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白日里的工作仍旧很忙碌。这周开始对新希望学院的老师进行统一的“海域”检测,能做事的人只有他和秦双双。章晓是特管委的人,他回到了三号仓,没办法协助危机办的工作。
为了不耽误谢子京的“海域”重建,秦戈只能在下班后匆匆赶到医院。
谢子京在病房里无所事事地呆了一整天。他身体的各项生理指征完全正常,但却被医院严防死守——因为昨晚曾跑离了病房,让主治医生和主管护士非常紧张。他的手机不在身边,只能打开电视呆看,一整个白天把所有频道的婆媳伦理剧过了个遍,自认为已经有了去写剧本编故事的能力。
小护士见他长得帅,分了他一个苹果。谢子京用小刀仔细削皮,切成小块,插上牙签。
秦戈喜欢吃枇杷,但不喜欢剥皮。而对于一切需要削皮的水果,秦戈从来都是敬谢不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谢子京干这去皮挖核的活儿。他劝秦戈吃苹果时应该连皮带肉,“皮有营养”,秦戈眼睛都不抬,直接应他:那你吃皮,我吃肉。
这些事情小记事本上这里一笔,那里一笔,写得很仔细。谢子京今天少说也把那本子翻了十遍,什么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眼见果肉渐渐染上锈色,他听见病房门打开的声音,顿时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吃饭了吗?”秦戈把背包放在一旁,“晚餐就苹果?这可不行。”
“给你的。”谢子京把碟子往他面前推,想想尤嫌不够,主动戳起一块苹果递给秦戈。
秦戈没接,自己拿了一块吃:“你多吃一点吧,你喜欢吃这个。”
谢子京盯着他,很快见到秦戈的脸上浮起一层转瞬即逝的薄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谢子京笑着问。
“……当同事这么久,当然知道。”秦戈没胃口,很快坐在他床边,“休息好了吗?我们开始吧。”
谢子京把碟子放回床头柜:“不聊聊天吗?”
秦戈设置了一个一小时后响起的闹钟:“没什么好聊的。”
谢子京:“那我有件事想问你。”
秦戈:“说。”
谢子京:“您不要我了是吗?”
秦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您?!
“我……我没有不要……不是,等等,什么叫做我不要你了?”秦戈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以前也听谢子京说过。他的眼皮几乎立刻就要跳起来了:不祥的预感,谢子京要装可怜的预感。
谢子京果然垂下眉毛,扁了扁嘴:“昨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唐错了。他告诉我你已经把我调走。”
秦戈心想,哦嚯,原来你记得唐错……但是却记不住我的事情。
他顿时心情不大好,沉着脸说:“调走你不是我的决定,有意见,你找高天月去说。”
谢子京:“高天月是谁?”
秦戈:“……你的脑袋是选择性记忆吗?”
谢子京暧昧笑笑。这位高天月可没在小记事本里出现过。
他正要说话,耳朵忽然一动,立刻转头望向窗外。
夜幕已经降落,周围十分安静,由于住在顶层,谢子京能看到的只有黑沉沉的天空。
“怎么了?”
“……有些奇怪的声音。”谢子京想了想,下床走到了病房的阳台。阳台被障碍栏阻隔,以防出现病人坠楼的事件,谢子京竭尽全力推开窗户,也只能打开一道手掌大小的缝隙。他从缝隙往下看,除了簇拥着住院楼的高大杨树之外,什么都瞧不见。
观察片刻后,谢子京缩了回去。
在他关上阳台的窗户之后,杨树枝里簌簌动了一下。
一个人的手掌按在住院楼的墙上,生生抠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小心避开了二六七医院的监控,那人借着杨树的掩护,不断向上攀爬。在他钻出树丛的瞬间,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是孟玉。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尖利的呼啸从天而降:数只小鹰于楼顶俯冲而下,直直袭向孟玉。
这是二六七医院保卫科哨兵的精神体,孟玉在钻出树丛的瞬间,已经被它们发现。
孟玉没有再谨慎挑选落脚点。他一面挥动手臂把自己根本看不见的护卫者们打开,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头顶一个阳台的边缘,利落地翻身窜了上去。
他听见警报声在医院的场地里尖锐响起。这声音同样也惊动了病房里的一个人。那人没有躺在病床上,他蜷缩在病房的一角,抱着自己的膝盖蹲着,此时因为听见警报声,茫然抬起头来。
孟玉深吸一口气,举起自己的拳头。他是一个地底人,骨骼和肌肉已经因为岩化病毒的作用改变,一面玻璃是挡不住他的。
窗户碎了。孟玉的手从破洞中探入,径直打开窗户,跳入病房。
小鹰们紧随其后钻入室内,病房的门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打开,小刘和值守的危机办人员冲了进来。
孟玉压根没理会任何人。他还未等双足落地,立刻跃到病房中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人面前,一把捏着他的脖子把他强行拎起。
“孟玉!别做傻事!”小刘声音都岔了,“放开边寒!”
孟玉阴沉着脸,一只手掐着边寒的脖子,一只手卡住边寒的手指。
“我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孟玉转头看着小刘,“我问过你,你不允许,所以我自己过来了。”
“边寒现在根本不能跟任何人交流。”小刘连忙跟他解释,“他甚至拒绝所有向导的疏导。不过你放心,我们的调剂师……你也认识的,秦戈,他现在就在二六七医院里,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会过来看边寒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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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打了个喷嚏。
“有人在想你。”谢子京说,“或者是说你坏话?”
秦戈:“是你吧?你在心里说我坏话?因为我不要你?”
谢子京忙辩解:“我不会。”
秦戈揉了揉鼻子。在谢子京的“海域”里呆一小时,之后还得到楼下边寒的病房里再看看边寒的情况。他这一天实在太忙了,忙得没有心情和时间去烦恼自己和谢子京的事情,满心都是对高天月的埋怨,还有培养新的精神调剂师的渴望。
抬头看谢子京时,谢子京正好也盯着他,脸上还是秦戈十分熟悉的那种装可怜的神情。
“我不熟悉刑侦科的人。”谢子京问,“我能不能拒绝?”
秦戈短暂地分神了。谢子京的人格应该没有变化吧?他开始怀疑卢青来的业务水平:为什么这个人在之前和之后,都无师自通地懂得用装可怜来博取自己的同情?
而且每一次都成功。
秦戈挠了挠头:“刑侦科也很好的。你的偶像就在刑侦科。”
谢子京:“谁?”
秦戈:“雷迟。”
谢子京:“哦……”
记事本上提过雷迟,但只有两句话。一句是“雷迟在追白小园,但是白小园不喜欢他”,一句是“雷迟相当厉害,但我也不逊色”。
秦戈认认真真看他:“调走你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初高天月——他是危机办的主任。不好意思,我们平时聊天都直呼他名字,我习惯了。你在来危机办之前,一直呆在西部办事处……”
他语速很快地把高天月将谢子京拉到总部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让你到调剂科跟着我,一是想让我在你的记忆里找到当年鹿泉事件的经过,二是想让我帮助你的‘海域’恢复。谢子京,你是一个很出色的哨兵,你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能够执行复杂任务的精神体。调剂科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适合刑侦科。”
“……你也这样认为?”谢子京问。
秦戈点头:“你都不知道,你的狮子在王都区屋顶上奔跑的时候多快乐。……你记得王都区的事情吗?”
谢子京隐约有一点儿不清晰的印象,但他立刻摇头:“你跟我说说?”
秦戈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秦戈无奈提醒,“我一会儿还有别的工作。”
他看上去确实是疲倦的。谢子京张了张嘴,在这瞬间忽然有数个问句,就在他舌尖徘徊:睡得好吗?仍开着灯吗?那些你害怕的黑暗,又回到你的身边了吗?
“……你要好好休息。”他没问,只认真提醒。
“正式的调离肯定在你彻底恢复之后才开始。”秦戈拉着他的手说,“你放心。咱们今天先解决你‘海域’的事情。谢子京,如果你的‘海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会尝试深入探索你的记忆,找到鹿泉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可能有一些难受……你可以吗?”
谢子京点点头,秦戈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信赖的温情。
秦戈在这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位驯兽师。不太高明的那种。
两人相握的手心里,冒出了一个毛乎乎的小东西。它从手掌的缝隙里挤出一个小脑袋,认真地瞧着谢子京,神情有一点儿怯。长毛几乎挡住了它的黑眼睛,谢子京拨开了,盯着它笑。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古怪声音。但秦戈的精神体气息已经包围了他,他在彻底的平静和安全感之中,放心地敞开了“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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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身着二六七医院保卫科制服的哨兵蹲踞在阳台,目光紧紧黏在室内的孟玉身上。
小刘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认出我了吗?”孟玉问,“你发什么呆?你在这里做什么?”
边寒脑中一片混沌,良久才回过神,看着孟玉。他神情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蠕动嘴唇无声地嘟囔“对不起”。
“你在浪费什么时间!”孟玉捏着边寒的脸颊嘶声大吼,“你杀了思远!你杀了你的伴侣!你还袭击了唐星!”
边寒的五官扭曲了,他在喉咙被压迫的情况下大口喘气,尖声大喊:“对不起!”
孟玉盯着他,卡着边寒手指的那只手掌缓缓移动。
一声轻响,边寒痛呼出声——他的尾指被孟玉折断了!
剧痛令边寒立刻沁出满头冷汗,他短暂地回过神来,一边颤抖一边惊悸地看着孟玉。在摇晃不定的视线里,孟玉冷漠愤怒的眼神像钉子一样刺伤了他。
“他们是因你而死,因你而伤的。”孟玉揪着他的衣领大吼,“负起责任来啊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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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关心!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多喝水多休息……主要是平时工作都在电脑前,闲暇时码字也在电脑前,用眼太多了。
明天开始揭开鹿泉事件啦。这个故事已经走完三分之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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