
李晓荣停顿了一下,冷眼扫了一圈众人后,接着道:“我也不必要对你们有多少客气和担待。至少,我是没有求着让你们过来的。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满,大可去找陈二贵!”
“陈二贵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你们城市的女子就是这样没家教的吗?”
“我们是来吊唁的,你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陈鸿找了你果然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们走,请我们来我们也不来了!”
“还想入陈家的祖坟,想都不要想!”
......
李晓荣冷冷一一望着冲自己说话的人,等他们大致都说得差不多,开始重复的时候,李晓荣这才厉声道:“够了!”
这两个字她真的鼓足了劲说的,声音大得连自己都觉得刺耳。
但效果很好,那些人还真的被震住了,停下来望着李晓荣。
李晓荣望着一个和陈二贵差不多年纪的人道:“陈二贵为老不尊,为亲不仁,不足以让我为敬。”
那人要回驳,被李晓荣抬手大声道:“我话没说完呢,你们如果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那就听我把话说完。”
说着朝另外一个中年妇女道:“我从小就被我妈爸教导:不偷不盗,敬老爱幼。人敬我一尺,我可以还人家一丈。但是人若犯我,我就是死缠烂打也要讨回来。”
说完指了指三个和陈鸿同辈的男子冷声道:“你们是真心来吊唁,我自然真心待客。你们敢当着陈鸿的棺前发誓你们是真心来吊唁的吗?”
说着指了指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子道:“陈鸿不但在外面输了几千万,还欠了两千多万的债。不但在外面养女人,还有私生子,你摸着良心问自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别说我口说无凭,我马上就给你们看证据!”
说完这些后,李晓荣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我没求着你们来。你们怎么来的,你们自己心知肚明。所以说,我不欠你们的,我也没求你们,但是——”
这时候,李晓荣看见穆玉珍拿着传票之类的匆匆的小跑了过来,于是停下来朝她招手。
穆玉珍上前将东西递给了李晓荣。
李晓荣将这些传票和借据摊开,朝众人后道:“这些法院的传票和借据是不会说谎的。现在我知道的有关陈鸿的债务,就有好几千万,你们自己看看吧,他自己上班的银行起诉他诈骗几千万。私下借贷据我现在所知道的,也有一千多万,他在澳门赌场还欠了两三千万。”
“怎么回事?怎么和老陈说的不一样啊?”
“这法院的传票应该是真的,四千七百万!我的天啊,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这三伢子脑子想什么呢?怎么整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不得了,陈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了这些债啊!”
“嘁,陈二贵皮筲箕滴水不漏的人,他会还债?”
“法院都下文件了,他能躲得了?”
“你这就懂了吧?自古有‘父债子偿’说法,但是没有子债父还的道理啊?老子辛苦养大了儿子,给他成家立业了,到头不享他的福,还受他的孽?”
“那你是说这人一死,债就没地方要了?”
“陈鸿不是有家有室吗?”
“喔——我明白了。”
......
李晓荣等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有的人看了这些后,开始一脸慈悲的看着自己,这才缓缓道:“陈鸿的死,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要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我也要清清爽爽过完自己的后半生。所以,这丧事我是很认真的在操办。你们要是真心吊唁,我自然没话说,你们要是现在要走,我也没话说。”
“这一两百公里,我们怎么回去啊?”
“陈二贵说好的包接包送的。”
李晓荣见状,大着胆子忽悠道:“陈二贵这次被警察带走,起码要拘留四十八小时,如果他们涉及到什么窝藏赃物的罪名,只怕一时半会还真的出不来。”
“哎!算了算了!这下要自掏腰包回去喽!”
李晓荣朝那人看去,接话道:“这样好了,你们要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大客车包送到家。但是我有一个小要求,你们答应了更好,不答应,我也不说什么。”
“什么要求,你说。”不少连忙问道。
李晓荣道:“我说了,我一定要调查清楚陈鸿的死因,如果你之中有谁知道什么线索,只要告诉我,我也不会亏待对方的。当然,你们没有线索也没关系,我过段时间会带着我女儿去陈鸿的老家走一圈,就是想让我女儿知道她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是实话实说,让我女儿知道一个真实的爸爸,我也感激不尽的!”
“那没问题!你们只管来。”
“陈鸿小时候的不少事情,我们还是清楚的。”
李晓荣连忙朝那两人表示感谢,然后朝穆玉珍道:“你赶紧去联系大客车。”
穆玉珍点头,拿出手机走在外面打电话。
一分钟不到,穆玉珍回来道:“可以了,我找了熟人问了下,大客车随时来接送。现在有多少人要回去呢?”
不少人马上表态回去,穆玉珍粗略一统计,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然后有人开始打电话要宾馆的人赶紧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确认后,最终确定了四台大客车,有一百五十多人同意回去。
李晓荣暗想这样已经很好,剩下的这些人,估计才是陈家的真亲戚,或者是他们的死党。
李晓荣不敢丝毫懈怠,让穆玉珍找到了胥小宝存放在储物间的烟酒,男人两包烟,女人一瓶酒的送出去。
这些人得到了实惠,果然脸色好转,等大客车来的时候,都笑眯眯的上车回家。
穆玉珍分别和那些大客车的司机表示,一定要将客人安全送到家,然后回来之后,还有额外的奖励。
那些司机看到了李晓荣送出去的烟酒,纷纷表示一定会将他们安全送到。
看着四辆大客车驶离广场,李晓荣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晓荣回到仙福堂后,还有不少人眼神不善的看着她,这些人自然都是陈家的真亲戚。
李晓荣这些人是不会明辨是非的,所以自己也无须他们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对陈二贵被带去了派出所也有些懵圈,加之陈米氏和儿媳妇都不见踪影,一时之间,他们也都默然的守在灵堂,不像一开始那样大声喧哗,或者吵吵闹闹的打牌。
李晓荣让那些请来的乐队,和尚道士该干嘛就干嘛,她自己则做在了休息室,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却没想到她大学的一圈同学一下子来了十一个人。
男同学还好,除了真切的关心一下,就只能默然的坐在灵堂,小声的说着校园里的时光,感慨时间无情,天意弄人之类的话。
女同学就眼眶红润,有的甚至抱着李晓荣小声呜咽,纷纷要李晓荣保重身体。
然后毫不见外的问李晓荣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们一个个都表示出强烈的八卦之心。
李晓荣看到她们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爽。
但是,她知道什么不说也说不过去,毫不隐瞒的说出来未必会得到真心的同情。
李晓荣想了想,只说了陈鸿在澳门赌钱输钱的事情,然后将银行的传票复印件和借条亮给她们看,让她们自行脑补完整的故事。
她们果然惊诧这些进出的钱的数目,然后让李晓荣死死抓紧已经到手的钱,一份钱也不要给陈鸿还债。
李晓荣听到她们的话后,不禁无语的苦笑,她们估计是猜想自己手里已经捏着陈鸿贷款出来的钱吧。
可惜一切都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她不无自嘲的暗想,幸好自己还没说陈鸿在外面有女人和私生子的事情,要不然她们还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愚蠢呢。
五六个女人在休息室叽叽咕咕了大半个小时后,才有人问起阳思辰怎么不见人。
李晓荣想了想,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所以女同学全都被震住了。
她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
她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表示,如果她们在婆家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哪还守在这里办后事,早就决然而去了。
然后一个个说李晓荣心太善,人善自然被人欺。
在她们的眼光里,李晓荣感觉自己就像一直落魄的凤凰一样。
李晓荣被她们说得心里非常不快,知道说得越多越没意思,索性懒得去和她们辩解。
这些女同学叽叽喳喳的说得热闹还不算,还将坐在灵堂的男同学也喊了过来一起谈论。
李晓荣被他们说得如坐针毡,只得起身表示要给他们安排一些零吃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他们纷纷表示不用,他们可以打牌来打发时间。
李晓荣一听有些无语,但是也只能表示主随客便。
就这样,大堂里原本没人打牌的麻将机,又开始启动起来。
只有老班长没去参合,李晓荣还以为他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静等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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