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上虚真人命令大师兄玄清带领沈寄进入藏书峰,作为他赢得第一次比试的奖励。清元派的藏书峰有珍贵书籍万千,还有各种前代掌门和长老们留下来的宝器若干,相当于清元派的藏宝之地了,若非赢得比赛,一般弟子根本进不去。
“这是前任掌门一直珍藏的一副画像。”玄清走在前面,每经过一件有点特色的宝器,就为沈寄介绍。因为上次沈寄拼着受了重伤,为清元派立功的事情,清元派上下对他刮目相看,玄清为人正直,自然对他更加友善几分。
见沈寄的视线跳过画像,落在了雕花桌案上的一枚形状奇怪的小圆盒上,他好心地解释道:“这是追银凤。”
“什么是追银凤?”沈寄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阵香气,就是从小圆盒中发出来的,但是不仔细闻的话根本闻不出来。
玄清有些骄傲地说:“是前任掌门沈若云研制出来的一种擅长追踪和查探的嗜血蝶,世间唯有三只,被前任掌门用银盒封印起来。”
见沈寄鼻子动了动,又往那圆盒凑近了一点,玄清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道:“你闻得到?”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话头一转:“闻得到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前任掌门仙逝后,他留下的禁制没人能打得开,我们再看看别的。”
沈寄不可置否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持着一柄长蜡烛,顺着蜿蜒的洞穴继续走下去。
……
吃完晚饭,徐南柯跳到试炼峰山腰上的溪流中,将衣服脱了下来,打算冲个澡。
试炼峰是整个清元派上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一般被罚闭关思过的弟子才会来到这里,因此没什么人。他将衣服放在岸边上,就跳进了水,清澈的水流冲刷过他的头顶,徐南柯闭上了眼睛,打算就在这灵气充裕的水中,修炼一番。
忽然系统在他旁边提醒道:“李若烽拿到绛云剑了。”
绛云剑可谓是前期十分重要的宝器了。徐南柯会大方的让李若烽拿到吗?
他仍闭着眼睛,嘴边勾起一抹老神在在的笑意,道:“让他拿,他拿了也认不主。”
而此时,系统又道:“察觉到男二爽度增长,积分加5点。”
这下徐南柯倒是有些讶异了,按道理来讲,沈寄现在应该在藏书峰中浏览吧,看个藏宝而已,还只看不能摸,还能够增加爽度?
……
沈寄与玄清从藏书峰上下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待玄清走后,沈寄独自一人朝着自己的山头走去,走到落霞坡,四下无人,他才悄悄地从袖中拿出一枚银制圆盒,上面的雕花尤其诡异,就算是此时,沈寄也能嗅到从中散发的淡淡香气。
若玄清在此,可能要大惊失色,他全程与沈寄待在一起,自然不可能叫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的。
可盗窃对于沈寄而言,从来不算什么难事,甚至可以称得上他不堪言说的一技之长。
看先前玄清欲言又止的神色,这追银凤应该有什么异处。他说自从前任掌门仙逝后,便无人能打得开他的禁制。沈寄想了想,简单粗暴地将银质圆盒在膝盖上一磕,结果居然就打开了,盒子变成两半,跌落在他手心。
三只黑色小蝶从中飞出,翅膀上的纹络非常奇特古怪,绕着沈寄飞来飞去。
沈寄倒是神色毫无变化。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能打开,不过既然能打开,这玩意儿就归他所有了。
追银凤。
沈寄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然变得激动起来,匆匆走到落霞坡上他和那个人互传讯息的地方,树下埋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张纸条,上面有昨日那个人回复给他的讯息,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墨香。
他说过,他要在三个月内揪出那个人是谁。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他是谁。他不会再相信他,像个傻子一样等候他的消息,然后又一次被玩弄。
沈寄深吸了口气,将那纸条凑到三只小蝶的下面,小蝶立刻围绕着那纸条飞来飞去,大约过了不到十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三只小蝶同时飞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沈寄眸色沉了沉,快步跟了上去。
追银凤离开落霞坡,绕过树林,仿佛有灵性一般,带着沈寄走过的地方全是寂静无人的山间深处。又绕过了几座山峰,来到灵气充裕的一座山上,沈寄虽然没来过此处,但是一眼就辨认出,这应该是清元派中的试炼峰。
追银凤在一处淙淙溪水边停了下来,扑着翅膀,示意沈寄快点跟上。
沈寄却停在了那里。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仿佛有什么在喉咙里跳动,呼之欲出。血液里像是有千百颗心脏在疯狂跳动,疯狂奔涌!他设想了整整两年多!快一千个日出日落!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有着什么样的声音和神情——但是现在距离他如此近,沈寄的脚步却像生了锈,却迟迟无法移动。
血液仿佛全都涌上了大脑,四肢喝头皮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抬眼定定地看向溪水上游,那个人……就在那里吗……
正当沈寄要抬步往前时,就忽然听见不远处几道细微的风声。
“刷”地一声周围杀意陡生,沈寄为人警觉,迅速向斜掠出三丈远,一柄长剑破空而来。长剑周身散发着淡淡月光般的光芒,显然是一把名剑,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声响,入木三分地插在他方才站立的后方。
沈寄脸色一变,转身便朝溪边上游跑去,同时将飞在半空中的追银凤揽入袖中。
他是第一次来这试炼峰,对地形半点也不熟悉,也不知道居然敢在清元派行凶的那人是谁——不,不行,不能往溪水上游跑,万一那个人也打不过后面这人,也受伤了怎么办。
可自己不是明明恨他么——沈寄蹙紧眉头,当即掉头,而后面紧追不舍。
沈寄在灵石上施了一道灵力,让灵石跌跌撞撞擦过草丛飞向溪水下游,自己却腾空而起,躲在一处参天大树后方。
后面那人果然中计——看见他的身影后,沈寄的瞳孔猛地一缩,居然是李若烽!
沈寄蹙眉看着他四处找寻自己地踪影,脸上带着恨意。
找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沈寄的身影,好不容易等到他落了单,这试炼峰上又没有人,将他在这里弄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那个死穿越者,都抢了他多少风头了。
李若烽恨恨地想,跑到树下,方才剑一下子插入了树木之中,居然一下子拔不下来,他双腿蹬在树上,双手都快磨破皮了,也没能把剑拔下来。
这可是他从藏书峰上找到的绛云剑!怎么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也非常锋利,而且剑身灵气非常,可是他完全没办法驾驭——他明明已经将血滴进去了,绛云剑已经认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若烽也没能把那柄剑拔下来,那剑就好像生根在树干上一样,压根不可撼动。
正在他拼命拔剑之时,沈寄的视线却落到了溪边,他此时在树上,居然完全可以看见溪边那个人——并不愿意承认,他此时手脚都有些发软发抖。
沈寄瞬间心脏砰砰直跳起来,把李若烽和其他一切都忘在脑后,全身血液翻涌,眼眶泛红,定神朝那边看过去。
一个人背对着他,长如青丝的头发披在白皙的后背上,看身形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即便是背影,也透着几分懒散,看起来似乎是在修炼,已经进入了入定之中,任凭溪水打在身上,一动不动。
沈寄屏住了呼吸,几乎是快要窒息,他趴在树木上,不发出半点儿声音,微微移动着自己的角度——直到看到了那个人的半张侧脸。
……
沈寄一下子僵住了,差点没和树梢融为一体,只剩下手指死命地在树干上抠出血来。
他整个人不可抑止的剧烈颤抖起来。
——他怎么会没想到!他根本早就有预感了!
这个答案分明让他震惊至极却又在意料之中!此时徐真的那张冷漠厌恶的脸和记忆里幻想了两年的那个人融为一体,他这才意识到,为何先前涟水宫来袭时,他一直觉得徐真的眼神熟悉,那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可却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这两年来,他心中所有跳跃的火焰在等待中都逐渐走向死寂,却还是反反复复控制不住自己地,在心中斟酌,若是见到那个人的第一面,应该说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他现在僵硬在这里,根本无法动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些什么,也无法做些什么。
此时震惊、愤怒、讶然、失望、恨意、冲动……各种情绪弥漫心头,令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剩下全身血液疯狂地奔涌。
更痛恨的是,波涛暗涌的复杂情绪中,居然还有一种名为惊喜的东西夹杂其中。
沈寄痛恨这一点。他不明白徐真为何对自己许下承诺,然后又毁约。帮助自己赢得场比试,面上却又对待自己如此冷漠。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徐真的背影——
如果这一切都是徐真的游戏,那就可以解释了。
徐真那种顽劣的性格,把自己当成救世主,能够随意拯救和辜负别人,把他沈寄当作小白兔实验,给颗糖又给一巴掌,随意掌控别人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
……
望着树底下还在拼命拔剑的李若烽,沈寄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冷下来,他飞快地爬下树,若是没有这柄剑,他便不用怕他。
李若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寄从树上跳下来,然后折断树枝化为长剑,磅礴的剑气居然堪堪划破自己身旁的树干。他竟然修为又有所进展,他现在不是凡灵根吗,为什么突破这么快?
李若烽瞬间回过神来,随即额头冒出冷汗,按照沈寄上次对战孟如水来看,他应该至少在炼气七层以上了,而自己空有火系天灵根的修为,目前也才炼气五层。没有剑的话,能赢吗,绝逼赢不了啊!
——徐南柯正在溪边洗澡,就听到不远处有声音,放出神识一看,就发现沈寄与李若烽两人在树林中,仿佛打起来了。他蹙了蹙眉,随手弹起几颗水珠。
这一边。树林里。
李若烽一边躲闪,一边脸上迅速挤出笑容,道:“这柄剑方才失了控,沈师弟,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想对你怎么样……”
方才他拿到绛云剑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立马杀了沈寄,然而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冲动了,简直是一时头昏脑胀,他在这清元派上杀了人,还能不能好啦。清元派难道不会查出来么?只是他实在太气愤,拿到剑后就下意识地想找到沈寄杀杀他的威风。
他话还没说完,随即就变成一声惨叫——从溪边就飞来几道金光,依稀是水波,将他身上的衣裳都划得破破烂烂,最后一滴水珠更是将他放在剑上的手打掉了。李若烽身为一个穿越过来不久的现代人,就算正式开始了修炼,但哪里吃过这种大苦头,登时就痛得浑身俱裂,说不出话来。
沈寄眸光微动,余光扫向溪边,那里被重重树木挡住,他看不见,但他知道是那个人。
那些水珠逐渐变成更加锋利的玻璃片,在李若烽身边乱飞,逼迫他离开那柄剑,而李若烽抱头乱蹿,终于受不了了,狂叫着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将绛云剑留在了那树干上。
树林里,只剩下沈寄一人,和绛云一剑。
那些闪着金光的水珠在李若烽走后就消失了。
沈寄走到树边,那柄剑的握柄正朝向他,树林里风声刮来,而那把剑安静地待在那里,仿佛等着他去拿——长剑银光闪动,正是那个人所说,最适合他的软剑。
徐真想要送这柄剑给他?
沈寄拼命压抑着此时内心波涛汹涌的复杂情感,努力让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心脏和血液全都恢复平静。
他停在树前,只是冷冷地抽出那把剑,指尖一触及剑柄,那柄名唤绛云的剑就好像迫不及待般,从树干中跳出来,瞬间落入他的手心,还蹭了蹭。
沈寄却面若寒霜,眸色复杂。
他提着剑,头也不回,转身就朝山下走,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同时掌心微握,一枚追银凤从他掌心飞出,循着溪流停在徐南柯的脖颈后面,几乎肉眼无法看见,在顷刻之间没入徐真的后脖颈,消失不见。
而徐南柯同时只觉得脖子小小地瘙痒了一下,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与他的魂魄神识联系并不深刻——
另两枚追银凤还停留在沈寄体内,当第一枚进入徐真体内后,他立刻感觉到了自己与徐真建立起了一种古怪的联系……仿佛能听见徐真的心跳、血液涌动、经脉生长的声音。
这样他就能够窥得徐真的一举一动,以另一种他根本无法知道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沈寄的心脏突然失跳一下,出现了他无法控制的情绪。
只是,沈寄面色微沉,徐真把他当作玩物,给他面包又拿走,还暗地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此作乐。他想不到更好的报复方法,只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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