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童言无忌,也不太害怕晏淮,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和薇反应过来想去捂他嘴的时候已经晚了,门外那俩人已经转过头,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和薇嘴角一扯,忙把澄澄的小手指给包在了手里,小声道：“澄澄乖，不许胡说啊。”
因为门是刚开的，程琰和晏淮压根不知道上一句是什么,不过刚才那句话他们两个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程琰瞬间后悔跟晏淮在门口说话了。
晏淮的性子他了解，不管是商场上还是生活里，都杀伐决断不近人情,程琰悔不当初地转头看了一眼他,越发觉得他现在的面无表情都是在压抑酝酿着某种狂躁的情绪。
程琰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动手了，连忙咳了一声转移他的注意力,“哎……说到蒋老师的新电影,你是打算投资吗？”
晏淮视线没收回来,还定定落在和薇的脸上,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和薇跟他就不一样了。
她心虚,而且主观上就不想和晏淮对视，男人视线太深沉,似乎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吸进去，和薇为了避免跟他发生火花碰撞,只冲对面两人点了下头就收回视线,转头对程诺道：“我去趟洗手间。”
“啊？哦哦哦……”
程诺还没从澄澄刚才的动作中缓过神来，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视线在晏淮跟和薇身上绕了几个来回，才会意地把澄澄从和薇怀里接了过来。
澄澄拽着和薇的袖子不肯撒手，“妈咪，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很显然，她的举动在这个三岁小孩子的眼里，成了很没出息的落荒而逃。
和薇简直哭笑不得，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不过被自己儿子看出来还是有点难为情，她拍了下澄澄的手，“妈咪去洗手间，澄澄先跟诺诺阿姨玩一会儿好不好？”
澄澄质疑：“真的只是去洗手间吗？”
“真的。”
和薇怕他不信，伸出小指跟他拉了个勾，“乖乖听阿姨的话知道了没？”
澄澄点头如捣蒜，和薇这才放下心来，她也没再去看晏淮，转身快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走廊很长很宽，装修是古典雅致类型，这会儿人不算多，只有和薇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晏淮表情淡，但是也冷，看得出来他现在不太高兴。
也对，暗恋多年的对象有了弟弟的孩子不说，这个大侄子还叫他“怪叔叔”，搁谁身上都不可能高兴的起来。
程琰抬手摸了摸鼻子，“阿淮……”
程诺屏住呼吸，没敢出声。
刚才和薇跟晏淮的交流虽然简短，但是她心思细，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儿来。
尤其是结合着澄澄那句“怪叔叔摸了妈妈的手”，这俩人的关系就越发的惹人遐想了。
向来热爱八卦的程诺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好奇的心理，偏偏对面这人她又不敢问，只好暂时憋在了心里头，她笑了一下，强行缓和气氛道：“晏淮哥，真巧，你也来这家茶楼吃饭吗？”
晏淮也扯了下唇，像是在笑，又像是一个无比随意的习惯性表情，“来找人。”
“对对对，”程琰连忙打圆场道，“他是来找我的……”
晏淮瞥他一眼，丝毫不给他面子：“谁找你了？”
程琰：“……”
程诺听明白了。
晏淮八成是对她的好友有意思。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程诺也不太确定。
她跟晏淮其实没多大交集，只知道这人厉害是真厉害，不过变态也是真变态，不然也不可能只用了四年时间就能让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东山再起，而且发展越来越好。
最主要的是，这个年过三十岁的成功男士居然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传过什么绯闻。
而且就在几个小时前，程诺还觉得他是因为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是现在一看，感情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个心仪的对象还不是别人，是自己弟弟的前女友。
程诺看了一眼澄澄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晏淮也没打算跟这兄妹俩多说，他的视线在澄澄那张越看越眼熟的脸上停留几秒后，然后转身，程琰下意识叫了他一声：“阿淮，你干什么去啊？”
“洗手间。”
“……”
男人腿长，步子也大，很快连脚步声都远地再也听不到。
程诺跟自家哥哥对视了几秒，不放心地问了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程琰还没答，澄澄反倒先委屈巴巴地抹了抹眼睛，“怪叔叔肯定又会欺负妈咪的……”
程琰眼睛一亮，“澄澄为什么叫刚才那位叔叔‘怪叔叔’啊？”
“因为他欺负妈咪！”
“怎么欺负你妈咪了啊？”
“昨天的时候，他把妈咪的手都弄红了，妈咪肯定很疼呜呜呜……”
程琰：“……”
感情这俩人昨天就已经见过了，怪不得他今天跟晏淮说的时候，他的反应这么淡定。
程琰决定趁着那俩人不在的时候，先扭转一下晏淮在这个小家伙心里的形象，也好铺平一下他的追妻道路，笑眯眯地拍了下澄澄的脑袋，“叔叔没有欺负你妈咪，那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
程诺：“……”
跟一个三岁小孩子说这些情啊爱啊的，他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程诺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后者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循序渐进道：“而且叔叔也是不小心的……”
澄澄到底是年纪小，心性单纯，三言两语下去，他就半信半疑道：“真的咩？”
“真的。”
程琰注意到刚才小家伙跟和薇勾了手指，未表诚意，也学着他们两个刚才的样子，不由分说就跟澄澄拉起了勾。
程诺惊呆了：“……”
她今天明明是为了撮合程琰跟和薇才叫他们一起出来吃饭的，怎么吃着吃着，主角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和薇跟晏淮了？
活该他单身这么多年。
程诺简直对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失望透顶，刚暗自翻了个白眼，就听见程琰又问了澄澄一句：“刚才那个叔叔长得帅不帅啊？”
澄澄沉默两秒，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又很认真地道：“比我差一丢丢。”
“……”
这个自恋的劲儿倒是跟晏淮小时候一模一样。
程琰打量他几秒，“不过说起来……”
他看向程诺，“我没觉得晏辰跟阿淮长得多像，但是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小祖宗长得有点像阿淮……”
“我也不觉得晏辰跟晏淮哥哪里像……”
话音未落，程诺声音一顿，转头看向澄澄，“你这么一说，我怎么也觉得澄澄像晏淮哥更多一点了？”
“也不对啊，”程诺自我否定道，“薇薇跟他又没在一起过……算了算了，我回头问一下。”
-
和薇在洗手间待的时间不短。
她进来的急，根本就没带手机过来，所以连问程诺晏淮走了没的机会都没有。
和薇在洗手间里晃荡了几个来回，最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打算出去，结果刚出洗手间的门口，就和走廊里站着的男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出都出来了，再退回去也不是回事。
和薇在心里不断暗示晏淮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几次之后她终于放下心来，深呼了口气，面不改色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晏总。”
刚说完，“叮”地一声，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今日任务是跟晏淮对视十秒钟，并对他抛一个媚眼哦。”
和薇觉得，这个系统真的是越来越变态和过分了。
她面无表情，“我不会抛媚眼。”
系统：“宿主不要妄自菲薄嘛……你冲他眨一下眼睛就行啦！”
和薇站定在洗手间门口，盯着晏淮的眼睛看了几秒，直到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她才松了口气般轻眨了下眼。
她明明没有其他刻意勾引他的动作和表情，可是晏淮偏偏觉得有些心痒难耐，他眼睛微眯了下，喉结轻滚，“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昨天的问题——昨天什么问题？
和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写在名片上的那个问题。
她耳朵外面一圈突然燥了起来，眼神也跟着晃了一下。
那个问题过于暧昧，和薇无从答起，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冲他颔了下首，打算忽略这个问题直接走人。
结果脚刚迈出去没几步，经过晏淮身边的时候，就又被他握住了手腕。
男人力气天生就比女人大，这一下握地又快又准，力道也没控制好，倒是真的有点疼了，和薇皱眉，垂眸看过去。
晏淮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嘴角一歪，手指跟着松了松，虚虚环在了她的手腕上。
和薇呼了口气，“晏总，你这样——”
不太好吧？
和薇还没说完，晏淮突然偏头看了她一眼，“有男朋友了吗？”
“……”
和薇事先准备好的词瞬间被打得落花流水，完全说不出口了。
“有没有？”
和薇：“……没有。”
这个问题她根本没必要撒谎。
因为就算撒谎，如果晏淮真想知道，也能轻而易举地知道真相，以他开车要撞她的性子，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心平气和地问她问题了。
晏淮手段什么样，她光从这几年的变化中都能看得出来。
况且这四年时间过去，和薇的心理年龄依旧是21岁，但是晏淮的心理年龄已经到了31岁，差了整整十年，三个代沟还多一年。
和薇对着这种老男人压根扯不出谎来，她想把手抽回来，结果刚动了下，就又被晏淮给攥紧，“和薇。”
“……嗯。”
“跟我结婚，”他垂眸看她，眼底很沉，又似乎带光，“好不好？”
“……”
晏淮的语气无比平淡，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和薇心跳却莫名其妙就漏了一拍。
如果放在四年前，和薇肯定不会太放在心上。
这种简单的都搞不清是不是告白的一句话，傻子才会动心。
但是放在四年后的今天，可能是因为经过了时间的打磨洗礼，晏淮比几年前成熟又有魅力了许多；也可能是因为有了他的骨肉，再加上跟澄澄相处久了，多多少少会想到晏淮，和薇居然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不过话说回来，哪有上来就要结婚的……和薇压下心头的躁动，摇头的动作缓了一拍：“晏总，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晏淮嘴角弯了下，视线一垂，微俯下身低声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我有孩子。”
“我知道。”
他又不瞎。
和薇琢磨着要不要说一句“孩子不是你的”来让他死心，还没琢磨出来，就又听晏淮道：“我给你时间考虑。”
“孩子是谁的都无所谓，”他抬眼看她，“我只要你。”
和薇手指攥紧，实在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连忙把手抽了回来，一言不发地快步转身走人。
程诺已经在停车场等她了。
和薇心跳半晌都缓不过来，直到打开车门上了车，她才强迫自己把心思收了回来。
澄澄这会儿都窝在程诺怀里睡着了，和薇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弄到自己怀里，一抬眼，正看见程诺欲言又止了几秒，然后还是没忍住问道：“薇薇，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那个过？”
“……哪个过？”
“就是……唉，”程诺明显也是有些无从下口，她看了眼和薇怀里睡着了的小包子，一鼓作气问道：“……一夜情！”
和薇：“……”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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