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石竹声音响起的同时,田籍就下意识往公输五的营帐狂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细问:“说清楚到底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然而石竹却给不出准确答案,只说对方连火把都没打,直接摸黑杀来,要不是当中有几道令她感觉到十分危险的气息,她都未必能提前察觉。
这下田籍心中大致有了答案:孙氏与梁人开始行动了!
那几道令石竹感觉危险的气息,必然是秩二甚至秩三层次的敌方有秩者。
没什么好说的,赶紧跑路就是了。
他甚至打定主意,要是待会公输五依然想留下履行田猛命令的话,他就直接将对方敲晕抗走!
不过当他跑到营帐前时,发现公输五已经醒来,甚至很多田氏亲卫也都在一片慌乱中开始整车背马,显然已经知晓外头敌情。
“是公子提醒大家的。”公输五快速解释道,“他的祝者的境界跟宽济兄相当。”
作为一名三十出头的壮年贵族,公子怀信有秩二境界尚能说不过不失;但作为一名深陷敌人重围的平原侯嗣子,他这等秩次只能沦为板上鱼肉。
田籍在心中已经将对方视作半个死人了,只希望别牵连他两人。
不过公子怀信不知是对此没有自觉,还是单纯想鼓舞士气,依然镇定吩咐道:“井鹄,速速派人联络左都大夫,然后你带头到营外开路!”
井鹄当即领命下去安排。
然后旁边的田籍想了想,拉着公输五上前道:“敌人中怕是有不少有秩者,且让我俩随井鹄兄弟去开路吧!”
公子怀信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不少田氏亲卫也投来钦佩目光。
整备车马的时候,公输五悄悄对田籍赞道:“博闻兄长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众人,但关键时候还是愿意为大家冒险的。”
哪知田籍一把摁低他的头,压低声音斥道:“别犯傻!待会在前方开路时远离车队,井鹄一个人拗不过咱们两人的,等会趁机控制住他,然后咱们马上往宽济兄的方向跑!”
“那……那公子他们呢?”公输五被田籍的语气吓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们爱跟过来就跟过来,要真傻乎乎地去找崔氏,那就是自取灭亡,咱管不了!”
……
开路的战车正是公子怀信的驷马座驾,御者则是亲卫中最出色的井鹄。
至于田籍与公输五,此时也不讲究什么车左甲首,车右参乘了,统统一手持盾一手拿着公输五改造的连发弩,分立左右两侧防备。
田籍甚至悄悄吩咐石竹“站”定在井鹄的身后,一来帮忙防御背后可能的偷袭,二来也在必要时,偷袭一下井鹄……
如此摸黑在营外走了半里地左右,车马的响动似乎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一时间,远处火光四起,杀生震天,车上三人都是一凛,明白此时已经陷入重围,暂无退路了。
好在不论井鹄还是四匹战马,都训练有素,并没有被杀声影响,依然平稳地往前行驶。
如此又走了半里地,井鹄指着前方的火光叹道:“本来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官道了,但恐怕现在过不去了。不如我们拐向崔氏的营帐求援如何?”
田籍当即摇头道:“你刚刚派人联络时也听到了,崔氏营帐此时根本没几个人,谁来救援我等?”
“可是不往那边跑,还能去哪里?”井鹄问道。
“绕路去最近那处关隘。”田籍早有腹稿,“宽济兄下午就赶过去了,想必此时已经有所准备。”
井鹄皱眉想了想,正要答复,田籍很明显能看到对方的口型是准备说“好”字的,不过下一刻,却传来“啪”的一声闷响。
随即井鹄白眼一翻,晕倒在车舆木板上。
慌忙间,田籍迅速接过缰绳,依靠还算熟练的御技与【勇剽】提供的巨力,勉强稳住车马,然后回过头,对着还在举盾发呆的公输五问道:“人家都准备答应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公输五望着晕倒的井鹄,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光想着兄长说控制住他,一时没注意看……”
田籍顿时无语。
不过公输五这手闷棍也算错有错着了。
因为不需要顾忌井鹄在旁,田籍立即对马车用上了风气行符,于是原本速度就不慢的驷马战车,一时间如同满帆的船遇上了顺风,大有风驰电掣的极速之感。
而两人凭借着这种非凡的速度,赶在火光的缺口围拢前逃出了包围圈,往附近的关隘绝尘而去。
至于远远吊在身后的公子怀信等人,反正他们已经给出了生路,能不能跟上并成功突围,就不是田籍所需关心的了。
……
关隘小城正好卡在官道收窄之处,一侧依山,一侧临河。
不过河只是两丈余宽的小河沟,水流不算太大,因此临河一侧还建了一堵矮墙作防御。
等田籍两人的马车到达关隘时,正面城墙与侧面矮墙全都灯火通明,一队队兵卒在上头密集巡逻,箭在弦上,如临大敌。
田籍甚至发现另一侧山岭上都有零星岗哨的火光。
“果然还是宽济兄靠谱啊。”
就在他感慨之时,城门已经打开一道堪堪够马车通过的窄口,随后田猛带人出来将马车迎了进去。
待三人上到城头时,田籍也差不多将今夜之事讲清楚了,除了井鹄晕过去这事,他谎称是敌人投石所致。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公输五心虚低头,根本不敢往田猛这边看。
好在田猛此时心思全在公子怀信的安危上,压根没留意到这个细节。
如此,就在三人各自忐忑与焦虑之中,关外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道绵长的火线。
紧随而来的,是震天的喊杀声、战马的厮鸣声……以及,田氏所剩无几,而又狼狈不堪的车队。
田籍依然记得白天的时候,公子怀信身边簇拥着近百名精壮护卫与健仆,上好战车数十乘。
但此时此刻,官道之上的车队,只剩下区区三乘伤痕累累,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战车。
至于那些有过一面之缘的田氏亲卫们,大都看不见了。
想来结局不会太好。
就在他沉思之际,三乘马车中的两乘忽然停了下来。
两车上的人迅速下车,杀马,而后横过马尸与车架,作为路障堵在道上。
做完这些后,这些人或持矛或持剑,毅然背过身正对追兵方向,显然是打算为最后一乘马车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义士。”
田猛短短二字评价,引起城墙上众人共鸣,不少人眼眶发红,显然被下面这些人的悲壮之举所感动。
可惜这种廉价的感动,在残酷的生死战场上注定没有任何意义。
很快,这道薄薄的人墙便被敌方战车毫不留情地冲散,碾碎,而后血肉横飞。
哪怕有人侥幸从一轮战车冲锋中活了下来,也被随之而来的步兵方阵淹没,迎来相差无几的结局。
田猛见状,目眦欲裂:“孙子睿该死!敌方阵法如此严整,哪里是什么梁盗,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梁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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