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籍看到收到出使吕齐的旨意,心中半喜半忧。
喜的是,齐皇不但承认了他作为徐国灵台伯的身份,甚至连齐国下大夫的爵位也没有收回。
这意味着他那天在大朝会上的判断是准确的,齐皇的确不愿见徐国置身事外。
但相应地,这次南下吕齐的使团中,徐国的代表人物,就成了他这位徐国灵台伯,以及墨烟这位徐国公女。
正好他们两人既是齐皇的紫龙卫,又有徐国贵族身份,在公子昭作为质子不适合离开皇都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可谓代表徐国的最佳人选。
“果然一切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
如此感慨了片刻,田籍想着反正自己原本就想离开临海城找多雷的地方,不如干脆试试在使团计划途经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合适“雷霆不撼”的地方。
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到了一处。
原来这次使团千里南下,为了尽快到达交战前线,计划走水路,主要是阡、陌两河。
其中阡河这段,从北阡河转入南阡河的时候,必须经过高陆都的一系列水闸转运。
作为大齐五都之一的高陆都,整体形状东西长,南北短,且地貌多是山地、台地,因此有“高陆”之名。
在即将到来的雷雨季节中,那里可谓是五都之中,闪电最为频发之处。
虽然比起东夷“震木林”这种邪异之地,那里还是要差一些,但在震木林去不了的情况下,不失为一个替代选择。
正好田籍随使团南下,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入高陆水道,基本没有手续或安全上的顾虑。
……
随后几天,田籍一方面加紧制作震硅泥人,一方面从游老处大量购买御气符。
因为等到了高陆都甚至更南边的交陌都以后,身处临海的游老就不能再给自己提供支援了。
一来距离太远力有未逮,二来南边两都,有当地负责的游老,北边这位不好插手当地“业务”。
而田籍考虑到与那两都的游老没有交情,到时在那边买符,就不如现在方便和便宜了,说不定光是找交易地点,就得耗费大量时间。
还不如趁现在赶紧囤积一波。
……
又过了数日,田籍与墨烟带着几个装满泥人、御气符、衣杂物的大箱子,登上了一艘打着齐国使团旗号的楼船。
过来送行的人,有公子昭、姜菁菁、茅越、以及年轻墨侠们。
田籍不知是否自己错觉,感觉自从姜菁菁搬过来以后,公子昭的黑圆圈比以前更厉害了。
可能是为了躲避娇妻日常的滋扰,心力交瘁?
反观姜菁菁脸色越发明艳,连体型都丰润了一些。
想来是一朝解开多年心结,心宽体胖。
茅越与田籍互怼了一杯送行酒,看得一众年轻墨侠们眼馋不已。
但在钜子烟的虎视眈眈之下,小伙子们只敢眼馋不敢多嘴。
最后他们还给墨烟送了一条新衣装,说是大家凑钱买的。
墨烟嘴上责骂他们又忘了“节用”的观念,但手上还是接过了新衣。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田籍看着这段时间在临海皇都结识的好友们,看着河风吹拂下的船上旗帜,看着船下粼粼的河水,深吸一口气,莫名想高歌一曲。
可惜灵台伯诗歌积累贫乏,脑海中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偏偏这两句的原作者,下场都不怎么好,有立FLAG的嫌疑。
好在这时候有人恰好给他解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却是晏腾拿着一根柳枝,徐徐向田籍走来。
周围或送行或登船的人,一时都停住脚步,纷纷让路。
毕竟这位是宗伯府肆司。
“晏大人今日怎么过来了?”田籍与对方见礼后问道。
“老夫与狐甲闾诸位相交莫逆,如今灵台伯与墨闾长即将远行,怎么不亲自来送一送!”
“大人有心了……”
双方互相客套一番,晏腾才说出真正的来意。
原来这次使团人员当中,正好有一位他家中的后辈,名为晏晨。
因为天资问题,成不了祝者,最后选择锻体筑基,走儒侠的道路。
如今年方十六,还是侠客秩一的壮士。
“老夫这不成器的后辈,自小资质愚钝,日后恐难继承家业,故这次安排他加入使团,若能立功得爵,往后也好自立门户。还望两位看在老夫面子上,能照拂一二。”
晏腾也算帮过田籍不少忙,而且他有心跟宗伯府打好关系,这点小要求自然应下了。
……
上到船后,田籍两人被引到高层的两家宽敞舱房,不但能饱览船侧河景,而且内里布置也用上丝帛,十分奢华。
船仆给两人解释,这是上等舱房,专供贵人入住,除了他俩,也就使团的正、副二使大人,能有此待遇。
“这……难道是陛下特意给我们安排的?”田籍迟疑问道,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两间房子,会不会又暗中标好了什么价码。
“灵台伯这就说笑了。”船仆讨好笑道,“您身份尊贵,自当住上等房。这等小事,小的自会安排妥当,何须劳烦陛下降旨?”
田籍这才恍然,原来是因为自己爵位有了质的提高,今非昔比了。
伯爵,那是能世袭的封爵,也即所谓“世卿世禄”。
比起及身而止的士与大夫,完全是两种层次的人物。
甚至连墨烟这种没有封邑的公女,都比他差了一筹。
“灵台伯好像一点都没有成为‘大人’的自觉啊?”墨烟在一旁取笑道,“看来我这次能住上等舱房,还是托了灵台伯的福呢!”
“也就这种时候能有点用处了……”田籍不以为意地撇嘴道,“说是伯,可就灵台那点薄田,能养几口人?”
“况且那些钱粮本来就是归我管的!”
……
与墨烟打趣了一阵,田籍走进了属于他的房间。
因为船仆早有准备,所以针对两人分别有不同的布置。
譬如分给田籍的这间,被褥与矮榻都要长一些,连夜壶的形状都有特别考究。
不过当田籍目光移到窗扉的时候,却定住了。
原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进入了房间。
赫然是陈公子宛!
公子宛负手窗前,眺望大河,白衣随风轻飘,身后还跟着一名清秀的侍卫。
再配上那张迷倒不少临海贵女的禁欲系帅脸,颇得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此时听到田籍的脚步声,公子宛徐徐回头,笑道:“陈宛久候多时,田大夫可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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