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说这话是认真的,语气里没有玩笑和逗弄的意味。
江随已经发觉,虽然还能在他身上看到很多从前的影子,但他真的与从前不同了,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有了改变。
江随知道自己大概也变了。
他们之间隔着近六年。这么久的时间足够每个少年人改头换面,也足够很多成年人放弃旧情人。
那些年,江随想过他很多次,很难受,到后来心里渐渐把他当作错过的初恋。
“我们分开太久了,周池,”心口滚热,江随皱了皱眉,试图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其实我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比以前好多少,也不太了解现在的你,我不知道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但周池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看得出来,虽然她长大了,变得更沉静平和,但某些方面还是和从前一样,心思重,有包袱。所以她会担心重蹈覆辙。
可是,分手后种种,他难道没有体会?
那几年过成什么样子,他自己最清楚,再来一次,他又能受得了?
但这话周池只放在心里。
沉默了几秒,他弯着背,低头把脑袋搁在江随的肩上,脸颊碰到她柔软的头发。
“我们慢慢了解。”他说,“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
江随心绪复杂。
没法否认,当初决定回来看看,心里想过他,但没有想这么多。
毕竟当年是她追的他,后来分手是她提,也是她断掉一切联系。在一起几年,周池什么个性她也算了解了,也知道那么些年他身边一定不缺追求者。
江随没指望过复合,甚至没指望过他是单身。
可是从见面开始,一切都脱了轨。
只要面对他,她总是无知无觉地放任了自己。此刻也是一样。
片刻后,她点了头。
周池蹙起的眉好像被捋平了。紧绷的心一放松,胃里那一阵一阵疼痛却明显起来,好像知道他得了好处似的,要让他受些罪。
周池没动,搂着江随的腰,缓了一会才松手。
江随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就发觉了:“你怎么了?”
周池忍了忍,“没事。”
他脸庞微白,这种天气,额上居然有薄汗,江随问:“你身体不舒服么?”
见他垂眼,唇抿着,她已经有了答案。
“哪里难受?”
“胃疼。”他唇动了下,“大概酒喝得多了点。”
江随皱了眉:“你坐一下,我倒热水给你。”
周池坐回沙发上。
江随拿他的杯子去加热水,端过来递给他。
周池喝了两口,抬眼看江随:“没事,痛一会就好了。”
江随问:“经常疼么?”
“有时候。”
“你有没有检查过?”
他摇头,“没有。”
看着江随的目光,他说,“只是小毛病,没那么严重。”
江随垂下眼,有一会没有说话,周池叫她:“阿随?”
她应了声,站起来,拿了茶几上的钥匙:“你待一会儿,我去买药。”
周池愣了下,“不用。”
江随没有听他的,看了他一眼,把遥控器递给他,“你看电视吧。”
她走得很快。
周池看了看关上的门,低头盯着手里的遥控器,回想起她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忽然一笑。
她真的变了一些,长大了很多,不是软糯糯的小女孩了。
楼下就有药店。
江随很快买好药上来,开门进屋,看到电视没开,那人靠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彩色封皮的书。
那是一本北美旅游画册,原本放在茶几下面。
江随走过去,他把画册放到一旁,抬眼看她。江随重新给他倒了水,把药递过去:“吃两粒。”
周池接了,剥开两粒丢进嘴里。
江随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看他的脸色,想了想,忍不住说:“有空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小毛病也要看看,不然弄严重了,怎么办?”
她这样说话时,声音很轻,细细的,很像从前。
心里涌出熟悉的感觉,周池不自禁地看着她。
江随不太自在。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虽然刚刚话讲到那一步,但不可能一下就回到从前那样好的状态,不过关心和在意是控制不住的。
周池低声说:“等我从广州回来就去看。”
江随点点头,又听他说:“我大概去一周。”
江随:“好。”
“你用微信吧?”周池拿出手机,“加一下。”
江随也拿过手机,把账号告诉他。
很快,江随收到提示消息。
他的微信名也是“ZC”,头像很简单,一棵黑白素描的小树。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好像很久以前加QQ好友似的,重新建立了社交账号上的联系,还互相翻了一下对方的朋友圈。
他们的动态都很少,总共也没有几条。
周池看到江随朋友圈有去年的一张单人照,她侧身坐在草地上,长发被风吹起,背景有些模糊,他靠过去问她:“这是在哪儿?”
江随:“西雅图。”
“很漂亮。”
江随抬眼,周池也看着她,“头发那时候就有那么长了?”
江随嗯了声:“是很久没剪,朋友都说我长发好一点,李敏也那么说。”
李敏这个名字让周池微微愣了下,他很快想了起来,是她的大学室友。那时候还在一起,聊天时她时常会提到室友,所以那几个名字他都知道。
又待了一阵,聊了会,周池看了下时间,说:“不早了,你睡觉吧。”
他起身。
江随也站起来,问:“你胃还疼么?”
“好多了。”他朝她笑了下,眉眼柔和“药挺管用。”
江随把茶几上说的药盒递给他:“你带回去吧。”
他接了,塞到兜里,见她不再说话,他也没再多说:“走了。”
“嗯。”
他走去门边,江随也过去了。
开了门,周池在门口停下,回过身轻轻拉了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我回来再找你。”
“嗯。”
“能不能亲你?”
江随没有说话,他贴过来,轻轻地吻了她唇侧:“我走了。”
耳后一热,江随小声说了句,“要叫代驾。”
“嗯,知道,进去吧。”他松了手,出门走去电梯口,又转过头。
江随站在门口。
周池淡淡笑了下。江随看着他,眼里也有了笑。
下了楼,周池慢慢走出小区,手捏着兜里的药盒。
回到别墅已经不早。
进客厅,碰上下来吃夜宵的知知。
“你刚见过我姐吧?”知知不怀好意地挑着眉毛,笑得咧嘴,“你俩真好了?”
周池懒得理他。
“算我小看了你!我姐居然真吃回头草,厉害了!”知知跟着他上楼,很讨嫌地挤进他房间,“你是不是看我姐又漂亮了,忍不住啊?”
周池扯了扯唇:“欠揍?”
“……”
知知无语,“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啊,你忘了嘛,你找我问号码问地址的时候积极着呢。”
周池看了他一眼,摸出皮夹。
知知眼睛亮了,开开心心接下一沓红票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周池去广州的那些天,江随也很忙碌,大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
这期间,他们用微信和电话联系。
也许是没有面对面,几天之后,江随觉得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反而渐渐没有了,尤其是跟他发微信的时候,会有某个瞬间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时候晚上总是躺在被子里发短信,充满期待地等他回复。
一周后,周池忙完事情,回程时去了S市。
这两年,刘昱尘的公司很有起色,他们有过几次合作,这趟再谈谈新项目。周池是傍晚到的,小黑来机场接了他。
晚上,刘昱尘做东,几个老友吃了顿饭。这几年,有人走,有人留,公司弄起来了,但他们原来的那拨人只剩了一半。
每聚一次,大家都在感慨。
吃饭时,小黑喝得有些高,话特别多,拍着周池的肩,抱怨了几遍,“当初我可是跟着你进公司的,结果弄到现在咱们那届就剩我一个人坚守了,你走了,阮婧也撤了,我真是可怜……”
他说到这儿,旁边一个师姐提了一句:“哎,在群里婧婧不是也说要来聚聚么,怎么还没见人?”
“她说有个会,晚点儿来。”小黑脑子还挺清醒,“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他又看周池,“哎,我说你弄到现在也还是个光的,怎么就不能想通一些,跟她试试怎么了,人一个姑娘……”
周池握着啤酒罐,没接这话。
刘昱尘叹了口气:“别提这茬了。”
大家多年朋友,阮婧和周池那点事儿,谁都知道。那丫头追了几年都没成功,最后弄得也不好看。
饭桌上静了一下,又重新起了别的话题。
本以为阮婧不会出现了,哪知道饭吃到一半,她还是来了,踩着高跟鞋,化了妆,穿一件偏成熟的毛衣裙,跟学生时代两种气质。
她跟大家打了招呼,目光在周池身上停了下就移开了。
饭桌上有一丝淡淡的尴尬,还好有小黑致力于调剂气氛。
吃到差不多,周池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看了下,江随还没回电话,他准备再打一个,抬头看到阮婧靠在过道里。
周池看了眼,走到窗边,给江随发了条微信。
阮婧走了过来,嘴边有笑容:“干嘛,我是洪水猛兽吗,都不理人了?”
周池:“有事?”
“没事不能跟你聊聊?”她还是笑着,眼睛却泛红,“我一年能见你几次啊?至于吗?你是说过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可难道我浪费个五分钟都不行?”
周池:“你时间这么不值钱?”
“是啊。”阮婧抬着下巴,“我浪费那么多年,多五分钟算个屁啊。”
周池淡淡看她,手机响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接通:“阿随?”
阮婧闻声僵了下,怔怔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修了一段就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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