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秦珩最终还是没能睡好一觉,睡到半夜的时候,方雪又闹了起来。
起床的时候秦珩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低垂下眉眼,随手披了一绸质睡袍,趿拉着鞋子开了灯。
凌晨三点,别墅又一次灯火通明。
轮值的医生听见声音已经赶了过来,秦珩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护士正强硬按住母亲胳膊,注射了镇定剂进去。
秦珩淡漠站在一旁,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试剂很快被推入体内,和血液混为一体。
床上的女人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出几秒身子又软软倒了下去,只盯着一双眼睛直直瞪着门口倚立的男人。
方雪算不上一个好母亲,秦珩也委实不算是个好儿子,只是在尽最本能的义务而已。
医生给方雪检查了一遍,后又对秦珩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点了下巴出门。
前厅灯光灼眼,医生将检查报告摆在桌上,和几家知名的疗养院放在一处。
“秦夫人的情况,我还是建议换地方治疗。”
秦珩点头表示赞同。
方雪这次发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在商场撞见陪同情人一起逛街的丈夫,方雪发了疯想要殴打对面的女人,却被丈夫亲自报警送去警局。
秦珩也不想让方雪在北城待着了。
医生推的几家疗养院都是国际数一数二的,医疗设施配套齐全。
秦珩翻着手册,倏然皱了下眉,将册子递了过去:“怎么都是国外的?”
他往后翻了翻,质疑:“没有国内的吗?”
医生解释:“我先前和夫人谈过,她对疗养院还是挺排斥的,更不想让熟识的人知道她生病的事。”
“思前想去,还是国外最妥当。”
“这几家的环境都很好,夫人应该会喜欢。”
宣传手册上的介绍五花八门,收费昂贵,病人都是独立的小洋楼,从住宿卫生到护工,都有专人打理。
秦珩目光却忽的在一个地方停住。
他指尖落在硬质纸张上的一角,扬头问医生:“这家你去过吗?”
指尖所落之处正好是疗养院的主卧室,医生还以为秦珩担心的是住宿的环境,却不料从男人口中听见。
“花园,是不是种着鸢尾?”
手册着重拍了主卧室,只是窗口露出一丁点紫色海洋,是夏日盛放的鸢尾。
医生顺着点头笑道:“是鸢尾。”
又问:“秦先生很喜欢鸢尾吗?”
秦珩抿唇笑笑不语。
他只是在想,花园有鸢尾的话,沈知岁应该会很喜欢吧。
到时他就能打一通越洋电话,背对着鸢尾和沈知岁聊天。
……
然而秦珩还是低估了方雪闹事的能力,才安分了两天,家里突然就多了一个陌生的女性。
秦珩才刚从公司赶回老宅,一开门就和一金发碧眼的女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问了才知道是之前被秦珩放鸽子的那位。
秦珩对对方已经全无印象,只是听母亲在一旁牵线。
贝尔是中欧混血,金色卷翘长发落在肩头,她倒是自来熟,一口中文说得流利。
听见方雪叫秦珩阿辞,深邃眼睛立刻流露出求职的欲望:“阿辞?
是秦先生的字吗?”
她看过一点中国史书,知道古人除了最基础的名字外,还会有表字。
方雪笑着摇头解释:“不是,只是小名而已,小时候叫惯了,就一直叫的这个。”
贝尔哦了一声恍然,顺便将这个习惯也保留下来,对着秦珩也叫阿辞。
她叫得新鲜,秦珩却不是很喜欢,只是碍于母亲情面不好直说。
毕竟贝尔在一定程度上,还帮了自己不少。
方雪对疗养院还是抗拒,就算是国外也一样,最后还是贝尔说服了。
“阿辞挑的这家疗养院我去过,那边后山种满了鸢尾,阿姨去的话,肯定会喜欢的。”
方雪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妥协了,只不过要求贝尔也要跟着自己。
秦珩微皱了下眉,想着先哄着母亲过去再说,到底还是答应了。
……
大概是心里有了期待的事,所以沈知岁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演出的时间。
大件的行李已经被她打包托运去了英国,恰好A大临近开学,管家还以为沈知岁是收拾东西回校,没多加留意。
行李路母在那边帮忙接收了,还拍了小阁楼的视频发给沈知岁。
“岁岁,这是房太太的小女儿以前住的屋子,我刚刚和她收拾了一遍,你来了就能直接住下了。”
“米白色的窗纱是小路选的,我本来是想买粉色的,但是被他否决了。”
路母好像很兴奋,连发了好几个小视频过来。
小阁楼木地板铺着纯白色的羊绒地毯,后边墙上还挂着一把小小的吉他,大概是前主人留下的。
窗口处是一束小桔梗,浅色花瓣坠着水珠,是路行远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老婆婆手上买的。
“他说是乔迁之喜,我觉得太小气了。”
路母在另一边笑着解说。
沈知岁跟着也有了笑容。
又听路母在对面问:“你还有什么缺的可以发个清单给我,我帮你先买。”
“你一个女孩子漂洋过海过来,又是一个人,太辛苦了。”
“我听小路说你这周六还有表演,嗳这也太赶了,应该买晚一天的机票的。”
路母以前陪着儿子在国外住过几年,早就没了语言障碍,才去两三天就适应了。
所有的一切都刻着温馨二字。
路母好像一个寻常的母亲,叮嘱着出远门的孩子。
沈知岁捏着手机,难得对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了憧憬。
去英国的事沈知安已经帮忙转诉,母亲知道后,倒是打了电话过来。
然而隔着电话两人还是觉得拘谨,半天没人开口,不过沈知岁倒是在第二天收到母亲转过来的一笔钱。
数目不小,沈知岁没收,原路退还回去。
她知道那是原本给妹妹预备的手术费用,沈知岁不想动。
……
演出当天,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路行远帮忙画的海报也被张贴在剧院门口,幽蓝色的蝴蝶星云底下,是女孩摇曳的身姿。
沈知安原本还吵着要过来,最后又被沈知岁劝回去的。
现场人多复杂,她害怕妹妹出意外。
上场前又收到了路母的微信,是一张偷拍的图片。
图片加载出来后才发现是路行远。
彼时路行远正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男人白皙修长指尖沾满了米粉,他微低着头,动作生疏地擀着面皮,纤长睫毛也沾上些许面粉。
看着有些好笑。
沈知岁下意识勾了勾唇角。
大抵是怕沈知岁紧张,路母没提及演出的事,只发了一句:“给你做了饺子,猪肉白菜馅的,明天就可以吃了!”
十二小时的路程,到英国也确实是明天了。
沈知岁眼角带笑,回了个好。
前边有人催促,沈知岁忙收了手机,准备上台。
……
然而沈知岁最终还是没有等来秦珩。
一直到表演结束,沈知岁还是没有收到秦珩发过来的只言片语。
发出去的信息始终没有回音,石沉大海一般,就连电话也打不通。
舞台灯光已经暗了下去,观众席的灯光重新被点亮。
沈知岁卸完妆换完衣服,在幕后看着观众如潮涌般开始退场,她低头翻看着手机,后台嘈杂,是舞蹈房的人在讨论晚上庆功宴的事。
一直到最后一名观众离场,沈知岁才收回目光,从剧院退了出来,站在剧院门口等着网约车。
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自动转入语音信箱的状态。
沈知岁微拧了下眉毛,想了想,又重新拨了电话给秦珩的助理。
行李箱坐落在她脚边,光影投落下来,有小小的阴影。
电话在响起三声之后,终于被接通。
“沈小姐。”
沈知岁听见助理紧张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过来。
背景声好像很嘈杂,沈知岁听见助理捂着手机话筒,重新换了一处安静地方,才又叫了沈知岁一声。
知道秦珩缺席了沈知岁的演出,助理声声歉意,然而问起秦珩的状况,助理却是含糊其辞躲躲闪闪。
沈知岁听出不对劲,刚想挂断电话时,却听见听筒里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小陈,阿辞他……”
沈知岁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时助理飞快掐断了电话。
片刻后又回拨过来,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阵仗,沈知岁莫名觉得好笑。
助理还在那边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又问沈知岁。
“沈小姐,你如果有事的话,我可以先帮你转达,先生现在……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他找了个稳妥的借口。
沈知岁握着手机,暗红色的护照本还被她捏在手心。
沈知岁无声弯了下嘴角。
好像是自嘲。
她站在街口前边,看着街道上的灯一盏盏依次亮了起来。
顷刻间整条街道亮如白昼,车水马龙般热闹。
千万人欢呼期盼的夜晚,终于也有了她一份。
网约车已经到达,司机帮忙将行李放进后车厢,沈知岁坐了进去。
他们开始于荒唐,结束得草率。
前方灯影明亮,道路通畅。
她听见自己很轻很轻的声音:“不用了。”
沈知岁半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前方。
反正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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