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夷乌是头猪吗!”
第一次,卷滂因为敌将太菜,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然而捷报就在眼前,手底下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瞒他,所以尽管震惊,他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离奇的结果。
初出茅庐的王子溪濯,居然一战打败了自己颇具军事经验的哥哥。
后者不但坐拥坚城,本身还是兵家大能。
“难道……这也是孙峻野的诱敌之策?”
冷静下来后,卷滂下意识怀疑是否位天才对手设下的陷阱。
事实上,先前在洪沟行船时,不断有小股敌船上来阻截,每次还故意增多三成,他就已经猜到了对方诱敌的意图。
增船也好,减船也罢,对方明知道船只比敌人少的情况下,居然不集中一起留待最后决战时使用,反而这般一批批上来浪送,不是诱敌是什么?
反正他已经定下步步为营的策略,不管敌人如何引诱,他稳住自己的节奏就好。
只是随着王子溪濯奇迹般地打下双陵关,卷滂蓦然发现,自己的节奏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乱了。
总不能派人喊王子夷乌回来,将双陵关交还对方吧?
这不就成通敌了吗……
也总不能不承认王子溪濯的战功吧?
这不就是泼未来主君冷水吗……
况且自己战前对王子溪濯夸下海口,一旦夺得双陵关,必迅速兵发都城。
如今对方如约获胜,那自己就不得不兑现诺言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军中无戏言,更是作为一名臣子,面对将来的主君,必须展现的信誉。
“骑虎难下,只能一战了。”卷滂轻叹道。
……
数日后,一支由艨艟、翼船等快速战船组成的舟师,从双陵关起航,直扑梁都。
既然要迅速发兵,笨重缓慢的楼船自然是不能带了。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抛弃了水上最坚固的防守堡垒。
当然,卷滂如此抉择,不单单是为了兑现诺言,也有实际考量。
别管孙坡如何行诱敌之策,前番一波波浪送战船,以及随着王子溪濯在双陵关大肆焚毁敌船,眼下双方的兵力状况是,孙坡那边已经不可能组织起一支成规模的舟师了。
甚至还有没有可用的战船,也还难说。
换言之,从双陵关到梁都,这一路水面上,俨然成了卷滂这支舟师来去自如的场所。
进可攻,退可守,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连卷滂自己都找不到不能出兵的理由。
除了敌将是孙峻野这一点。
于是基于最后的一丝谨慎,卷滂还是以上将军的威势,强令立功心切的王子溪濯留在船队后方,好好待在一艘艨艟战舰上。
艨艟是体型介于楼船与翼船之间的战舰。
船身狭长类似于翼船,故而速度比楼船快。
但又不像翼船那样完全敞开,还是保留了部分楼墙结构,外加坚韧的兽皮包裹,防护性比翼船要强。
加上王子溪濯的艨艟前端还有一段特制的结构“拒”,可以防止敌人船靠近打接舷战,这让安全性又上了一层楼。
……
因为情报显示孙坡身边似乎有一群游者,当中更有一名秩三至人,所以开船以后,卷滂让所有船都卸下了帆,只以纯人力划动。
防止对方游者呼风唤雨,搞破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速度会变慢。
皆因洪沟是从东边陌河引水,西入梁国腹地,途经梁都,最后汇入大泽。
故而从双陵关出发去梁都,是顺水行舟。
不过一日半,卷滂舟师就进入了梁都地界。
此时正值清晨,河上水雾弥漫,十丈开外的水面全都模糊一片。
卷滂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果断下令停船。
有部下不解,问道:“都城就在眼前,齐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何不加快速度,抢在齐人出城前上岸结阵?”
卷滂摇摇头,沉吟道:“这场雾有些怪异。”
“秋深露重,如此时节,晨间大雾不是很常见吗?”部下依然不解,“况且有大雾遮掩,我们正好乘机靠岸!”
“大雾能遮掩我军,就不能遮掩敌军?”卷滂反问道,“若我是孙坡,必定在此时此地设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他们无船可用了啊?”部下道。
“但他们还有游者!”卷滂坚持道,“听闻齐国游者,亦有操纵雾气之能,不得不防。”
说到这里,卷滂对左右大喝道:“传令下去,各船点燃火把,驱散雾气,严防敌军游者从空中偷袭!”
然而卷滂话音刚落,前方水面上,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有船只搁浅了。
这仅仅是开始。
紧随其后,越来越多木板与石头碰撞是声音从大雾中传来,密集如鼓点,听得卷滂一阵心惊肉跳。
洪沟水位向来稳定,怎么突然就有船搁浅了?
“快查!”
卷滂暴喝一声,当即有十多艘跟随旗舰的传令小船四散而开。
片刻后,小船陆续归来,带来两个可怕的消息。
其一,舟师中七成艨艟战船或搁浅或漏水倾侧,失去了行动力。
其二,就在舟师附近,不知为何突然多出了一条堤坝,将洪沟之水引入一条明显是新近开凿的沟渠,这才导致这边水位突然下降。
因为卷滂一路是从上游而来,加之今晨大雾横江,直到此时此地,船都搁浅了,才发现洪沟干道水位下降的事实。
“这是孙峻野的陷阱?”卷滂略显失态道,“可他来梁都才多少时日,怎么就能筑起堤坝,挖出新沟了?!”
……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眼下的情况是,舟师中作为主力的艨艟战舰大多失去了行动力,俨然会成了水上活靶子。
而且随着水位持续下降,恐怕连他坐舰,也难逃此厄运。
于是卷滂只能忍痛割爱,下令全军立即后撤。
至于前方那些搁浅的艨艟,只能派吃水浅的翼船、板船去救。
能救多少是多少。
哪知撤退的命令传下去没多久,又一艘传令小船匆匆回来,带来了一个令卷滂又气又惊的消息。
“王子溪濯趁今晨雾气浓郁,悄悄穿行到舟师前部,如今他的艨艟也搁浅了!”
这次,卷滂连立即撤退都做不到了。
别人可以佛系地救,但王子溪濯,则必须拼死保住。
而就在这时候,前方水面上,突然传来了仿佛千军万马行进般的践踏声。
当中隐隐夹杂着类似与“耕耕”发音的嘶吼。
可是水面上,何来践踏的声音?
很快,卷滂就知道了答案。
一群体型雄壮,持戈带盾的无头战士,从前方河道上踏水而来。
此时水位于这群容貌可怖战士而言,不过刚刚没过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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