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吸收了鲁天行最近十五年记忆后,许然对神仙郡的了解如同本地土著。
以他穿越者的视角看来,神仙郡有自己独特的社会体制,像是共产主义和封建社会的结合体。
一方面,在生活必需品,以及修炼资源上,基本上实现了物质层面的按需分配,神仙郡里没有饥民,没有流寇,人们各司其职,安居乐业。
另一方面,这里又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比如按境界区分人群,形成壁垒森严的三大社会阶层。
还有十分野蛮不文明的规定,就比如强制执行的婚配和生育制度。
正因为神仙郡特殊性,这里的婚礼,与大乾世界也完全不同。
从筹办过程,到婚礼的庆祝形势,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
天刚蒙蒙亮,神仙郡的上空便回荡起悠扬的钟声,飘飘渺渺,有如仙乐。
三声钟鸣之后,又隔了些许时间,似乎在等待所有人醒来后,才传来空灵美好的女音。
“神仙郡的各位父老乡亲,我是你们熟悉的雅儿。”
“今日是城主府五公子鲁天行迎娶古清清仙子的美好日子,请各位以一级婚礼规格庆祝。”
“按惯例,新人将在巳时一刻开始巡城,婚宴于午时开始,请以你们最诚挚的热情,祝福新人。”
声音徐徐,如在天边,又似在耳畔。
古清清叹了口气,“此女能以声音覆盖全城上空,修为定然十分恐怖,想不到妖左皇竟然能请动如此大能,给儿子主持婚礼。”
哪是什么凭借功力传音,许然有鲁天行的记忆,当然不会这么想。
他慵懒地翻了个身,道:“这是借助了某种法器的功效,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古清清赶忙往下推他,“没时间了,别闹。”
院门已经被丫鬟推开,有几个婆子捧了锦盒,带着新人穿戴应用之物赶来了。
许然不情愿地爬下来,起身穿戴整齐,化为鲁天行的模样,走了出去。
领头的婆子赶紧上前道:“恭喜五公子抱得美人归,时辰不早了,我们特意来伺候两位更衣打扮。
尤其是少夫人,更要好好妆扮一番,听说少夫人可是继夫人之后,神仙郡的第一美人呢。”
许然微微一笑,让出半边身子,示意她们进去,道:“就你嘴甜,要不是你上了年纪,本公子非要尝尝不可……”
那婆子脸腾一下红到领子里,嗔道:“这是什么日子,可不敢胡说,要是被少夫人听到,小心洞房花烛给你颜色看。”
许然哈哈一笑,转身进了另间房,婆子们也自动分成大小两队,带了应用之物,分别给两位新人梳洗换装。
……
巳时一刻刚到,一架彩舟在仙乐中,从城主府缓缓飘起。
许然与古清清身着龙凤婚装,立于舟头,在他们身后,八男八女身着盛装,各执乐器,吹吹打打,即是乐师,也充当伴娘伴郎的角色。
彩舟以几位高手的法力催动,沿神仙郡上空低空缓慢飞行,接受城中百姓的衷心祝福。
绕城三周,时间刚好接近午时。
一品庆典历来如此。
许然对这种典礼方式,举双手欢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就俯瞰全城,生成了三十多个中型副本。
小雅不知人在何处,美妙空灵的声音却在彩舟每绕行一周时,便响起一次。
“新人巡礼,请君祝福。”
如是三次之后,婚礼礼毕,新人正式结为夫妻。
当然,所有神仙郡之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谁若不同意,现在提出来,过期无效。
当第二声响起,第三声未到,彩舟缓缓飘过神仙郡那处寺庙之时。
一道灰影腾空而起,立在彩舟前方数丈处。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看起来四十余岁,修为有第八境,但立在半空的的身形却极度不稳。
竟是老王。
寺庙之中,一个苍老却又雄浑的声音随之响起,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长清,你乃佛门弟子,为何干预世俗之事?”
老王向脚下某处禅房躬身施礼,双手合十道:“玄空大师,新娘古清清是弟子朋友的故人,请容弟子替朋友说几句话。”
寺庙中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玄空老僧的默许,“嗯……”
本来要过来阻止的鲁家人,包括鲁家大公子鲁天成在内,听到这一声嗯,都迟疑下来,看向妖左皇。
妖左皇美目眯了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也默许了。
遇到有人阻挠婚礼,是大忌讳,她竟然能忍。
都因为玄空那一声嗯,那是她最忌惮之人。
三百年前探索桃花岭时,大天龙寺长老玄空就是人妖两族修为第一人,进入壁画世界后,仍旧被他死死压在身下。
尽管她嫁给城主,以双修加持,没日没夜地努力,仍旧不如他,虽然他也没修炼到散仙高阶,却是神仙郡实打实的战力第一人!
也正是如此,玄空打破了神仙郡千年来的习俗,他并没有被某家要求入赘还俗,反而在城中择了个位置,带领门人弟子继续做他的和尚。
有时候妖左皇常以此责备鲁贤窝囊,空有那么高修为,怎么就赶不上个老和尚中用呢?
至于老王的长清僧身份,她是不在意的,若不是玄空出面,以长清的修为和强健体格,恐怕早已被强行还俗,窝在某人的被窝里了。
……
老王这是来阻挠清清嫁给五公子?
许然双眼冒火,死死盯住老王,心里却很舒服。
这朋友没白交。
他口上平静地道:“长清大师,你是外来者,初来此地,若不懂规矩,我不怪你,请退下吧。”
老王双手合十,不退不避,“阿弥陀佛,五公子见谅,贫僧只想问这位女施主几句话。”
古清清也看出了老王的意思,这是在为许然出头,以前这家伙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看起来还算有些担当。
她道:“你有何要说?”
“你可知道许然的下落?”老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知道她也是逼不得已,立即道:“他用不了多久,可能也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你如何与他相见?”
许然暗自称赞,脸上却立即变色,法诀催动下,释放出第九境的威压,就要逼退不知好歹的和尚。
古清清知道他在演戏,很配合地拦住他,道:“有些事不说清楚,他是不会死心的。”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来过问?”她大有深意地看着老王,道:“以前你我有些过节,如今就算了,你若吃喜酒,我敬你三杯,若要说别的,你且退下吧。”
“你……”
老王额头的青筋暴起,缓了缓才压住火气,耐心地道:“你若被胁迫,我可以帮你指条明路,只要你愿意拜入玄空大师门下,便是佛门弟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成亲!”
玄空大师有这般本事,可以对抗整个神仙郡的旧俗?
古清清露出一丝讶色,“当真?”
连许然的心思也动了动,这位玄空大师好大的排面,在鲁天行的记忆里,他母亲最忌惮此人。
看来回头要专门拜访下,看看能否结交此人。
而且寺庙副本一定要好好刷的,这种大BOSS必然能给些好处。
此时,只听下方寺院禅房里传来一声叹息,“唉,我佛慈悲。”
哄!
此言一出,整个神仙郡都沸腾了。
玄空大师这是同意了!
公开跟城主府开杠啊!
城主府两位大能,岂能善罢甘休!?
当然,城中九成九都是原住民,自然反对玄空公然破坏习俗。
你自己不还俗,不娶妻生子,我们打不过你,也就忍了。
但你当着全城人的面,在这样的场合,我们就是想忍也没法忍!
顿时全城百姓群情激奋,叫嚷声不绝于耳,开始以别人的声音作掩护,声讨玄空大师。
鲁贤一步踏出,拱手道:“玄空大师,你是何意?莫非拿我夫妇的敬重当软弱不成?”
妖左皇眼眸转了转,罕见地没有急于表态,全城百姓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她,正在下一盘大棋。
要不要借此事,煽动所有人,一举铲除玄空?
她偷偷打量宾客里的两人,他们是另外两位散仙级强者,也是除了玄空之外,尚能制衡鲁家的两人。
只见他们彼此在以眼神交流,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们要支持玄空,否则万一他被扳倒,在二对二的情况下,我们无法与鲁家抗衡……
妖左皇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暗暗攥紧拳头,这帮老不死的,看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但此时箭在弦上,她也不能退缩,绝不能让城主府的威信就此失了。
她终于开口,朗声道:“玄空大师若要强行收徒,不如与我夫妇切磋一番,大师若是胜了,说明清清与佛门有缘,若是输了,不如除大师之外,寺中所有弟子就此还俗了吧。”
玄空大师又是一声长叹,“阿弥陀佛。”
“不用了。”
古清清立于船头,朝寺中的某间禅房躬身施礼,又挽起许然的手臂,对全城百姓道:“今日大喜之日,不宜动干戈,况且我愿意与他完婚,岂会加入佛门?”
“这……”
老王闻言色变,点指古清清,“骨妖,你好薄情寡义……”
许然一步踏出,出现在老王身前半丈处,笑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长清大师,我鲁天行念你佛法高深,有心交你这个朋友,不如改天到寒舍喝杯茶,如何?”
老王听到那两句诗,顿时眼睛一亮,赶忙双手合十,笑道:“好诗,好诗,既然五公子与这位女施主两情相悦,贫僧就此告退,改日定当登门叨扰。”
一片云彩就要散了。
小雅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新人巡礼,请君祝福。礼成!”
老王再度合十对彩舟施礼,就要落回寺里,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女子的娇喝。
“大师留步!我愿意拜入佛门!”
咦?
或许是没看到好戏,又或许是没能对异类玄空出手,正深感失望的众人,忽然来了兴致,齐刷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街道边某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一个女子叫嚷着,试图跃出窗台。
在她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拉住她的手臂,似乎才反应过来的他,一巴掌拍在女子的背上,她顿时禁声了。
哄!
众人哗然,想不到又见到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
此女看起来比少夫人年岁大上几岁,却同样美的不成样子,而且修为高的人能一眼看出来,她不是寻常女子,而是血脉纯正的狐族。
妖族外来者!
哈哈,我要她……
……
此女正是胡若菱。
不知为何,她也被人捉住,封印了修为。
“黄前辈,此女也是外来者,样貌和修为都符合条件,不如开竞亲擂吧。”
“开竟亲擂!”
有人认出捉住妖族女子的,正是第九境巅峰修为的黄元朗,他是最有可能成为神仙郡第六位散仙大能的人,立即打趣道。
许然早已认出了胡若菱,他现在的情形,绝不会为她强出头,那样很容易暴露了自己,便看了眼老王,拉着古清清进了彩舟舱内。
老王也认出了胡若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既然女施主与佛门有缘……”
“长清师侄……”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听寺院禅房里传出玄空大师的声音,“我佛只收有缘之人,你如何看得出这位女施主与我佛有缘,而我却看不出?”
“这……”老王立即明白了玄空大师的意思,略作沉吟,嗖一下回到寺庙里,再没了动静。
胡若菱美眸瞪成琉璃怎么古清清可以入佛门,我就不行?
可惜她被禁言了,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
……
寺院禅房之内。
老王在蒲团上坐定,看向不远处的长须老僧,小声道:“师叔,之前您赞同师侄营救古姓妖女,此时为何又阻拦师侄营救狐族妖女?”
长须老僧嘴角微微上扬,却摇了摇头,喃喃道:“此一时彼一时,此妖女也非彼妖女,长清师侄,以你的悟性,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的玄奥?”
老王在他面前装长清,装得好辛苦,能少说一句,就绝不多说一句,道:“晚辈愚钝,请师叔教化。”
长须老僧清了清喉咙,却并不多言,微合双目开始默诵经文了。
他已通过古清清一事,试出了城主府与另一方的态度,也看到了全城百姓对自己的不满。
他们或仇恨,或亲近,但终究都是神仙城的土著,都是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旧势力。
原本他以为妖左皇会与自己联手,没想到她却很快被同化,甚至成了旧势力一方的首领。
他岂会为了个不相干的妖族女子,真与旧势力大动干戈,甚至殊死相搏?
就算要斗,也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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