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的肚子渐渐开始有动静。有时她坐着看书,肚里的小东西就忽然动一下,轻轻的,像潮水一来一往的涌动,叫她又稀奇又惊喜。
后来胎动的次数越来越多,苏禧才慢慢感觉到肚里真的养了个小东西。很实在,很真实。她一天最有意思的时刻,就是跟腹中的胎儿互动,或是弹琴给它听,或是睡前念千字文。
陶冶情操嘛,就是要从娃娃抓起。这种待遇是孩子他爹都没有的。
时间久了,孩子他爹自然有意见。
晚上,卫沨从净房出来,就见她斜倚在金银丝缎面引枕上,穿着散花绫外衫,没穿袜子,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骨肉亭匀,细润可爱,脚趾头上染着蔻丹,鲜亮秾艳,微微蜷起。说来也奇怪,自打苏禧有了身孕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肚子圆了一圈,脸颊多了一些肉外,不像旁的孕妇那般臃肿粗糙。她依然精致,脸颊泛着纷纷的润光,叫人看了赏心悦目、食欲大动。
此时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小嘴咕咕哝哝,不知在念些什么,嗓音甜糯得腻人。
卫沨走到她身后坐下,将她的脑袋枕到自己腿上,捏着她挺翘的鼻子道:“看什么呢?”
苏禧一下子喘不上气儿,别开头“哼哼”两声,道:“我在给咱们的孩子念《五字鉴》。”
卫沨抬了抬眉,“前天不是还在念《千字文》么?”
苏禧轻轻咬住他的食指,含含糊糊道:“千字文已经念完了,该学五字鉴了。”
卫沨见她一板一眼的,认真得可爱,不由自主地轻笑出来,搅了搅她的舌头,“学得这么早,你不担心他吃不消?”
这点苏禧是担心过的,所以她千字文足足念了三遍呢。她用舌尖推出他的手指,扑扇扑扇长睫毛道:“既然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龙章凤姿的人杰,我才不担心。”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苏禧从卫沨身上爬起来,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道:“庭舟表哥,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卫沨顺势搂住她的腰肢,她刚洗完澡,身上都是香喷喷的,像诱人的水蜜桃。他捏捏她的脸蛋,警告道:“别乱蹭。”
卫沨现在就是一个干燥的爆竹,一点就着,奈何苏禧的身子好像不怎么好,自从上回俩人胡闹过一回后,次日苏禧下身就流出了一些暗红的血迹,把她吓坏了。问过周大夫之后,周大夫说日后慎行房事,又给她开了一些安胎保胎的药方,现在苏禧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卫沨碰的。卫沨自己也不敢胡来,他憋了快一个月,苏禧一点小小的碰触,都能勾起他的欲|火。
昨儿他才哄着苏禧帮他纾解了一回,他忍耐力好,事后苏禧腮帮子都酸疼了,他才肯放过她。眼下她只是在他腿上坐了一会儿,他就又有抬头的趋势。
色胚子。苏禧鼓着脸往后退了退,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意思是,我老实了。
怀里空空落落,反而有些不习惯。卫沨又把她抱了回来,脸贴着她柔嫩的脸颊,“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起名字?”
苏禧乖乖的,下面有个东西抵着自己,她却不敢乱动,掀起浓浓长长的睫毛,脸蛋红红道:“我们可以起两个名字,男孩女孩各起一个。反正总会用得着的。”
说完,见卫沨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她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她说得不对吗?
卫沨刮刮她的小鼻子,调笑道:“原来幼幼想跟我生很多孩子。”
“……”苏禧脸更红了,她才不是这个意思呢!卫沨总是曲解她的话,她只是想早早起好名字而已,哪有他想得那般多。不过转念一想,一男一女也很好啊。她揪着卫沨的领口,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质问道:“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卫世子几乎没有犹豫,道:“女儿。”
苏禧不解,“为什么?”他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更想要儿子吗?
卫沨低头亲了亲她的粉唇,理所当然道:“因为像你。”
他见过三岁的苏禧,粉粉糯糯的白玉团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迈着短短的双腿朝他跑来,求他保密的模样可爱极了。可惜当时他不知道,他会这般喜欢她,否则他一定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若是他们能有一个女儿,一定与她小时候一样可爱。
不过这些话,卫世子是不会告诉苏禧的。他抱着苏禧去了自己的书房,抽出两本书,一本《楚辞》,一本《诗经》,与她一起坐在榻上,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字。
俩人商量了一晚上,最终以意见不合而告终。
苏禧想出的名字卫沨都不喜欢,卫沨想的名字苏禧又觉得太随意。
末了苏禧噘了噘嘴,道:“你一定不喜欢这个孩子。”
卫沨慢悠悠地“哦”一声,“为什么?”
苏禧把书扔他怀里,气鼓鼓道:“哪有人给孩子起名叫卫必的?我不理你了。”
卫沨接住书册,低低一笑。“必为必然之意,你嫁给我,生下他,难道不是必然?”
可是与卫姓组合在一起也太难听了吧?苏禧都想翻白眼了,难以想象才学出众的卫世子会给孩子起这么随意的名字,她从他怀里跳下来,道:“还是我自己想吧,不许你插手。”
是以起名字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
很快就到了刘皇后生辰这一日。
苏禧与卫沨一同前往宫中,去昭阳殿向刘皇后贺寿。卫沨送的是一个镀金转话的雀笼钟,西洋人的玩意儿,每到一个固定的时间里面的金丝雀便会放声鸣叫,声音跟真正的雀鸟无异,颇为稀奇。统共有两个,卫沨留在家中送给了苏禧一个,这一个就送给刘皇后。
卫德音稀罕的不得了,趴在雀笼钟跟前看得津津有味。
卫沨与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后面世家女眷们陆陆续续来了,他不方便久留,便和卫季常一同离开了。临走时看向苏禧,见那姑娘正低头与卫德音说话,一眼也没赏给自己,就弯了弯唇,没说什么。
不多时,各家受邀的夫人都到齐了,苏家的两位夫人殷氏和郁氏也纷纷而至。
苏禧想念娘亲殷氏,想上去跟她说几句话,奈何场上人多,今儿又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她不好任性,只得暂且将思母之情忍了下来。苏禧视线不经意地一转,落在一个穿湖蓝色织金缂丝大袖衫的姑娘上,微微一愣。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文渊阁大学士的女儿韩玉馥。
上回见她的时候还是脸色发白,一身病态。今日再见,气色倒是红润了许多,也精神了。这身湖蓝色的衣裳很衬她,苏禧这才发现她容貌秀丽,笑时嘴边有一对梨涡,亲切娴雅。
韩玉馥认出了苏禧,远远地朝她笑了一笑,态度友善。
苏禧抿唇,也回以一笑。对于跟卫沨定过亲的姑娘,她始终没办法做到坦诚,而且还有一点吃味儿。虽然明知道这辈子卫沨跟人家没什么瓜葛,但苏禧还是心里有点堵。这大抵就是重活一次的弊处,她改变一些东西的同时,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韩玉馥与她的圈子不同,两人只互相点了点头,便不再有交集。
今儿吕惠姝和郁宝彤都来了,郁宝彤把她刚满半岁的儿子也带来了,小家伙随了父亲,长得颇有苏家人的标致。大眼睛,挺鼻子,嘴角微微翘着,天生带笑。倒是个不怕生的,逢人便笑,握着苏禧的手指头不肯撒手。
卫德音从姜嬷嬷怀里怕下来,“噔噔噔”跑到跟前,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呀?”
苏禧含着微笑,道:“他叫苏羿,是柏哥儿的弟弟。”
“那也是我的弟弟了。”卫德音脑袋瓜转得颇快,黑亮亮的眼睛瞅着奶娃娃,伸手包住苏羿小小的拳头,稚声稚气道:“弟弟,柏羽哥哥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苏羿哪儿听得懂她的话,好奇地瞅着她,忽而“咯咯——”地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没有牙的牙床。
卫德音扭头看苏禧,继续问:“禧姑姑,为什么?”
搞了半天,这小丫头是想苏柏羽了。苏禧轻笑,解释道:“柏哥儿要去学堂念书,可能是抽不出时间来吧。”
卫德音眨眨眼,带着点抱怨,又很疑惑,“柏羽哥哥为什么每天都要念书呢?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他在哪儿念书呀,我过去找他好不好?”
帝后二人只她一个宝贝女儿,虽则给她请了教书的师傅,可哪舍得真管着她,加之她身体又不好,大都是看她自己的意愿的。是以像苏柏羽这种每天都念书的,卫德音实在理解不了。
*
这边卫德音缠着苏禧询问苏柏羽的情况。另一头,新雁楼聚了几位天潢贵胄,还有一些世家子弟。
卫季常、卫沨与卫渊皆在其中。在场的都是男子,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玩投壶,众人纷纷赞同,于是卫季常便让身后的宫人取来了箭矢和天球瓶无耳壶。
众人坐成一圈,以卫季常为首,先投了一支箭,箭矢稳稳当当地插|进了壶口。
紧接着是卫沨与卫渊,两人是不必说的,自然也都投中了。又轮了几人之后,轮到了对面的厉衍。
就见厉衍左手持箭,手臂一扬,只听“咚”的一声,也轻而易举地就投中了。
正要轮到下一个人的时候,他身旁穿青色衣裳的男子疑惑了惑,问道:“咦,厉公子今儿怎么用的是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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