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茹曼先生，今天和你同行，我真的获益良多，在你身上，我看到来自高等文明的职业精神。
与你相比，我的专业素养，和情绪管控，都太差了。”
结束采访，从半山腰古堡离开时，露易丝真诚地对边上表情一丝不苟的老记者行礼。
老记者点点头，神情平静地说：“你也很不错，能在见过灯兽后，还继续完成接下来的采访任务。”
听到灯兽，露易丝目光微闪，低声道：“能否请教一下，你打算如何报导关于灯兽的新闻？”
“当然是如实报道，我们之所以做记者，不就是为了追求真相？”萨茹曼严肃道。
露易丝肃然起敬...喔，不对，她早已对他敬意有加，现在更上了两层楼，开始变得崇拜。
——这就是宇宙名记的素养，哪怕只一个眼神就被吓尿裤子了，但是胆子可以破，信念决不丢！
印第安山也就一百多米高，两人说着话，已经从半山腰的别墅来到山下的前院。
那位体态丰腴的安吉拉，站在院门口微笑迎接他们。
“两位记者辛苦了，需不需要到客室休息片刻，洗个澡，吃过晚饭再离开？”
听到洗澡，露易丝立即明白对方话里的暗示，再次羞红脸，职业套裙下的双腿轻轻摩挲，丝、袜与小裤已经干涸结痂，硬成一块块......
“不用了，我在曼哈顿酒店订了套房。”萨茹曼语气温和，神色平静。
露易丝侧头看着他张似乎能永远在工作时保持从容淡然的脸，心中又开始敬慕：只有经历过更多大风大浪的人，才能锻炼出如此出色的心理素质！
——外星记者来地球也是好事，至少能为地球记者提供一个‘进化’的标杆。
心里这么想，她也学着赞什星记者，淡淡道：“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就行了。”
“已经安排好专车。”安吉拉笑着道。
萨茹曼点点头，向大门外缓步走去，走到大门口忽然停下脚步，低声对毫无作为的安吉拉伸出手，两根手指搓了搓，“你们不报销记者的食宿与车旅费？”
露易丝一惊，茫然看着他。
安吉拉也怔了怔，低声问：“多少？”
“你不比我更清楚？”萨茹曼依旧平静淡然。
安吉拉点点头，“明白了。”
送两人上车前，一个燕尾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把两个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安吉拉。
安吉拉把其中最丰厚的递给萨茹曼，不如第一个一半丰厚的正要交给露易丝，瞥见她的脸后又若无其事缩回手，“两位，再见。”
萨茹曼笑眯眯将信封收起来，温和道：“新闻出来后，我会把报纸的电子版发到庄园。”
等汽车启动离开奎茵前院，露易丝才丧魂失魄地问：“为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安吉拉管家为何不送你钱？”萨茹曼好奇道。
“因为她知道我不收钱，即便她送我小礼物，我也不会在报道中替哈莉奎茵吹嘘半句。”露易丝侧头看他依旧淡然从容的脸庞，“你会如何报导灯兽的新闻？”
“一五一十。”
“如何一五一十？”
“黄灯灯兽狡猾凶残，通过谎言欺骗地球侠，想借她的身体逃出绿灯中央能量电池，为祸人间。
最终地球侠凭智慧识破诡计它的诡计，并以绝对勇气和实力将它镇压。
从某种程度上讲，地球侠不仅拯救了她自己和绿灯军团，还免除了一场宇宙级的大浩劫！”萨茹曼缓缓道。
露易丝信仰崩溃、梦想幻灭，表情失望到扭曲。
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失去理性，侧身夺走萨茹曼手里的信封，使劲撕开，一叠子捆得扎扎实实的“富兰克林”散落大半。
“美刀？我还以为是星河币，”露易丝满脸讥讽，“这才多少钱？大概两万美刀，你在意这点钱？”
“当然不在意，”萨茹曼依旧神色平静，“我在《星河月刊》的基本工资，换算成美元，大概也值两百万。
算上稿费、工作津贴、驻外补贴和年终奖，一年工资比篮球明星詹姆斯都多。
问题是，无论赚多少钱，我的命都只有一条啊！
收钱代表一种态度，多少都没关系。”
露易丝呆了呆，“你担心哈莉奎茵辣手杀人？”
“以魔女哈莉的名声，你不担心？”萨茹曼瞥了她一眼，看她表情还真不担心，不由好奇道：“我很好奇，你有什么家庭背景?你的父亲，你的丈夫——”
露易丝连忙道：“他们都是普通人，普通米国军人，普通记者。
你想多了，哈莉奎茵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只要我们不凭空污蔑她，她不会在乎我们公开真相的。“
“问题是，我觉得自己真的报道了真相啊。”萨茹曼叹道。
“你信她的鬼话？”露易丝瞪大双眼，开始怀疑自己早前的推断：这个外星记者怕是能力不行，才被发配到地球的吧？什么德高望重、理性睿智、专业精神，全是错觉。
看他年纪一大把了，八成来地球养老的。
“为什么你毫不怀疑是那灯兽在说谎？只一缕气息，就让我们尿裤子，可见黄灯灯兽是何等邪恶。”萨茹曼奇怪道。
“力量强大，与善恶没直接关系。有些人有能力散播超级恐怖，却善良得像个天使。
相信我，在这方面，我比你了解得更多。”露易丝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豪。
萨茹曼耸耸肩，“对同一件事，不同记者即便得到相同的信息，也会做出不同判断。
我不强迫你改变想法，但也请你尊重我的专业。
我做了五十多年记者，采访过无数星球霸主、超能英雄和罪犯，我相信自己的经验和直觉。”
——屁个专业，你五十多年的职业生涯算白过了，喔，没白过，这五十多年你一定积累了异常丰厚的家产吧？
露易丝再看老记者，之前的风霜老脸，也成了现在的老而弥奸，淡然从容成了心思深沉。
神圣光环全没了。
也因为对外星老记者的失望，回到大都会后，她犹豫着要不要把《不必对外星文明奴颜婢膝的地球人——核威慑，哈莉奎茵的宇宙地位》这篇专题发出去。
嗯，她花了三天时间完稿，写得酣畅淋漓、激清满满，却因为文中引用太多‘宇宙老牌名记萨茹曼’的评论。让她怀疑自己文章的真实性。
“嘭嘭嘭......”星球日报主编怀特·佩里，在办公室外使劲拍门。
露易丝，露易丝！“
正撑着脑袋，凝眉盯着天堂山笔记本屏幕的露易丝被吓了一跳，打开房门后抱怨道：“我正在修稿，你不能轻一点，或者先打个电话？”
“你的确需要修稿！”黑人主编把天堂山平板往桌上一扔，怒道：“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早知道你这么不顶用，先前的专访我就让凯特·格兰特去做了。”
露易丝低头看了眼平板屏幕，赫然是自己刚递交上去的“哈莉奎茵与两只灯兽”。
也就是前几天在奎茵庄园，关于哈莉奎茵和绿灯军团和解的专访内容。
“这有什么问题？我几乎摒弃一切华丽辞藻和修饰语，站在最公正的角度，不偏不倚地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还想怎样？”露易丝不解道。
“你脑壳有毛病！”
黑人主编很想用指头戳她脑门一下，露易丝却机警地躲开了。
“采访的目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不？”他大声提醒道：“是安抚民心！让地球人民明白，哈莉奎茵和绿灯军团已经和解，双方不会再次爆发大战，地球也不会沦为战场，不会被波及。
天下太平啦，大家可以解除担忧，继续上班、上学、趴体啦，社会要恢复稳定啦！
可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
他捏着嗓子，学露易丝说话，“绿灯灯兽语焉不详，似乎别有隐情；黄灯灯兽更是哀声呼救，直言自己被骗被虐待，还请绿灯军团将自己从哈莉奎茵的魔爪中拯救......“
“我没撒谎，灯兽真的处境糟糕，被哈莉奎茵当畜生折磨，她直接叫黄灯灯兽‘狗奴才’，还拿鞭子抽他，我发誓。”露易丝严肃道。
黑人主编呆了呆，惊疑道：“你的文稿中，关于这段描述太简略，现在你把当时情况详细说一遍。”
露易丝没有隐瞒，把所见所闻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太好了！”黑人主编兴奋地一拍拳头，大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的稿子没问题了？”露易丝放松下来。
“不，有问题，你犯了个天大的错误！”黑人主编板着脸呵斥道。
“什么错误？”
“政治正确的错误！”黑人主编严肃道：“我刚才的话难道很难理解？奎茵议员的专访，本该是一道喜讯。
为了稳定局面，让大家放下对‘绿灯危机’的担忧。
所以她与小蓝人和谈的消息传来，我们都振奋精神，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球人民。
可你这么一写，绿灯军团不就找到撕毁协议的借口？
如果他们以拯救灯兽为名，再次兵围地球，甚至在太阳系打一场星球大战，怎么办？”
“可那些灯兽——”
黑人主编挥手打断她，大声道：“我特么连非洲黑人的生活困境都不关心，还在乎外星佬，还是一头外星野兽？！露易丝，我们是记者，要有基本的国家和民族立场！”
露易丝提醒道：“你也是黑人......”
黑人主编狠狠瞪了她一眼，“别侮辱我，我是美国人。”
“我们记者不该追求真相吗？”露易丝梗着脖子道：“至于绿灯军团的威胁，你没想多，却想得还不够多。
我还有一份专访的姊妹篇，专门向全球人民介绍地球的‘宇宙级核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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