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这个怪胎!你生来就是折磨我的……不对……你们母子都是来折磨我的!”
“你怎么不哭了?啊?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不,别这样看着我……你现在的表情就和那贱人一模一样!该死的!”
男人醉酒了,暴怒着,皮带抽在白皙的**上,一下,两下……格外清晰。
“汪汪汪!”狮子狗围着房子转悠,狂躁的吠叫,惊扰了街邻四方,熄灯没多久的房子接二连三亮起了灯。
范元冷静的坐在黑暗里,手指一下一下随着男人的鞭打声敲击,在敲到第二十下时,那声音终于停止了。
周围的一切消停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啊……”范元瘫靠在了椅背上,微微松了一口气,浑然不知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在这样下去……不止沈衔会疯,他也要跟着一起精神崩溃了。
没过多久,窗户外想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小小的人影被月光打在了窗户上。
外面的人轻手轻脚,就像个小偷一样,但是并没有过分的举动,而是静静的靠在了他的窗下。
他到底要管不管?
不……不该管的。
那是个恶魔。
“要疯了。”范元喃喃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窗户,探着半个身子往下望。
沈衔遍体凌伤的抱着一本童话书,缩在他的窗下,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擦拭着手臂上的血液。
一瞬,范元心软了,皱着眉朝他伸出了手,低声唤道:“沈衔……”
小少年一愣,抬头望来,一对漆黑的眼眸里印着范元担忧的面容,过后,咧嘴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喊他道:“哥哥!”
范元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道:“抓住我的手,我拉你进来。”
沈衔没有犹豫,将布满血迹的手递给了他。他的身体瘦小,没有多少重量,范元轻松的就把他从窗户下拉进了房间。
范元把他从桌子上抱了起来,就像抱范小小一样,抱在手里垫了垫:这小小身子真是轻得让人心疼。
房间的小台灯打了开。
范元把沈衔搁在了床边,接着用碘酒和创可贴为他处理着伤口。处理到一半,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又惹爸爸生气了?”
沈衔睁着闪烁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范元擦药的动作微微一顿,试探性的开口:“那他……为什么打你?”
沈衔把怀里一本小书递到了范元眼前,用略微沙哑的童声说道:“他讨厌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范元眉头一皱,接过了那本小小的童话书,草草的翻了几页,关了上。
里面的大概故事是,一个小孩迷路了,找不到家,最后出现了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兔子。它牵着一串气球,划破迷雾,赶走了所有黑暗里的恶魔,带着他回了家。
里面是一个单纯得不能在单纯的儿童童话故事。
范元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难以平息。
燕尾服的兔子先生。
生前沈衔在葬礼上就是穿着画册里兔子身上一模一样的燕尾服出现的。
沈衔见他表情震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哥哥,你也讨厌兔子先生么?”
“呃……”范元回过神,有些慌乱的眨了眨眼,:“没有。”
沈衔靠近了他一些,眨巴着乌黑的眼睛,一脸期待地问他:“那……哥哥喜不喜欢兔子先生?”
范元凝眸对上了他的视线,脑海里一瞬想起了那个绅士的燕尾服杀手,他甚至都能用脑子描绘当时沈衔杀人画面。
兔子先生带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面带微笑的用钢丝勒死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范元答不上话,甚至有些心慌了,就跟当初在巷子里沈衔要他开枪一样,此刻,若是他说了一个错误的答案会怎么样?
这时,敲门的声音及时响起:“阿元?没睡吗?你在和谁说话?”
是陆绮。
范元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声:“我在和同学打电话。”
“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赶紧睡觉……光是隔壁就吵死我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你还在这里悉悉索索的,是不是想让我明天起不来啊?”
“对不起妈妈……我马上睡觉。”
门外没了声响。
范元看向沈衔无奈道:“哥哥要睡觉了。你要回家去么?”
小少年摇了摇头,半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元道:“你不愿意回家么?”
“嗯……”
“那有地方去么?”
沈衔点点头:“球球的家。”
“球球?”范元眨了眨眼,在这附近并没有哪个孩子叫球球的,一时疑惑,就问:“球球是谁?”
沈衔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范元无奈,将他抱起,温和地说道:“那行……我送你去球球家。”
两人一前一后跳出了窗户。
在沈衔的带领下,范元找到了这个所谓的球球家,家里的主人龇牙咧嘴着,对他警惕的低吼。
沈衔熟练的钻进了狗窝里,和那只狮子狗挤在了一块,动作熟练,狗也不怕他,显然经常和这只狗睡在一块。
范元皱了皱眉,心中一阵发涩,很不是滋味。
“出来。”范元对他招了招手。
沈衔听话的抱着童话书从狗窝里爬了出来。
范元忧郁着一张脸,将他抱起,回了自己家,抱着他一起在床上睡了。
沈衔有些不知所措,躺在他身边不安分的乱动着,范元搂住了他的身体,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别乱动。睡吧。”
沈衔僵硬在了他的怀里,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用挺翘的鼻尖细细的嗅着范元身上的味道。
片刻,那於肿的嘴角,微微上扬了。
第二天一大早,床上没了小狼崽的影子,只有一本小小的童话书塞在范元枕头下。
星期天,临近小学考试,范小小突然成绩下滑,作为尖子生的范元理所当然的被陆绮关在了房间里给范小小补习。
他讲课讲到一半,窗户外沈衔来了,脸上的旧伤未愈,又挂上了新伤。
“哥哥。”沈衔趴在窗台上红着一张脸喊他。
没等范元回应,范小小眼睛一瞪,不悦的把铅笔往沈衔脸上一砸,转头质问道:“范元!他怎么又来了!”
范元捡起了地上的笔,狠狠锤了一下他的脑袋:“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
范小小揉着脑袋:“哥!你干嘛!”
“知道我是你哥了。知道就要尊重我,下次再给我摔东西砸别人,我就把你扔出去。”
范小小红了眼眶,撇嘴道:“到底我是你弟弟还是他是你弟弟。你老是把他带到家里来,跟他玩不跟我玩!”
窗外的沈衔垂下了眼帘,一双大眼睛湿漉漉,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委屈巴巴的,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范元也不例外,看了沈衔一眼后,眉头一皱,朝他伸出了双手,唤道:“沈衔,过来。”
“哥哥……”沈衔伸出小手,范元毫不费力的把他抱了进来。
范小小小脸上充满了嫉妒,不满的瞪着沈衔的一瞬,就见那本来委屈屈巴巴的眼睛突然一沉,阴狠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一闪即逝,却让范小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范元把沈衔搁在了床上,温和的笑了笑,说道:“你自己玩一会,我去给弟弟补习。”
沈衔听话的点了点头。
范元继续给范小小补习着,尽管范小小在生气,现在也奈何这个侵入者没有任何法子,也只能忍了。
期间,范元回头看了沈衔一眼,就见沈衔也在看他,朝着他眯眼一笑,这一笑让范元一瞬招架不住。
怎么回事,他居然觉得这狼崽子有点可爱?
怕是疯了不成。
范元继续给范小小讲课。
沈衔坐在床榻上踢蹬着腿,双目却是紧紧的黏在范元身上,冷静的看着范元跟范小小。
片刻,那对漆黑眸子突然阴沉了下来,若是范元此刻回头,定然会被这个眼神再次吓到冷汗淋漓。
好在那抹神色只是眨眼间就消去了。
沈衔眨巴着好奇的眼睛扫视了房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茶杯上。
他就像只想吸引主人注意力的猫一样,面无表情的用手一点一点把茶杯从柜台上推了下去,导致茶杯落在光滑的理石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咣当——!”
范元闻声转头,就见沈衔蹲在地上用手拨弄着碎掉的玻璃渣子。
“等等,别碰。”范元连忙起身赶了过来,抓住了他拨弄茶杯的手。
沈衔抬起了一张人畜无害小脸,对范元道:“哥哥,我想喝水。”
范元把他抱到了床上,无奈道:“乖乖待着,我去倒水给你。”
“嗯……”
范元将茶杯碎片拾起,打开门去了客厅。
“哼。”范小小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气呼呼的撅起了嘴,握着铅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着,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明明范元才是他哥哥。
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沈衔双手插兜的走到了他身旁,微微转着漆黑的眼珠子,好奇的扫视他的课桌。
“你走开!”范小小见到他就有火,将铅笔再次往空中一甩,砸中了他的额头,铅笔反弹,落在了地上。
沈衔的额头被铅笔砸得起了一小片红晕,可见有多疼。正常的孩子肯定会大哭不止,去找长辈告状,而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范小小。
范小小见他没动作,胆子大了些,又道:“你以后别来我们家了!我看见你就烦!”
“……”沈衔微微歪头,斜眸看向地上那支铅笔,片刻,伸手把它捡起了起来,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盯着它反复直瞧。
范小小不满的摊开手,奶凶奶凶,喝道:“那是我的!还给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沈衔脸色一变,缓缓伸出左手,用力的把那根铅笔折成了两半,而后,将折半的铅笔递到了他手心里。
范小小愣了,在看沈衔不由得浑身一颤,那眼神无比阴戾,犀利的就像一只捕食中的老鹰,仿佛刚刚他手中折断的那根铅笔就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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